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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犬 耶耶兔兔 4344 字 6個月前

而是……

她從此,再也得不到傳言中無條件的愛了。

雖然她從未得到過。

但?還是篤信,自己也曾有一瞬是被愛過的,哪怕母親給予她愛與關懷的出發點,是為了弟弟。

像那條假的祖母綠項鏈,她知道?那是假的,也知道?她原本得不到,且隻是弟弟要過的無數玩具裡,施舍給她的一件。

可她還是珍惜。

像那個蛋糕,她知道?沾了消毒水的蛋糕不能吃,會中毒,可她為了那點夾著刺苦酸腐的甜,還是吃得乾乾淨淨。

他們哭得真的好吵。

是不是父親離世的時間點,她該像哥哥弟弟那樣泣不成?聲,才?算正常,可她如此平靜。

朝月說她像個小菩薩,願意為了個萍水相逢的老人買幾千塊的新手機。

可她的善心、同情心,寧願用?在彆人身上?,也都?不願意分一點給家?人。一直以?來,她是不是下意識用?這種行?為,掩飾自己其實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

所以?才?沒有人願意愛她,哪怕是血脈相連的家?人。

她不知道?。

角色置換,她變成?了那個溺於痛苦與懷疑中的靈魂,抓不到浮木。

濃濃的消毒水味道?,加上?無休止的哭聲,腦子裡緊繃著的弦連起?耳孔,響起?一道?持久的嗡鳴,驅走所有正常思考,也捕捉不到身後除了哭聲以?外的聲音。

找到病房後,孟昭延徑直尋了兩兄弟中看起?來更年?輕稚嫩點的,把他從地上?拖了起?來。

“你姐姐呢?”

看到一個陌生男人,程祖耀嚇了一跳,眼淚還在簌簌滾落,一時失語忘了回答。

他藏在背後的手克製地蜷著,得不到回答的沉默中,呼吸頻率顯而易見加快了。

再好的涵養,也藏不住揚聲後的緊張與質問:“你姐姐呢!”

“那……”程祖耀被這個高大?男人提著衣領,手癱軟著舉起?,往走廊儘頭方?向指了指。

連接孟京良書房的那條雕塑長廊,和醫院走廊其實很像。

前者,兩側是靜態的古典人像浮雕,每雙眼睛皆深沉靜穆,一路往裡,一路看穿、審視他的靈魂,門扇後的人,曾是他人生的裁決者。

後者,是白得發光的牆壁,最潔淨的麵?目,承載的是最複雜的人心,所有肮臟齟齬,同樣藏無可藏。

但?這次,門扇後的人,是救贖他人生的靈魂。

一步一步靠近,推開,停步,靜默無聲。

“爾爾。”

程曼爾側身貼著樓梯扶手,身體似蜷成?了一個具有保護意識的繭。

她還在耳鳴,以?為自己出了幻覺,一動不動。

直到她頭頂落下一隻手,溫柔地撫過她的發,密不透風的繭絲中,心臟連通世界的那條線,倏然閃了閃。

她仰頭的動作很慢,無神的眼眸從茫然,到不可置信,又不過須臾。

“孟先生。”她呆呆地喚出一句。

孟昭延彎下腰,想陪她坐下。

下一秒,程曼爾比他更快站了起?來,隔著一步台階,環住他腰身,像溺水之人迫不及待抓住浮木。

她聞不到消毒水的味道?了。

更大?的身高差,也讓程曼爾更清楚聽到他尚未平複的心跳。

“你回來了。”

說話時,孟昭延似乎能感受到她聲帶的震動,徑直傳導進他心中。

思緒不受控地飄遠至她第二回 醉酒,她問,蛋糕和甜點,是不是故意每天都?送,不斷提醒她他的存在,所以?後麵?,她才?會忍不住找他。

還有更久遠的重逢那夜,她迷蒙錯亂下意識嚶嚀出的一句:“你回來了嗎?”

不是故意的,他很清楚。

她需要他,如今也清楚了。

第30章

出發時是白天, 落地時也是白天,九小?時的航程,沒有一分鐘看得進一份文件。

不僅如此, 臨時申請國際航線, 已然等不及走那幾道繁冗程序, 用了更直接一點的關係。

還好?趕上了。

程曼爾不知他這一麵來得?有多匆忙, 情緒極快平複下?來,仰起頭認真問:“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還要好?幾天嗎?”

歸程時間拖到?兩周後?,也是因為相比孟京良,總集團大部分事務的決策權已然傾斜到?他身上,要處理?的事情, 比預想得多得多。

這對父子, 能力如今不相上下?,可若拿三十?二歲的孟京良相比,孟昭延更為出眾, 早已成為不爭的事實。

那股無名火從英國一路燒到?中國,見到?她的那瞬短暫熄滅, 青煙還未散儘,又被這一句話吹起來了。

他垂眼看她, 雲淡風輕地反問?:“你說呢?”

程曼爾沒應,走上一級台階後?, 偏頭往裡瞥了眼,剛好?看到?蓋著白布的病床推遠, 殯儀館的車還未到?,要先送到?太平間待段時間。

弟弟哭得?手攀著牆, 彎下?腰,不能自已。

“想哭嗎?”孟昭延視線自始至終都鎖著她。

她唇角緩慢抬起一個失力的弧度:“我要說我不想哭, 會不會有點……奇怪?”

“不會。”

怔愣了短瞬,程曼爾的笑總算染了些生動情緒,她收回視線,與他對望,盈透水光逐漸覆上眸底。

“還沒你說這兩個字讓我想哭。”

她藏了半句。

還沒你出現在我眼前,更讓我想哭。

孟昭延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氣,燃了一路的無名火,還是熄得?徹底。

然還未來得?及詢問?她要進去還是離開,程光耀已狠狠踹開消防通道另一邊半掩的大門。

“程曼爾。”

從病房出來,程光耀見裡頭站著那個剛剛闖進病房的男人,陰沉著臉叫:“一個老頭還不夠,又多一個?你還真是——”

“你最?好?現在就?把你嘴閉上。”程曼爾掙開孟昭延的手,往前走了兩步,“否認我不敢保證,殯儀館的車會不會臨時掉頭。”

程光耀咬著牙,雙眼殷紅,裡頭像淌了血,“聽說你那家店最?近很?火啊,你說,我要把你真麵目賣到?網上,能賺多少錢?你店還開不開得?下?去?”

“反正爸現在也走了,我什麼都沒有,妹妹,我大把時間和你——慢,慢,玩。”

身體好?似猛地躥進一股帶火花的電流,程曼爾為控製住自己,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毫不覺痛。

“你試試,你以為我有的東西很?多,不敢和你魚死網破嗎?”

自逃離那個家後?,從前那逆來順受的性子早已被生生剝離,骨子裡深藏的反抗因子,讓她失掉退讓的理?智。

“程光耀,你敢讓我店開不下?去,我就?敢讓你活不下?去。”

話音剛落,有股力道扯得?她往後?踉蹌兩步,撞進了一人懷裡。

孟昭延扶她站穩後?,往前一步,擋在她身前,“帶程小?姐先走。”

樓梯口,阿明不知何時帶了兩個黑衣保鏢上來。

“我不走。”程曼爾瞬間清醒過來。

她怎麼可能讓孟昭延單獨麵對自己這個哥哥,她讓他看見這幕已是衝動之下?的不可控,這些雞零狗碎又可笑的家庭紛爭,又怎麼能讓他一覽無遺。

懸在她心?頭的月亮,絕不能沾染她的肮臟過往。Θ思Θ兔Θ網Θ

程曼爾拽住他手臂,礙於外人在場,她哀求之意藏得?隱秘婉轉:“孟先生,你走吧,這是我……我的家事。”

程光耀先她一步嗤笑出聲?:“家事?你哪有家啊?你配有家嗎?隻有你能救,卻眼睜睜看著自己親生父親斷氣,冷血無情的怪物?,到?現在為止,你流過一滴眼淚嗎?!”

失去至親的痛苦,也燒灼著他本就?不多的理?智,養成多年的暴力意識在刹那支配了他的行為,揮來的拳頭帶起一陣勁烈的風——

孟昭延身後?,也揚起一陣微弱的風。

“住手!”保安從身後?衝上前,死死箍住程光耀的胳膊。

孟昭延知道她的哥哥好?打?架鬥毆,早一步通知過阿明帶人上來。

而他的人做事也一向周全,阿明知萬一程小?姐和她親人發生衝突,他的保鏢不好?做這種事,來的路上,也一道通知了醫院保安。

程光耀被控製著拖遠,潔淨的白牆,充滿他的汙穢之言。

“你最?好?彆出這道門,不然我遲早打?死你……”

孟昭延把方才下?意識擋在他麵前的女孩橫抱起來,也不坐電梯,一言不發地往樓下?走。

她在抖,怕得?在抖。

千鈞一發之際,阿明也嚇壞了,要程小?姐真挨上這一拳……

上車後?,他尋了個自以為能轉移注意力,還能襯托出孟先生威風神武,不可能讓那野蠻人揮出這一拳的事情安慰道:“程小?姐,下?次可彆這樣了,孟先生以前去美國,可是在高速上被人拿槍挾持過最?後?隻身奪了槍還把犯罪分子——”

“閉嘴。”

“什麼?”

同?時響起的兩道聲?。

程曼爾掙紮著從他腿上坐起來,氣溫冷熱交替加上情緒波動,額頭滲出薄汗,“什麼挾持?什麼犯罪分子?”

“好?多年前的事了。”孟昭延輕描淡寫,“想用我換贖金的亡命之徒,就?碰到?過一次。”

“就??”她不可置信,“安保團隊呢?高速上怎麼挾持你的,你身邊不是一直跟著人嗎?怎麼……”

的確轉移注意力了。

孟昭延安靜聽完她所有疑問?和帶著急切與關心?的責怪,並沒有給她任何反饋,眸色沉沉冷冷,平靜得?像一汪冬日深潭。

待她說完,他鼻息透出一聲?笑,半晌無聲?,開口時,語氣帶有難得?的嚴厲與肅然:“程小?姐,這件事發生在你還不認識我的時候,現在聽到?後?,也會怕嗎?”

她怔然,腦袋空了一瞬。

殯儀館不合時宜的電話阻止了她厘清思緒,接起說了寥寥幾句,掛斷後?,順勢繞過這個話題:“我要跟殯儀館的車回老家。”

“好?,去吧。”孟昭延不留,也不說陪她回去,更不問?她老家在哪,直接放人下?了車。

阿明眼見著人走遠,連他都想到?,萬一程小?姐又和家裡人起衝突,一個人保護不了自己可怎麼辦。

半晌,視線已被醫院來來往往的人潮徹底阻開,差點就?問?出口的前一秒,阿明才聽到?後?座淡淡幾字:“讓他們都跟著。”

隨之而來還有一句,不過是對電話裡的人講的。

“舅舅,您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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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儀館來了兩輛車,一輛是程曼爾要求讓她單獨一個人坐的,她和程光耀若是在一輛車裡,怕是到?不了目的地。

一小?時多一點的車程,便能抵達這座位於兩城交界處的水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