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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犬 耶耶兔兔 4354 字 6個月前

回家……”

他等了會,呼吸平複,才啞聲說:“好。”

阿明上車時,主打一個目不斜視,恨不得自己是個機器人,腦中指令隻有安全開車,而不是餘光非要往後排掃。

其實也看不清什麼,但正是這不分明又重合的兩道影,才令人想入非非。

緩了一陣,程曼爾就著他西服來回蹭了蹭臉,悶著嗓:“孟先生,你是故意的嗎?”

“剛才不是故意的。”

她搖搖頭,腔調也變了:“不是,我是說,那個蛋糕,還、還有後麵的海棠酥……你每天都給我送,你是不是讓我想起你……故意的……”

程曼爾把完整一句話講得七零八落,拚湊出一個讓他想了很久,卻並非是因為想不明白的意思。

“我每天吃,想到你……都會……他們罵我,罵我……好多人和、和那個女的一樣……我想到你了……忍不住的……”

孟昭延聽明白了,溫熱濕意穿過麵料滲到肌膚上,摟在她腰側的手也緊了緊。

“為什麼不來找我?”

她泫然若泣,頂著哭腔,又答得字正腔圓:“我把你拉黑了……”

是啊,他差點忘了,這小白眼狼,每年跟彭慵和方有容道新年快樂,連阿明都能看見她朋友圈,偏偏他發過去的消息,每句話都帶著一個刺目的紅色感歎號。

孟昭延於暗處笑了笑,聲中有些未散儘的啞意:“你可以讓朝月告訴我。”

“你妹妹,那是你妹妹……”程曼爾又猛猛搖頭,眼淚在他西服上暈出一片水色,“我、我不過就是個……見不得人的……那可是你妹妹……”

“那阿明呢?你不是還留著他聯係方式嗎?”

突然被點到名的司機先生下意識把車速放緩,怕等會程小姐說出什麼驚天駭人的話。

然程曼爾好像又想到什麼傷心事,伏在他肩頭低泣,忍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孟昭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忍,隻輕輕揉捏她的肩頭。

哭了好一陣,程曼爾也沒講出個所以然,倒是話題又拐了個彎,拐到不知哪個去了。

“為什麼啊……為什麼要帶我出去丟人?我、我連五十厘米的餐盤都擺不對!”

算了。

他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強調道:“是五十五厘米。”

就這麼無厘頭地哄了一路,抵達山上,孟昭延把她抱回從前的房間,提早收到消息的方有容幫她換好睡衣後,他又親自喂了半碗醒酒湯。

喂得還是比較順利的,隻是程曼爾一勺分成了三口喝,需要足夠耐心,才能半哄半騙勸她喝下。

隨後,程曼爾又自覺躺進瓦鬆綠的被子裡,荔肉白的衴上,僅露出一對眼,眸光困倦渙散,翅睫扇動,“孟先生,我要睡了。”

孟昭延拂開她額上幾縷發,俯身,落下一%e5%90%bb。

“晚安。”

程曼爾順著這陣陰影闔上眼,額上的溫熱觸?感轉瞬即逝。

主臥的法式對開門傳來吧嗒一聲,她在這聲中又睜開雙眼,澄亮有神,隻是已蓄滿淚水,搖搖欲墜,不過幾秒便順著眼角滑下,在額側留下兩道無聲無息的水痕。

她真的沒醉。

-

書房。

灰銀色的翻蓋煙盒攤開,孟昭延凝眸看了許久。

香煙和火機在裡側貼合得嚴絲合縫,唯獨放糖的位置,空了個方方正正的小格位出來。

好像是當初做煙盒的師傅,平白給他添出這麼個奇怪的空間。

煙盒隻放煙和火機,這是普世觀念下它的唯一責任與使命,像他一樣。

社交場上,孟昭延向來不喜人給他點煙,可那一回,他看到原本放火機的位置硬塞了顆糖進去,周遭人福至心靈爭相給他遞火之時,他想到的卻是——

原來放火機的位置,還可以放糖。

藍牙下,隔了十二小時時差的中年男聲再度詢問他意見,那邊會議室天光正亮,二十人屏息以待。

孟昭延把麥克風打開,經電流渲染過的聲線溫啞沉定,是標準的靠近喉嚨的英式發音,聽在這群美國人耳中,也自是無可置喙。

電話會議持續了一個小時左右結束,阿明進來時,見孟昭延指側燃著猩火,煙霧繚繞,模糊了他的臉。

“港城魏家的少東下午遞了邀請函,他前年接管魏夫人的珠寶品牌Elora,市值翻了三倍,特於一周後設宴慶祝。”

孟昭延撣了撣煙灰,沉出一聲笑:“什麼由頭。”

“自然是希望您能到場的由頭。”阿明說,“魏家的支柱產業畢竟是醫療,魏少東想證明自己爭過其餘幾位,自然不能靠魏夫人一手打理起來的珠寶品牌。”

他閒適地靠在椅背上,掌根抵住桌沿,兩指虛虛叩擊桌麵,沒有應話。

阿明自然知道他在權衡,什麼多花些心思在社交場上通通是借口,他在挑,程曼爾第一次亮相的場合。

“魏少東說,屆時會拍出Elora的古董藏品。”

近些年,各國珠寶拍賣會常有這位孟家大少爺的手筆已是個心照不宣的事實,魏少東此舉,爭的無非是個投其所好。

“告訴他,”權衡後,男人不疾不徐啟聲:“再送張邀請函過來。”

阿明應:“是,寫程小姐的名字?”

他頷首。

正事畢,阿明站在原地沒動。

孟昭延撚滅煙頭,漫不經心地抬眼,“還有事?”

這種規格的宴會,女伴身份若是明星、模特這種,不過是作為席間的美麗妝點,她們的邀請函,即是身邊的男人。

隻有夫人千金們,或受認可的事業女性,才能得到一張正規的邀請函件。

孟昭延要帶女伴,莫說一位,就是十位,主家也不會有意見,他多此一舉,不過是不想到時程曼爾被看輕。

阿明明白他意思,但還有一處不明白。

“孟先生,其實您的想法,告訴程小姐也無妨吧。”

“她才多大,會嚇到的。”他弓起指背,緩揉眉心,“慢慢來吧。”

“總要學的,這一露麵,老爺那邊……”

“我會親自和他說,”孟昭延打斷,“後麵重新教起好了,急這幾年做什麼。”

阿明挑眉:“您要不急,也不會這麼早透消息給喬二小姐了”

平白遭一頓揭穿,男人依然是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姿態,癭紋胡桃木桌麵上的台燈透過浮雕燈罩,有橘黃暖光打在他輪廓側沿,明暗交織,似一副千禧年間的電影畫報。

“急的是朝月,又不是我。”

第20章

可能是裝醉那會提到了舊事,那段過往也入了程曼爾的夢,還有些零碎片段在穿梭回閃。

她先夢到高考完她在寵物醫院打工賺學費的那個暑假。

受一位貴人所托,周院長非常照顧她,包下一日三餐不止,還讓她睡在了店裡。

那晚,鐘可星抱著一隻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的羅秦犬拍響了她的店門,驚破蟬鳴囂叫的深夜。

程曼爾不敢耽擱,忙給周院長打電話。

在周院長趕來的十分鐘裡,女孩不止一次情緒失控,一邊讓程曼爾想想有沒有辦法,能不能先給Molly打針吃藥,在她給女孩遞熱水時,還一把推開,把熱水潑到她手上。

但由巧克力引起的急性腎衰來勢洶洶,周院長到時,已回天乏術,無奈吊了會命,給女孩爭取到了和小狗告彆的機會。

程曼爾沒想到,她和這個女孩的故事還有後續,兩人都報考了寧大的漢語言文學專業,還是同班。﹌思﹌兔﹌在﹌線﹌閱﹌讀﹌

隻是,她至今也還想不通,鐘可星是怎麼把責任歸咎到她身上的。

就因為那塊到現在程曼爾也不知道是她父親喂的,還是扔在垃圾桶被Molly吃到的巧克力。

隻因為一塊巧克力。

蝴蝶扇動翅膀,吹出她未曾料想過的未來,也吹回了更久遠的過往。

鐘可星的Molly很可憐,她的元寶也很可憐,狗販子不要的病狗,被十歲的她撿到了。

連蛋糕都要算計著才能吃上一口的年紀,程曼爾撿回一隻狗要養,在本就爹不疼娘不愛兄弟也嫌的家庭環境下,無疑天方夜譚。

醫藥費是沒有的,大冬天,程曼爾抱著元寶,一家一戶跪過去討錢,碰到醫院,不管是人還是寵物,跪就是了

最後,跪回來一位菩薩,用現在的話來說,叫心軟的神。

那是一位在社區門診工作的阿姨,聲音溫柔極了,像凍得麻木的雙手,浸入一汪熱泉裡。

阿姨為她上藥,承諾會送到周院長的寵物醫院儘全力醫治,醫藥費不用她擔心。

她隻見過這位阿姨一麵,還是戴著口罩的。第二天,來到寵物醫院後,周院長告訴她,阿姨留了足夠的錢,元寶以後生病,都能送到這裡來。

元寶醫好後,程曼爾就養在自己逼仄的房間裡,父親甚至不讓她用家裡的水給元寶洗澡,她就跑到河湧,用自己的肥皂和浴巾,清洗這隻臟兮兮隻會%e8%88%94她的大狗。

買不起狗糧,她放學後會跑到各家飯店後廚連著的小巷翻找廚餘垃圾,希望能找出些帶肉的骨頭。

唯一委屈到元寶的,是她上學時怕狗叫吵擾到家人,無可奈何用了嘴套,一套就是從早到晚,直到它不在白天叫為止。

她以為,那麼難的冬天都捱過來了。

直到三年後,元寶再次生病,周院長也回天乏術,她把元寶抱回家裡,每天放學推開房門前,會隔門聽好一陣裡頭的呼吸,元寶聞到她味道,也會哼唧。

直到有天,她聽不到任何聲音,以為時間到了。

推門,氣流湧動,吹起了地上的白色狗毛,似一片孤零零的雪。

隻有狗毛。

“吃飯了程曼爾!不下來你就彆吃了!”父親狂躁地拍牆催促。

隨之而來的,是還在上小學的程祖耀童聲天真稚嫩:“我餓了!今天吃什麼!”

“咳咳咳——!”

程曼爾驟然驚醒,被自己口水嗆到,伏到床邊咳得喉嚨發緊,不斷乾嘔,胃部似也在不停抽搐,直到吐出一點酸水。

她緩了好一陣,思緒比昨夜還要清明。

孟昭延把她帶回來了,這個莊園。

程曼爾從床上爬起,輕車熟路地去洗漱,可昨天換下的裙子送去烘洗了,她又不是很想穿衣帽間裡的衣服,通過內線電話打到女傭房裡。

那頭的年輕女傭得了吩咐後又提醒她,孟昭延正在早餐室用餐,程曼爾隻讓她把早餐送到起居室來。

是方有容送來的。

銅鎏金燭台托盤雕刻考究,兩側以攀枝玫瑰作點綴,上置一裝有起司球的水晶浮雕小食碗,另外還有一份穆茲利和兩塊手掌大的黑鬆露生巧包。

“程小姐……”

兩人一見麵都鼻酸得不行,方有容先紅了眼,哽咽著抱住她,“你說你,這三年也不回來瞧瞧,少爺又不讓我們去你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