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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宴會

A城今年的八月尤為涼快,仿佛夏天還未到來,就已經結束了。

早上六點半。

市中心27樓大平層。

從知知尚在深睡,忽然感覺被子被掀開,有東西鑽了進來。

她嚇了一跳,睜開眼發現是男友喻複,才迷迷糊糊地睡下去。

喻複也半眯著眼,修長的眼尾帶著困倦,隻是身體的反應格外強烈,邊%e5%90%bb著她的鎖骨,邊往下麵探去。

從知知沒有力氣反抗。

細白的腿,被麥色雙手抱在肩上,接著就是巨浪猛烈撞擊岸石。

她感受著,先是皺緊眉小聲吸著氣,而後慢慢舒展眉頭,臉頰染上緋色。

自從和喻複交往,她就明白那些講豪門秘辛的三流營銷號說的是真的:喻家獨子喻複,資本雄厚,可以徹夜不休。

從知知記得他們最多的一次,是一夜六~次,喻複手段高超,簡直花樣百出,她差點死~在床上。

幾百萬的床墊也經不起喻複天天折騰,整個八月已經換了三回,眼下進入九月……也恐怕用不了幾天,又要換成新的了。

從知知在顛簸中胡思亂想著。

許久,喻複重重呼吸幾聲,%e5%90%bb住從知知耳垂,將裝滿的T扔下去,翻身又睡著了。

胡鬨了一場,從知知越發困倦,更是秒睡。

直到九點,倆人才先後起床。

他們都不喜歡家裡有外人,隻讓阿姨定時定點清理家務,采購物品,做好一日三餐。

喻複打好領結,%e5%90%bb了下剛剛坐起來的從知知,率先離開了。

身為A城知名富二代,喻複並非遊手好閒,名下有幾家公司,雖然比不上他父親的喻氏集團,但是他的產業涉及醫療、新能源和娛樂圈,利潤也相當可觀。

喻複走了好一會兒,從知知才慢吞吞地起床洗漱,她今天打算去醫院看望母親。

對著鏡子塗塗抹抹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氣色好了很多。

這三個月窮奢極欲的生活,好像把她這三年因窮苦而損耗的身體,給補回來了。

從知知忍不住回想過去。

三年前,也就是她大學畢業前夕,她家突然宣布破產。

父親似乎早有所料,抵押了豪宅,提前轉移了財產,帶著懷孕的情人跑到了M國,隻剩下她們母女二人麵對八千多萬的負債。

母親當晚突發心臟病,進了ICU,幸好搶救及時,活了過來,然而她心中鬱鬱,身體恢複得並不好。

父親跑了,他昔日因為爭權奪利結的仇家還在。

擔心被仇家落井下石,也為了避開討債人,她變賣了所有衣服首飾和包包,還了一部分債務,帶著剛出院的母親從S城搬到了A城。

可是生活並沒有變好。

從知知從小到大的夢想都是成為一名漫畫家,長大後更不顧父親的反對堅持報考漫畫專業。

可等她來到A城拿著學曆找工作,才發現Z國的動漫行業簡直天坑。無前輩指引,無資源鋪路,就算她是TOP級大學畢業的藝術生,也難以在這行混得開。

她最終應聘上了某個私人公司的原畫師。

上班的日子很折磨人,熬夜加班,甲方摧殘,同事之間勾心鬥角,上司瘋狂開會吹牛B畫大餅……

最重要的是,這份工作加班加到死,年薪也隻有15萬,前輩們不離職或退休,後來者根本沒機會升職加薪。

從知知算了算,即使能夠升職加薪,一百年的工資加在一起也沒有八千萬。

那段時間她身心俱疲,好像走在沒有道路的迷霧森林之中,不知未來的方向。

然而再難再苦,她都沒有想過要自甘墮落走捷徑。

直到有一天,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飛車賊搶走了包。

包裡有她明天必須要交的畫稿,有母親被判%e4%b9%b3腺癌的化驗單,還有她年少時最愛的那個男人唯一一張照片。

報警無望。

從知知崩潰了。

*

回憶如薄霧散去,從知知化好妝容,穿戴整齊,開著車抵達了A城第一人民醫院。

她買了一個精美的果籃,去了腫瘤科病房區。

病房裡,母親正和隔壁病床的阿姨哈哈笑著。

從知知推開門見到這一幕時,微微有一絲恍惚。

最初來到A城時,她和母親隻能租住在城郊三十平的小房子裡。

她忙於工作,有些忽視母親的生活,等她發現問題時,母親的精神狀態已經很糟糕了。

遭到重大打擊,又失去金錢的滋補,母親開始蒼老,她的臉頰凹陷得可怕,皺紋也細細密密長出來,昔日黑而密的秀發變得乾枯毛躁,鬢角還生出了白發。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像祥林嫂一樣絮絮叨叨的。

先是辱罵父親是個雜種,再是辱罵從知知是個賠錢貨。

“如果你是個男孩,你爸爸就不會找外遇了。”

“年輕的時候拚事業,我和你爸沒來及要二胎,等公司蒸蒸日上穩定了,我卻年紀大了生不了,你爸就覺得勉強培養你當他的接班人也行吧,可你偏偏不愛經濟管理,你隻喜歡畫什麼破漫畫。”

剛開始,從知知聽到母親說這些話,也會忍不住痛哭,她沒料到父親的狠決,更哀慟於原來母親一直怨她不是個男孩。

可後來她就麻木了。

說完狠話,母親就會大哭,哭完就小心翼翼地來抱從知知,然後嘴裡亂七八糟道著歉:“對不起啊知知,你是媽媽的寶貝,媽媽怎麼能怪你呢?都是你爸那個賤人!他怎麼能這麼對我啊?他又怎麼能這麼狠心?你可是他的親女兒!”

“……你四歲時發燒,那是他事業的關鍵期,半夜十二點他熬得兩眼通紅,還開著車滿城跑,就為了給你買栗子糕,你最愛吃栗子糕了,他都知道的……”

*

待在門口太久,母親已經發現了她,笑嗬嗬地招手:“過來啊,在那兒待著乾什麼?”

看得出母親今天心情很好,換了頂俏皮的黃色帽子,哀怨了三年的眉眼也平和溫柔起來。

從知知走過去,對隔壁病床的阿姨笑了笑,把果籃放到桌子上。

母親不讚同地搖搖頭,把果籃再遞給從知知:“去洗洗,有水果刀,切開給你李姨嘗一嘗。”

“李姨”就是隔壁床的阿姨,她“哎呦”一聲,眼角的皺紋夾起來,笑道:“瞧瞧你家知知,長得漂亮還有本事,我也能沾沾你的光,享享口福!”

母親笑著擺手:“這算什麼口福,這丫頭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洗個水果還要我交代。”

從知知接過水果籃,沒說什麼,去衛生間清洗了。

家裡寬裕了,母親甚至願意把果籃裡的水果分享給彆人了。

從知知看著鏡子裡妝容精致渾身時髦的自己,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

那晚,包沒有找回來,隔天她沒能按時交稿,項目被同事頂了,沒了項目提成,她沒有錢給母親治病,催債的還跨城找上門來。

走投無路之際,她隻能拋棄僅剩的自尊,答應了一直追求她的喻複。

喻複當即解決了她們的債務,還給母親找了最好的醫生做手術。

而母親放下債務的擔子,還因為她有了好歸宿,終於點頭答應,願意配合治療,術後身體也恢複得很好。

所以,從知知雖然不愛喻複,但很感激喻複。

想著,她低歎一聲,把水果洗好後,重新回到病房。

沒待多久,母親借口出去透透氣,帶著她來到醫院花壇說悄悄話:“你和喻複要抓緊了,準備什麼時候訂婚啊?”

從知知下意識皺了皺眉。

訂婚這種事根本不可能。∫思∫兔∫在∫線∫閱∫讀∫

喻大少爺換女人如同換衣服,每個女友都交往不超過兩星期,從知知能跟他三個月,除了八千萬太貴需要夠本,就是當初追求她時,她軟硬不吃,惹出喻大少爺強烈的征服欲了。

喻複想要馴服她的倔強,打壓她的高傲,這種欲望支撐他到現在都沒甩掉她,然而他這種欲望可能也快要消失了。

上個月,她收到匿名訊息,是喻複在外麵養了彆的女人的證據。

雖然不知道匿名人用意何在,但這條訊息成功惡心到了她。

然而喻複的恩情讓她沒有臉麵提分手,隻能各種推諉不和喻複親熱,雖然十次推諉有八次都躲不過。

“媽,這些話你以後彆再說了,”從知知的手機響了一下,她邊掏手機邊說,“喻複不可能和我訂婚的。”

是V信消息——

[喻複:今晚陪我出席一個宴會。]

從知知的眉頭皺得更深。

她討厭各種宴會。

A城和S城雖然一北一南,但兩地的富豪圈多多少少都有點商業往來,從知知在宴會上總會遇到S城那些熟悉她的人,那些人,對她向來沒什麼好腔調。

雖然她並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但是蒼蠅圍著你嗡嗡轉,總是讓你煩躁的。

“你們怎麼不能訂婚啦?喻複對你多好啊,八千萬說給就給,市中心的大平層說送就送!”

母親說著說著就有些著急了,擔憂地試探道:“知知啊,你不會是和喻複吵架了吧?我給你說啊,你可彆耍你那大小姐脾氣!喻複長得帥又有錢,關鍵是對你好啊,這樣的男孩子你要是錯過可就再也找不到啦!你聽媽媽的話……”

“爸以前對媽不好嗎?”從知知心情壓抑,說話也忍不住帶刺,“可最後又怎麼樣?媽被爸坑得那麼慘,還沒認清男人的嘴臉嗎?”

母親張張嘴,笑容淡了下來:“知知,不是所有男人都和你爸一樣的……”

從知知打斷她的話:“更何況我拿什麼和喻複訂婚?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我倆關係說好聽點是男女朋友,說難聽點我就是被包的女表子!喻家在A城排得上號,人家要臉呢,怎麼會娶我這個破落戶!”

話音剛落,母親就變了臉色,顯然驚愕又受傷。

她瞪大雙眼,抬手就想甩從知知巴掌,她怎麼也沒料到這等自輕自賤的話會出自她的女兒口中。

可瞬間,她眼眶通紅。

手舉著,怎麼都沒落下去。

她有什麼資格管教知知呢?她一直沉湎過去,這三年半點忙沒幫上不說,還因為這樣那樣的病,讓知知越來越辛苦,越來越不愛笑。

最終,她放下手臂,擦掉眼淚:“外麵的風言風語你怎麼能當真呢?媽是過來人,我能看出來喻複是真心喜歡你的……”

從知知微微撇過臉,不想聽。

見狀,母親輕歎一聲:“算了,不說了,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說完,母親就轉身離開了。

醫院的花壇靜悄悄,秋風到這裡打個轉又慢悠悠地走了。

從知知立在原地,慢慢平息內心的酸楚。

她明白母親在想什麼。

母親無非是覺得就算癌症治好了,也活不了幾年。

所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