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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聲。

“是不是誰家頑皮小孩走丟了?”

乾等著也不是辦法,聽?那孩童啼哭聲淒慘,兩人循聲過去,見?一七八歲小姑娘捂臉大哭,問了問,說是趁家人在禪房小憩,跑出?來玩耍,找不著路回去了。

江頌月兩人無事,乾脆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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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中,聞人驚闕雙目緊閉。

“……你是誰啊?”

在那個秋風瑟瑟的夜裡,滿身狼藉的小姑娘戰栗著,怯生生地問他。

月亮從烏雲後露頭,他看著那張慘白的幼稚麵龐,瞧見?她脖子上的淤青,猜想她也看見?了自?己臉上的血跡。

這小姑娘衣著富貴,多半是京城裡誰家走丟的千金。

少年聞人驚闕不想被?人認出?,於是他被?鮮血染紅的臉上露出?了個陰森的笑,道:“我是地底下爬出?來的惡鬼。”

瞧見?小姑娘身子顫唞,他問:“害怕嗎?”

“害怕。”小姑娘眼?中噙著滾滾欲落的淚水,小腿顫唞著退了一步。

這正和聞人驚闕的意。

他捂著肋下傷口,掃了眼?腳下。

腳下除了一個半死不活的婦人,還有兩個賊寇的屍體,一個被?發簪刺穿咽喉,一個被?從後腦刺死。

最?厲害的那個人身材矮小,手臂被?小姑娘刺傷了,但武藝高?強,出?手狠辣,殺了他隻是時間問題,是遠處升起的煙火信號,讓他有了急迫感,這才?不耐與?他糾纏,憤然離開。

聞人驚闕隨身帶有傷藥與?救命藥,現?在隻差一個安全的地方。

他看向?小姑娘騎來的那匹馬。

很瘦、很小,但馱兩個人不成?問題。

他再望向?這莫名出?現?在京郊密林中的小姑娘,商量道:“稍帶我一程,我給你……”

話沒說完,小姑娘一頭撞到他懷中,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腰,嗚咽著道:“害怕,可是我不想害怕……”

被?撞到傷口的聞人驚闕臉一白,差點暈死過去。

聞人驚闕用最?後的毅力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感覺到肋下有濕熱的液體流出?,不知道是他的血水,還是小姑娘的眼?淚,亦或是二者?混雜。

小姑娘在他懷中哭嚎:“……我祖母要死了,她要變成?鬼了……我不要害怕她!”

不想害怕將要變成?鬼的祖母,所?以先拿他練練膽子?

少年聞人驚闕後悔不及,早知是這麼個情況,就不說自?己是鬼了。

忍著痛哄小姑娘放了手,問清原委後,聞人驚闕拿出?隨身帶著的救命藥給了她,“或許可以試一試。”

那藥是族中秘製的,不知混了多少名貴的稀罕藥材,他半隻腳進了閻羅殿都能救回來,一個瀕死的老人家,應當不在話下。

“是我從閻王爺手裡偷來的。”他胡編亂造。

小姑娘雙眼?含淚,滿麵彷徨。

他想借人家的馬,想起從賊寇口中聽?見?的地上那女人的身份,道:“不信,你可以先給她用一粒試試。”

小姑娘打開藥瓶喂了那女人一顆,很快見?她呼吸明顯起來,頓時喜出?望外。

馬兒瘦弱,幸好他年歲不大,幸好小姑娘身板更小,才?能馱得了他們三人。

後來聞人驚闕偶然在雲州見?到了有過一麵之緣的小姑娘,覺得挺稀奇,就多關注了段日子,再久了點,斷斷續續,又在京城碰見?。

每次見?麵,他都會想起那個漆黑的秋夜。

那晚的夜色很重,月亮時不時躲入烏雲後,陪著他的除了傷口處的疼痛、小姑娘偶爾的詢問與?擔憂,就隻有那噠噠的馬蹄聲了。

“噠——”

細微的聲響傳入聞人驚闕耳中。

他不為所?動?,繼續閉眼?,裝睡。

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床榻邊。

在銀光從麵前閃過時,聞人驚闕睜眼?,道:“好久不見?。”

榻邊人影頓住。

許久,他問:“你就不怕我是跟著江頌月出?去的?”

“不會的。”聞人驚闕坐起來,篤定道,“你的目標從來都是我。”

餘望山不回答,狹長?的眼?睛眯成?縫,盯著聞人驚闕沉靜的雙目,腳步緩緩向?左偏移。

見?聞人驚闕目光未動?,他眉頭一皺,警惕的神色分毫不減,問:“你真瞎了?”

聞人驚闕道:“我說裝的,你信嗎?”

餘望山戒備地後退一步。

聞人驚闕笑了起來。

這笑中明晃晃的譏諷讓餘望山目中凶光加劇,他神色陰鷙下來,狠戾地盯著聞人驚闕,道:“當年在京郊亂葬崗的那個人,是你。”

聞人驚闕未直麵回答,而?是道:“其實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你我是同一種人。”

餘望山睚眥必報,他也沒好到哪裡去。

聞人驚闕十五歲從槐江入京,途中被?祖父丟入山野磨練意誌,陰差陽錯遭遇到餘望山等人,險些丟了性?命。

他記仇,養好傷後,於十七歲那年獨自?離京,一路西行,途徑雲州時遇見?舊友,暗中觀察了數日,而?後直奔夜鴉山,一待就是兩年。

那是餘望山最?後悔的兩年。

山寨被?一分為二,弟兄反目、人心潰散,他的心腹一個不留,全部死在那場叛亂中。

更讓他驚慌的是,整個夜鴉山連布局帶藏身密道、朝中暗樁等等,他數十年心血,被?這個“三弟”與?二當家的全數截獲。

那些東西一旦到了朝廷手中,夜鴉山隨時將會覆滅。

為免自?亂陣腳,他未將事情外傳,謊稱二、三當家叛逃時已被?斬殺,實則暗中追查這二人的下落。

追查了數月,二當家不見?蹤跡,三當家卻光明正大地出?現?了。

隻不過人家搖身一變,成?了百年望族的五公子、大理寺少卿、新帝麵前的寵臣。

隔著洶湧人群遙遙對望,在聞人驚闕含笑與?他頷首時,餘望山差點咬碎牙關。

他本以為聞人驚闕是奉旨打入夜鴉山的,回去後即刻暗中命人尋找逃生路線,哪知朝廷始終沒有任何風聲。

這麼提心吊膽了半年,餘望山想到了另一個可能:他並非奉皇命去剿匪,而?是為私人恩怨前去報複。

可餘望山不記得何時與?聞人五公子有過節。

他想過把聞人驚闕的身份宣揚出?去,可光風霽月的五公子與?窮凶極惡的夜鴉山三當家是同一人,這事不必說朝廷,就是夜鴉山眾匪徒都不信。

整整兩年多,餘望山夜不能寐,拚命建立新落腳,找新靠山,奈何終究趕不上朝廷的速度。

又一次,武夷將軍領兵,將夜鴉山徹底剿滅。

那一日,餘望山遠遠看見?了隨行的聞人驚闕。

他始終未明白自?己是怎麼得罪這位貴胄公子的,直到東躲西藏時,聽?見?了懷恩縣主的傳聞,認出?江頌月就是當年在他手臂上留下傷口的小姑娘。

繼而?,聞人驚闕與?江頌月的婚事傳開。

將二人聯係到一起,餘望山徹底明白了。

這世上會隱忍蟄伏的人不止他一人。

從一開始,聞人驚闕就要毀了他的所?有,於是借助職位之便,緩慢地將夜鴉山的情況泄露出?去,一邊折磨著他,一邊達成?覆滅夜鴉山的目的。

餘望山目眥欲裂,“所?以,那人是你?”

聞人驚闕坦然道:“是我。”

承認後,他歎息道:“我沒說錯吧?大哥,你我本就是同一種人。”

餘望山臉色鐵青,早知今日,當初他就該不顧追兵,奮力將那兩個小崽子的頭顱砍下!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第54章 不知

聞人驚闕視餘望山不存在, 慢條斯理穿好外?衫,問:“還有彆的疑惑?”

餘望山極其憎惡他這副嘴臉,磨著後槽牙, 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老二在哪?”

聞人驚闕本就是為了報當年之仇才進夜鴉山的,二當家不同,那是他?多年的兄弟。

這二人一個是單純地耍弄他,一個是純粹的背叛, 餘望山每次想起,都恨得心尖滴血。

聞人驚闕道:“你該知曉今日難逃一死, 問出他?的行蹤有什麼用?”

“你要殺我?”餘望山不信,冷笑道, “你當我不知皇帝為?何追著我不放?當年與我謀合想殺他?的人是誰, 隻有我一人知道, 這事沒查清,他?舍得讓你殺我嗎?”

聞人驚闕停頓了下,道:“我放你離開, 你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你要保護我。”餘望山直言道,“保護我入京麵聖, 我要當麵與他?談。”

餘望山最大的仰仗沒了,獨身?一人, 眀著有皇帝追殺,暗中有當初收買他?的皇親貴族想要滅口。

就像今日的菩提廟,內部遍地是朝廷的人, 外?麵隱藏著的不計其數的暗兵,在等著取他?性命。

落入朝廷手中, 皇帝想從他?口中獲知幕後主使者的身?份,在未得知前,不會輕易殺他?。

落到暗中那夥人手裡,一眨眼,他?就將屍骨無存。

除了來見聞人驚闕,餘望山沒有選擇。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你的身?份。”

沒證據,說?出去,不僅沒人相?信,反而會認定他?在誣陷聞人驚闕,蓄意報複。

聞人驚闕在桌邊坐下,掏出那支鷹骨笛輕輕撫摸著,猶在思?量。

餘望山知道二當家隱瞞身?份活得很好,他?也想活命,見狀,加大籌碼,“我承認你猜的很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擾亂朝廷視角,其實我的目標,從頭到位都是你。”

“可你算漏了一點?。”他?繼續道,“知曉我身?份的山匪賊寇怕惹事不敢幫我,那些不知道我身?份的,隻要給點?銀子就會聽話地幫我做事。”

這種百姓很多,想靠這事弄銀錢的街頭混混更是不勝枚舉。

之前收了二兩銀子,假扮他?去奉茶的農夫就是個例子。

聞人驚闕眼皮倏然跳了下,麵色微沉,叩響桌麵喚人進來,道:“去看看少夫人與六妹在何處。”

侍衛離去。

餘望山總算扳回一局,戒備許久的身?軀放鬆了些,說?道:“你聞人五公子膽識過人,有勇有謀,耐性極佳,可論到三教九流常用的手段,你不得不承認遜我一籌。”

聞人驚闕偏頭,“願聞其詳。”

“你定派了人暗中護著尊夫人,我直接安排人動?手,勢必會被當場擊殺,最好的法子,是讓她放下戒心主動?走進圈套。臂如,由一個少不更事的孩童引領……”

聞人驚闕緊了緊手指,手背上?青筋暴突。

餘望山看見了,微微一笑,捋起衣袖,露出手臂上?長長一道傷疤。

“我是很想殺了她以報當年之仇,可如今兩位弟弟安心樂業,再無後顧之憂,我卻?隻能過著亡命天涯的日子……哥哥也想有一條退路。”

“三弟,當初我有眼無珠傷了你,你已?經毀了我的夜鴉山,今日,不若你我各退一步。隻要你押送我平安入宮麵聖,我保證你夫人與六妹無事,如何?”

餘望山占據夜鴉山多年,手握眾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