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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蕭來說都是後話了。

無蕭被拂天趕了出來,徹底打回了原形,在江湖中過的放縱不羈,有了拂天派棄徒這一名聲,江湖中無數的高手更是對他聞風而來,那幾年,他枕戈待旦,刀尖求生,連一處安穩的落腳點都沒有,卻感到了身與心的自由。

這一生,他發誓要為了自己而活,不必在乎什麼名聲,也不必遵守什麼戒律,隨心而為,做一個自在不羈的江湖客。

他見識到了歐陽風口中的江湖,嘗過了最好的酒,見過了才子佳人,也閱儘了最好的景致,卻並沒有感到有什麼值得回味的,但是有一個目標始終未變,那就是找到他,再親手打敗他。

終於在兩年之後,他接了一個賞金任務,與他擦身而過,一路追逐他至清明穀。

“果然,我說的沒錯,你終會過來的。”歐陽風看著他,笑道。

“我說話算話,我說過會打敗你。”

兩人在清明穀雷霆萬鈞地交戰起來,可惜,無蕭仍是略失一籌,他自知再無生路,卻沒想到被他一路逼至懸崖峭壁之間,竟然找到了一處生門。

“我等你打敗我。”歐陽風沒有給他致命一擊,看著他墜落萬丈深淵。

他自知命數將儘,迷迷糊糊跌落至一處山穀,他在墜落中想到了自己這短暫的一生,荒誕潦草,儘是荒蕪,短短十七年,竟無一處可流連。

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做,他還不是很想死。

不知天山裡的師父現在如何了。

他無數日夜恨他拋棄了他,但也感激他救了他一命,他懂得的,他一直都懂得的。他冒了天下之大不韙,並不是想看到他年紀輕輕便死在了這裡,他該親自對他說一聲對不起,他引以為豪的兩個徒弟,都讓他失望了。

他徘徊在地獄的邊緣,卻看到了一雙手,黑暗中裂開了一道口子,一束光芒照了進來,一雙手柔柔地握住了他,虛無陰暗的空間裡,隻有它是有實體的,那雙手動作輕緩,步步溫存,在慢慢,一下一下牽起了他,讓他不能再踏進無儘的沼澤半步。

力量像火烤下的水一樣在點點流失,遊離於半夢半醒之中,貪戀那雙手的溫暖,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被切割,骨骼被碾碎,血液都要流儘了,慢慢地,又有一股新鮮的靈魂湧了進來,讓他緩緩地睜開了眼。

“你醒了。”一雙極黑的眼睛,一張極美的容顏。

在那一刻,他看到了十七年中最美麗的景致。

他在想,歐陽風果然是沒有騙他的,人間,突然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第93章 番外

天山。

群山霧靄, 風景秀麗。

一個四五歲的孩童,正在一顛一顛地跳下山上石階,孩童長得雪白剔透, 小臉蛋子粉雕玉琢的,比女娃娃還要漂亮。

“煥煥, 慢些走啊, 當心磕著。”身後的茱萸忙不迭地跟著他,一雙眼睛寸步不離地盯著, 生怕這小娃娃有個什麼好歹。

“茱萸姐姐,花、”堇渙指著崖邊的小花,笑著說道,“渙兒來給娘親摘花。”

“這可使不得, ”茱萸忙道, “你娘親讓你不要在這裡亂走動,你不聽她的話了是不是?”

堇渙扁了嘴, 小奶音聽的人心都化了, “可是娘親不開心,渙兒想讓娘親高興。爹爹每天老是送娘親各種花,娘親總是很高興, 渙兒送的話, 娘親應該也很開心吧。”

茱萸捂嘴笑了,“傻煥煥,你娘親知道你不聽話,才會不高興呢,快跟我回去, 再說你娘親沒有不開心,今天不是好好的嗎?”

“不、不是的, 娘親和爹爹好像吵架了。”

“什麼!”茱萸嗓門一下子提了八度,“他們兩個吵架了?”

堇渙有些委屈,“渙兒、渙兒看見娘親都哭了。”

“什麼?”茱萸整個人都不好了,臉色變了又變,一把拉住堇渙,“是不是你爹爹又跟夫人吵架了,走!帶我去找你爹爹去!”

“茱萸姐姐!茱萸姐姐……”堇渙有些失措地被她牽著走,這事情的發展好像超出了他的預期。

等到了竹舍,便看見一頎長身影坐在庭院的石桌前,好像是思索的樣子。

茱萸看見無蕭,剛想上去質問,無蕭恰好此刻轉了頭,看見了她身後的堇渙,冷聲道,“乾嘛去了?”

堇渙縮了縮肩膀,“爹爹,渙兒……渙兒隻是出去走了走。”

“這裡全部都是懸崖峭壁,娘親不是不讓你隨意亂跑的嗎?很危險的知不知道。”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嚴肅,他看了看躲在茱萸身後的小身影,緩了緩語氣,“過來,讓我看看。”

堇渙咬著嘴唇,猶豫地走過去無蕭身邊,“爹爹……”

眼前這粉雕玉琢的小團子,膚色雪白,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怯怯地看著自己,無蕭皺起眉來,身上也有了一股為人父母的威儀出來,“說好了要教你武功,你怎麼一吃完飯就跑了呢?”

堇渙一聽,小臉立刻皺成了一團,“爹爹……娘親,娘親說好放我一天假的。”事情不妙就搬來娘親,這是堇渙對待自家爹爹最有用的辦法了。

“你謊稱吃壞了肚子,你以為能騙過你娘親嗎?她隻是心疼你,不忍心拆穿你罷了,”無蕭捏了捏他粉嘟嘟的臉蛋,手勁沒有控製住,疼的孩子眉毛都擰在了一起,“小小年紀就學會撒謊賣乖,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裡在打什麼主意。”

“不知從哪裡來的驕奢氣,竟吃不了半點苦,”無蕭坐在石桌前,抱著臂數落他,“你現在不勤加練習,將來怎麼保護你的娘親,你不是說過要保護她的嗎?我看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

“不、不是的,”堇渙搖搖頭,急著分辨,“我說話算數的,渙兒沒有騙人!”

“隻是、隻是……”他猶豫,聲音越來越小。自打三歲開始,經爹爹的提議,他便開始了各種學習,爹爹娘親爺爺舅舅輪番上陣,歐陽風舅舅還好說,傳授武功時從來不會嚴格逼迫他什麼,但是隻要碰上爹爹和元淩子爺爺,他便覺得透不過氣來,這兩人一個嚴加教習,不能有一絲懈怠,一個嚴肅刻板,有一種令人做賊心虛的威嚴,每每遇見都令他叫苦不迭。

“無蕭,我還沒說你呢,你倒指責起煥煥來了,”茱萸一叉腰護在堇渙身前,“他才多大的孩子,竟被你如此訓練,小小年紀吃這麼大的苦,你到底是他的親爹,怎能如此狠心!”

“他是男孩子,多吃點苦怎麼了,以後才不至於被彆人欺負了去。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冰雪風霜無一日懈怠,可比他要苦多了。”

“有我們夫人在,又有你這樣的爹,煥煥怎麼可能被人欺負了去,今時不同往日,你也不必如何苛求。”茱萸道,“還有,聽說你又和我們夫人吵架了?無蕭,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把我們好言好語騙到這裡來,如今欺負我們沒人了是不是!”

無蕭怔住,一個眼刀掃過去,堇渙嚇得連連向後退擺手,“不、不是我說的。”

“我和夫人好著呢,哪有吵架。”他交叉著長腿,換了一個坐姿,“是誰這麼耳報神?”

“哼,最好是這樣,等夫人回來,我便能知道個一清二楚了。”

無蕭挑了挑眉,看了眼堇渙,“也罷,今兒你不想練,就去你歐陽風舅舅那裡吧。”

堇渙眼睛都亮了起來,“好耶!去找舅舅了!”

茱萸扁了扁嘴,“就會知道轉移話題。”雖還想繼續和他問個清楚,但當下不得不把堇渙送了過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等到人都走了,無蕭又盤起腿坐在石桌前,看了看天色,一邊等待著堇色,一邊托著腮不知在想些什麼。

自打回到天山之後,他便和堇色住在了這裡,五年之後再回來,這裡還是雲卷雲舒,仿佛一點變化也沒有。

他見到了幽居軒轅閣的師父,與他說明了當年許多的事情,還有外麵經曆的事情,元淩子當場沒有說什麼,但一個名門之徒自甘墮落成為了朝野鷹犬,想必他不表示什麼,內心仍是對他失望的。

他以前不懂,在外麵有過一段殺戮之歡,但是和堇色在一起之後,終於也明白了人命的不易,他不想為自己辯駁什麼,錯了就是錯了,怪他,以前沒有好好聽元淩子的話,如今一切也是自食其果。

不必等到其他師尊的口誅筆伐,他自願在拂天領了罰,等到從穀中萬劍宗出來的時候,人也已經搖搖欲墜。

這幾個月裡,是堇色一直悉心照顧在他身邊,衣不解帶地陪著他。

他心中既感動又是愧疚,等到身體康複了之後,與堇色在元淩子的見證下成了親,兩人終於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夫妻。

元淩子原諒了他,再有了天山的這一層庇佑,奉天的手也伸不到這裡來,他們在遠離教派眾人的地方有了自己的院子,平時也不受外人的叨擾,在這裡過起了安居樂業的小日子。

但是還是有心結在的。

堇渙年紀尚小,繈褓之中便隨著堇色離開了皇宮,成為了一個無名無分的皇室後裔,但是堇容仍是一刻不離地尋找著他,普天之下貼滿了懸賞他們的告示。

現在雖然看上去風平浪靜,但是仍是有一些隱患在的,當今的皇帝雖然勤勉,但是並無立後,又膝下無子,等到他百年之後,便無人繼承大統。

奉天與翰天兩相並立,短時間之內難以再起兵亂,但等到幾十年之後,或許奉天皇權衰微,兩國又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戰爭的發生,受苦的永遠是底層的百姓。

“等到渙兒長大以後,他會做出屬於他自己的選擇,我們能做的,便是等待,等待他的成長。”

那時的堇色這樣說道。

一陣推門聲響起,一襲月白色衣裙的姝麗女郎立在門前,打斷了他的沉思。

無蕭立時站了起來,迎了過去,“堇兒,你回來了。”

堇色背著草簍,衝他微微笑了笑,他將她背上的草簍卸了下來,問道,“師父那裡怎麼樣?”

“今日已經漸好了,放心吧。”她與元淩子在醫術方麵頗有話題,兩人經常研究一些草藥、醫方之類的,近日元淩子身體偶感不適,她便前去照料一二。

來到天山之後,堇色成了這裡的女醫師,她醫術高明,又為人和善,深受族人的愛戴。無論是什麼大病小病,她從不收錢,彆人給她酬勞,她一律推拒,隻道,“夫婦本為一體,夫君以前的過錯,理應也由我來償還一二。”

此刻的她素衣淡妝,舉止嫻雅,眉目多了一分母親的淡然,在這裡,她已經不再是奉天尊貴的公主,無人再對她畢恭畢敬,但是無蕭瞧著她遠比以前活的更為自在。

“你身上呢?可有好些?”無蕭不放心她,將她打了個轉,仔仔細細打量了遍。

她身上尚有蠱毒,他本來想闖入翰天強行找尋國師,但沒想到天山有一株奇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