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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蕭有些高興,但又低下了頭,聲音有點委屈,“我不喜歡這樣……”

堇色緊緊抱住他,整顆心揪的生疼,“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不好。”

“我會救你出去的。”她將一枚丹藥放置無蕭口中,看著他慢慢地咀嚼、咽下,“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相信我好嗎?”

這裡是死牢,無蕭又怎麼指望她一個弱女子真的能救自己出去,他已經做好了死的覺悟,如若不是那天她拚死護在他身上,自己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了。

他還是很高興,源於她愛他這件事,又源於她說的這句話,“有你這句話在,就夠了。”

堇容留給兩人的時間很短,最後堇色還是被獄卒給帶了出去,她眸光一瞬不瞬地凝著無蕭,對他無聲暗暗道。

“等我。”

“一對苦命鴛鴦久彆重逢,可說夠了?”堇容緩緩踏了進來。

見到來人,無蕭悠悠閉上眼睛,並不想與他多說一言。

“看來刑罰過於輕了,”堇容沉靜立在一側,冷聲道,“你還是改不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

“彆忘了你為何被關在此處,朕就是要讓你記住,你該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要癡心妄想。”

無蕭冷笑一聲,嘲諷之意儘顯。

“你笑什麼?”

一道漠漠的聲音緩緩傳在空氣中,無蕭睨著堇容,冷冷開口。

“至少我還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反倒是你,也許到死,你都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到底是在乾什麼,到底想要什麼。”

“我笑你很可憐。”

龍袍下的手慢慢收緊,堇容不動聲色道,“你在可憐朕?”

“隨便你怎麼想。”無蕭再次閉起眼,即使現在模樣狼狽,全身被鎖鏈困的動彈不得,依然掩蓋不住他周身慵懶又危險的鋒芒,“我並不想與你多費口舌,陛下若無事的話,就請快點離開,我要睡了。”

堇容看了他兩眼,譏諷一笑,“無蕭,你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我人已經在你手中,請便。”

堇容不語,淺淺一笑,“八公主堇言死了,就在前幾天。”

“關我什麼事?”

見無蕭不為所動,堇容款款道,“隻要朕想,朕可以隨時殺了任何一個人,無論那個人是我的兄弟或者姐妹,堇言,還是堇色,在我看來都沒有任何區彆。”

無蕭狠狠盯著他,“你不要動她!”

堇容笑道,“無論你多麼的不可一世,但是在朕的麵前,殺死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朕就是讓你知道這一點。所以,聰明的話就識相一點,不要再試著激怒朕,明白了嗎?”

“朕有的是時間,緩慢地、悠長地折磨你。”

“好啊,我等著你來折磨我,”無蕭沉默良久,微微一笑,“不過,你若殺不死我,可彆被我逮到機會了。”

他看著他,眼睛在晦暗之中像是一把淬著火的利劍,亮的嚇人。

“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恐怖。”

踏出地牢,仿佛一瞬間的精力被抽光了一般,堇色又恢複了那副渾渾噩噩的模樣。

她被獄卒領著慢慢往前麵走,途徑拐角處,突然一個人影閃過,她一個不察,被來人撞到,趔趄著馬上就要栽倒在地。

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映入眼簾,她被來人扶穩,堇色怔怔仰頭看著他陌生的五官,卻有些眼熟的雙眸。

來人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錯愕,衝她回答般的眨了眨眼。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手心被悄悄塞入了一個物件。

第80章

堇容從死牢出來, 便看到四周無人,隻有堇色定定立在原地,似在等他。

他揚揚眉, “內衛呢?”

堇色:“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讓他們退下了。”

堇容觀察一下四周並無異樣, 又見她模樣低落, 便沒有起疑心,反而對她沉痛的樣子很是滿意。

“如今見到了真人, 既然知道他沒死,為何還是這幅模樣?”

“陛下對無蕭說了什麼?”

堇容睨她一眼,不答。

堇色沉沉立在一旁,昏暗的光影將她單薄的身形剪成一道小小的影子, 她的聲音亦是微不可聞, “陛下會放了無蕭嗎?”

堇容緩緩走在了前麵,堇色追上幾步, “陛下到底想要什麼?”

問完, 她一怔,自顧自道,“我會照顧好太後娘娘, 也會陪在陛下的身邊, 如果這能換來無蕭的性命安全,這樣可好?”

堇容停住,回身,抬起她的下巴,定定看她焦急的神色, 嘲弄道,“堇色, 關心則亂,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不過,這可不像平時鎮定自若的你啊。”堇容端詳道,說的堇色心中一緊,“你這麵色下的真心,又有幾分真,幾分假?彆想耍什麼花招,你該知道我的手段。”

堇色暗暗心驚,慌亂的表情維持不變,輕笑道,“我現在皆在你的掌中,還能有什麼彆的想法。”

堇容勾起唇角,收回審視的目光,重新走到前麵,“最好是這樣。”

堇色將柳宴照顧的很好,雖然她的精神依舊時好時壞。她喜歡遣散走宮女,然後和堇色一直反複提起她以前的故事,故事的裡麵有堇容,有先皇後,還有堇色的母妃。

她說的斷斷續續,有的時候又全然想不起來在說些什麼。

崇化殿裡的香被堇容儘數移走,但柳宴還是整個人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堇色隻在白天過來這裡小坐一會,不知道柳宴最近又受了什麼刺激,她的身體雖然表麵看上去好了很多,但是精神卻已瀕臨崩潰的邊緣。

堇色看著柳宴的樣子,麵色不露聲色,內心卻膽戰心驚。她知道柳宴是她和無蕭最後的依仗了,一旦柳宴去了,堇容將再無仁慈之心。原來在自身利益麵前,彆人的生死在自己心裡也可以變質,她第一次迫切地想去挽救一個人的命,竟然是首先將它當做保全自己的籌碼。

心底苦笑一聲,不知不覺間,她竟變成了這樣的人。

宮女端來棋盤,柳宴道,“堇色,陪我下局棋如何?”

堇色一方麵竭力的想讓柳宴早點康複,一方麵又對自己的罪惡感到深深的愧疚,憂心忡忡之際她選擇欣然接受,兩人對坐於棋桌,手起手落,黑白兩子對弈在棋局中。

香爐悄無聲息散發著幽幽的氣息,四下寂靜。

“母後腹背受敵,可要小心了。”

堇色素來精通棋藝,出手冷靜果斷,片刻後黑子便占了上風,此話一出,兩人皆怔了怔。

隻見堇容不知何時立在了柳宴身後,也不知看了多久,柳宴手指撚起一枚白子,聞言棋子便忽得跌了下去。

堇容款款坐下,拾起被柳宴掉落的白子,將之慢慢嵌入一片黑子之中。

他心情似是很好,無視柳宴瞬間變的難看的臉色,娓娓道,“繼續吧。”

堇色亦是怔了怔,意識過來後,便又開始從容地下起棋。

於是,與柳宴的棋局,變成了堇色與堇容的兩人對弈。這讓堇色恍惚想起清明穀的一段時光,同樣的人,同樣的對弈,但如今已是大不相同。

堇容一步十算,論對弈,堇色不是他的對手,很快便節節敗退。

堇容見堇色猶豫不決,知是她在考量,笑道,“有舍才有得,棋子終究隻是棋子,沒有用的自當是隨意折了便好,長姐不必太過介懷。”

堇色輕輕皺眉,不語。

“一群死物罷了,你倒是心懷仁慈。”堇容道,“倘若你不是公主,在這宮裡又該如何立足?”

此話便是另一番境遇了,堇色垂眸觀棋,柳宴咳嗽幾聲,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蒼白了幾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本宮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了。”柳宴道。

聽她這麼一說,堇容亦沒有了下棋的興致,轉過身關切地看著她,聲音溫柔,“哪裡不舒服?”

柳宴隻是咳嗽,但堇容已經不自覺觸到了她的額頭,感受她的體溫。她餘光瞥向堇色,臉色更難看了幾分,扭捏道,“無妨,隻是有些乏了而已。”

堇色起身,“那太後請好好休息,我先告退。”

行至殿門前,她回頭看了兩人一眼,堇容目光始終落在柳宴身上,並不曾關注她的去留,背影不複以往的蕭條,倒是憑添了幾絲溫度。

她默默看了一會,便出了宮殿。

日子流水一般的過去著,堇色千篇一律的遊走在幽蘭殿與崇化殿之間,柳宴的情況很不穩定,時而正常如昔,時而又渾渾噩噩。

堇色再也沒有去看過無蕭。

無論白天如何忙碌,到了夜裡,她還是會一次次想起他,想起那溫柔有力的懷抱,那滾燙的體溫,那貼在耳畔淺笑繾綣的低語,夢醒過來摸著身側冰涼的枕席,心也跟著荒蕪了幾分。

長夜中無人安眠,她緩緩坐了起來,借著月光再次將袖中紙條伸展開來,端詳著。

上麵寫著:“——半月後大宴,火。”

想起地牢中那個人的臉,堇色從未想過會是他來救無蕭。

不知那日是否能夠順利,想到此,她的心中亦是重新燃起希望。

隻要能讓他活著,她如何也無所謂,隻要能讓他逃離,她會想儘一切辦法助他。

無蕭,是時候,也讓我為你做點什麼了。

她懷著如此期冀,這幾天的睡眠明顯較之以前好了許多,然而某夜的一道驚雷還是將她從夢中驚醒。

堇色驀地從床榻上驚醒。

她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的無蕭沒有逃離成功,親手死在了她的麵前,堇容就這麼冷冷地看著兩人,然後他揮手,侍衛們冰涼的兵器刺向自己,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沒有保住,化成一攤血水。

窗柩不知何時被打開,風引起一陣肌膚的戰栗。

堇色順著揚起的紗帳怔怔看過去,黯淡的燭火下,一道頎長身影坐在蒲團上,燭火將他的背影打的明滅不定,姿態清貴優雅,矜貴無雙,朝她轉過頭。

堇容一身雪白暗紋褻衣,修長鳳眸靜靜地望著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臉上神色。

“堇容?”堇色嚇了一跳,恍惚問道,“是你嗎?”

理智慢慢回到了她身上,她凝視著幾米遠的男人,也許是噩夢初醒,她驚恐未定,聲音有些小心翼翼,“你怎麼了?”

堇容靜靜凝視著她,聲音沉沉,“宴兒死了。”

堇色怔怔看著他,乾澀的眼角倏然滑下一顆淚來,“什麼?”

堇容沒有理她,悠悠道,“她在這宮中沒有一天是開心的,朕做這一切,從來沒有後悔過,我隻是想給她自由,讓她快樂……”

堇色緊緊看著堇容,聲音微微發著顫,“柳宴……死了?”

堇容掩映在一片黑暗之中,臉上看不出是何表情,“朕從未將她視為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