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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兩個字,堇色怔住,眸光顫了顫。

這一聲稱呼熟稔而又纏綿,似是在他的嘴裡喚了千百遍。

他又喚一聲,“堇兒。”

堇色紅了臉,低低應了一聲,“嗯。”

“我在。”

“等結束了一切,你可願跟我走?”

無蕭聲音輕輕,聲音蘊著抹不自知的溫存。

夜色裡,少年花瓣般的眼睛看著她,眸底在夜色中春潮暗生,目光專注而又熾烈,說出的話,竟是比話本上的情話還要動人三人。

堇色心領神會,自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她心中恍惚,還未回過味來,已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第69章

到了南山陵墓, 堇容帶著眾皇子妃嬪安葬了先帝,又是長久的守靈。

柳宴攜著後宮妃嬪跪在靈前。那些妃嬪有的已經年老色衰,有的正值青春年華, 年紀輕輕的幾個更是淚流不止,想想這輩子還未施展便是這般遭在了宮裡, 心中更是無望, 紛紛哭的更淒慘了。

而柳宴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她木然地跪在眾妃嬪最前麵, 平靜地看著棺槨。

透過棺槨,仿佛看到了裡麵曾經的那個人,那個蒼老的男人,永遠一幅慵懶威儀的模樣, 懶懶地臥在龍椅上, 冷眼瞧著,隻當自己是一個死物一般。

恍惚間, 那個人慢慢坐了起來, 就像以前那樣看著她,似乎是笑了一下,問道, 你便是皇後的甥女?怎麼看著一點也不像。

身邊的宮人尖細的聲音傳來, 陛下,皇後娘娘還尚未來葵水,這侍寢一事……

自己最私密的事情,就這樣在兩個男人麵前被肆意討論著,這句話成為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比起這些天受到的冷眼和譏諷,沒有什麼比這句話更為紮心和羞辱。她跪在地上, 隻覺羞憤欲死。

“多大?”高高在上的聲音開口問道。

“回陛下,臣妾……今年十五。”

“十五……”皇帝略一沉%e5%90%9f,“好了,你下去吧。”

不等身邊的宮人疑惑,威儀的聲音一哼,“朕還沒這麼挑,就待在先皇後的崇化殿,好生養著吧。”

他的不聞不問讓她如獲重釋,即使後麵幾年過得再為艱難,但她還有容妃和堇容在。

有他們在,她在深宮中度過了一段難得美好的歲月,直到容妃的離去。

容妃死了,就像是春意盎然的天氣驟然入冬,她才真正陷入了絕境。那幾年沒有春天,也沒有體麵,麵對錦妃為首的妃嬪的重重刁難,她不知道哪裡的決心咬牙捱了過去,她的身邊隻剩下了堇容。

可是因為自己的失勢,堇容那些年也過得極為辛苦。

雖然身為他的母後,可這些年,她幾乎不像是在保護他,而是與他一同取暖。

之後的之後,她終於侍了寢。

從那一夜之後,她便很長一段時間都吃不知味,吃什麼都要吐出來,她將更長的時間花在了沐浴上,每一次洗澡,都恨不得脫下自己的一層皮。

為了隱瞞宮女,每次等她們走後她才將胃中的食物慢慢吐出來,實在吐不出來,她便用手去扣,直到扣得胃裡乾乾淨淨。

有一次甚至吐得太過,連膽汁都嘔了出來,她雙眼赤紅,鬢發淩亂,一抬頭便看見了堇容那張沉靜雋秀的臉。

他就這樣靜靜看著她,兩人都沒有說話,然後堇容留下一杯茶水,徑自離去了。

侍寢之後,她的境遇終於慢慢的好了起來,雖然這個皇後的頭銜還是形同虛設,但已有越來越多的人把她看在了眼裡。她開始慢慢地學習協理六宮,學習皇後所有的儀態端方,每一樣都力爭學的完美,教人挑不出差錯。

就算是烹飪,她也鑽研已深。當她終於做了迄今為止最為完美的一次糕點,去找堇容時,便看到了堇淩和堇言將他一個人圍住。

警容安靜地跪在地上,身邊的書籍落了一地,而堇淩則笑的邪獰,慢慢地去碾他的手。

那應該是極痛的,但他卻沒有絲毫的表情。他永遠是這般清冷矜貴,就算是做著極屈辱的動作,在施暴者看來也失了那一份狎玩和滿足。

直到兩人遠去了,他還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

眼前出現一雙玉白的手,為他慢慢撿起了書籍,再細致小心地拍了拍,放在他的腳邊。堇容平靜地抬頭看她,拒絕了她的攙扶,自己慢慢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他們都見過彼此最為狼狽的模樣。

就這樣,摸爬滾打的,也不知度過了多少日夜,兩人就這樣相互支撐著,她一步步成為真正統領六宮的皇後,他也慢慢成為了東宮諸君,兩人竟這樣子,真的慢慢熬了過來。

柳宴從悠遠的回憶裡回過神,無意間轉過頭,正對上堇容的眸子。

他正靜靜地凝著她,仿佛保持這個動作了很久,冷靜的眸子掩蓋在冰冷的冕旒之下,就算是依舊溫淡,還是顯得難以接近的威儀、臣服。

柳宴斂下眼睫,不再與他對視,慢慢的回過了頭去。

五公主堇蓮死了,死的無聲無息。

出靈之前,她便因為神誌瘋魔留在了宮中,誰也沒有料到她會在這段時間裡突然死了。

陵園裡聽到這個消息後,柳宴心中一緊,她顫唞地跑去問堇容,“……是不是你?”

堇容安靜坐著,似是料到她會來找他,也不否認,隻淡淡道,“是。”

柳宴心口一滯,也不管君臣禮儀了,不受控製地搖晃住他的雙臂,“夠了!”

“彆再繼續殺人了!容兒……”

聽到後麵兩個字,堇容愣了愣,冷冽的眸子染了些許柔情,聲音卻在溫吞吞道,“你在質問朕?”

柳宴如夢初醒,慢慢跪在了地上,聲音謙卑,“陛下,請您收手吧……”

堇容長身立著,淡淡地睨著跪在地上的身影,聲音無波無瀾,“父皇已死,如今的我才是朕。”

他的意思很明白,他要做什麼,已無需跟她解釋,她也不能過度僭越。

她該明白自己的身份。

從他成為陛下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便有了一道無形的鴻溝,看不見,卻越不過,那些相互依靠的日子仿若成為了海市幻影,柳宴澀然垂眸,苦笑一下,“陛下,本宮乏了,先行告退了。”

堇容拂袖,退了幾步,背過身去,“母後好夢。”

夜色無聲,寂靜的空間裡隻剩下堇容一個人,他靜默良久,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開口道,“出來吧。”

朱痕從黑影中化為一道實體,單膝跪在他的腳邊,“陛下,剛才的話,屬下會守口如瓶,絕不透露半分。”

她低下頭,忍住心中的苦澀,這些年宮中囂塵至上的言論她一概不去理會,雖早已清楚一些陛下與太後不一般的深情厚誼,沒想到,這一切竟是真的……

“站起來。”

朱痕便起身。

“把麵具摘了。”

朱痕愣了一下,慢慢摘掉了眼上的麵具,麵具下現出一張美豔的臉,依稀可見另一個人的影子,堇容走近她,抬起她的下巴,端詳了半刻。

他從未對她做過如此親密的動作,朱痕似被人迎頭一擊,失去了所有動作,隻一動不動,癡癡地看著他。

“%e5%90%bb朕。”堇容看著她,冷冷道。

朱痕抬起眼睫,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陛下……”

“朕不想再說第二遍。”

朱痕滯了片刻。

縱然穿梭過無數刀光劍影,數次和死神擦肩而過,她也從沒有一刻這麼無措過,過了半晌,她似下定決心,終於慢慢地踮起腳尖,一點一點地挪過去,挪過去……

看著那一張刻入靈魂的俊逸麵龐,她顫唞地閉上眼睛,將自己的兩片嘴唇印了上去。

堇容沒有回應,隻任她生澀的嘴唇發著抖地輕輕親著他的唇,所有的一切,都需她自己試探摸索,而他更像是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

朱痕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的。

她像一條喪家之犬一般,幾乎是逃離著、飛奔著離開了殿。-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朱痕,你不過是朕手上的一隻鷹雀,和無蕭、和挽豐沒有任何差彆,你的命是我的,永遠都是,隻能唯朕予取予求。”

她立在黑夜裡,麵具被遺棄在了那個地方,眼淚便再也掩藏不住,一滴一滴在夜風中落的清晰。

“——喲,這是誰啊?”

熟悉的身影落在不遠處,像一片暗夜中飄逸的白雪,朱痕抬起頭來,突然覺得鎖骨處隱隱發燙。

歸塵笑%e5%90%9f%e5%90%9f地搖著折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美人,我們又見麵了。”

紛亂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起初是幾個人尖銳的的叫喊,更長的時間後,嘈亂像排山倒海的洪水一般勢不可擋的奔來,燈火驟亮,無數人的腳步聲雜亂無章地傳來,地麵幾乎搖搖欲墜。

“有刺客!有刺客!”

堇色被驚醒,起身迅速穿好自己的衣衫,茱萸跑到她身邊,“殿下!”

無蕭整個日夜都不見蹤影,她知道這幾天,他都在堇容的身邊,保護他的安危。隱約的想法從腦海中冒出,自從出宮以來就刺殺不斷,難道是有什麼人,要謀害堇容?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夜那個神秘的男人,打了一個寒噤。

“茱萸,我們躲到地庫,那是安全的地方。”

推開門,已有趕來的侍衛保護著兩人前往陵墓的地庫,狹長的走廊裡,不斷傳來兵戎交接的聲音,有哀嚎不斷傳出,正在與她們越來越接近。

堇色捂住心口,拉著茱萸跑的更快了。

突然間,前麵的侍衛突然叫了一下,尖銳的兵器掉落在地,已有幾個倒了下去。

堇色大驚失色,拉著茱萸便往回跑,後麵追來的腳步聲亦是越來越逼近,如今左右都失了防護,她進退兩難,心一橫,便拉著茱萸推開門走進了室內。

室內是通室,每室都由木門相隔,兩人便這麼一扇扇打開門拚命地向前跑去,身後沒有人追來,紛亂的腳步聲近在眼前,地庫已是越來越近。

茱萸為堇色拉開門,看到地庫時已是喜形於色,“殿下,是入口!我們快過去!”

堇色亦是鬆了一口氣,正要邁開步子,突然感到身後一股強烈的威壓。

這種恐怖的死亡氣息太過濃烈,幾乎是一瞬間,生生止住了她前進的腳步。

“長公主殿下,幸會啊。”

一道輕柔悅耳的男聲響起,身邊所有的喧囂儘數消失,堇色恐懼地、緩緩回過頭去。

歸塵搖著扇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隨即耳際便襲來一記掌風。

堇色眼前一黑,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

第70章

靜謐的夜裡, 朱痕警惕地望著黑夜的不速之客,男子一襲白衣,輕搖折扇, 黑發無風而舞,翩翩兮恍若世外飛仙。

兩人的距離很遠,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