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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唇輕啟,靈動的聲音便在殿內悠悠蕩開。

絕妙的聲音百轉千回,如同一道涓涓的溪水汩汩流淌在眾人心間,那低眉婉轉處,又有著欲說還休的餘味與纏綿,柔腸寸寸,似是說不儘的綺迤,一時間眾人都聽得如癡如醉,那聲音,無愧為天籟。

一曲結束,座上賓們半晌沒了言語,靜默中皇帝率先鼓掌,“甚妙!”眾人才皆清醒過來,紛紛附和,讚歎香蘭絕妙的歌喉。

“二皇子的歌姬,歌聲宛如天籟,今日一聽果真是名不虛傳。”

慕容修微微一笑,“多謝陛下誇讚。”

立在皇帝身後的國師笑道,“這般美妙的歌聲,獨唱實在可惜,如若有其他表演交相輝映,想必更是絕妙無雙。”

“嗯?”皇帝眉頭一挑,慵懶的目光慢慢朝高台下望去。

大殿內一片安靜,眾人皆屏息以待,皇帝的目光掃過善箏的皇後、善舞的錦妃、善笛的淑妃,最後掃到默默坐在太後旁邊的堇色,定住。

“既如此,那便讓長公主一舞助興吧。”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微微變了臉色,香蘭也臉色一凜,跪地道,“奴婢身份卑賤,怎可與公主殿下同台表演,陛下切莫折煞奴婢。”

“長公主,你可願意?”皇帝不理她,隻看向眾目睽睽下的堇色。

堇色緩緩起身,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兒臣……”

“既無異議,便退下準備吧。”

皇帝擺了擺手,隨即幾名宮女便自皇帝身後傾身而出,柔聲將堇色“請”出了殿外。

無蕭望著那一道離去的纖弱背影,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微醺的皇帝,冰冷地皺起了眉頭,眼神染了抹不耐的戾色。

大殿之人各懷心事,尤其是那些對宮中之事知之甚少的大臣們,心中更是疑惑重重。那長公主回宮一事一直極為低調,又無任何風聲傳出,何況她生來不詳之身,想必宮中素來不喜,陛下今日讓她在眾人之下公然展示,意欲何為?

“這長公主殿下久久不出,莫不是臨陣脫逃,還是要驚豔四座?”

這麼一說,眾人便打起了十二分興致,倒是要看看那個十七年未見的長公主殿下,究竟是何方神聖。

過了片刻,殿門緩緩拉開,有裙矩飄飄。

笛聲自殿門飄來,眾人循聲望去,六名粉色衣裙的舞姬款款向殿內走來,蓮步輕移間,手中輕紗飄舞如飛,所到之處似片片緋色花雨落下,引起香風陣陣。

眾人被纏綿的香氣默住了言語,紛紛注目。

舞姬各執華美團扇,均是身姿如柳,麵色如三月桃花,行至殿中央,粉色衣裙的舞姬向四周擴散,便現出中間一名緋紅色的女子。

堇色一襲緋紅衣曳地,烏發如墨,身姿修長,舒展的手腕執著一方團扇,半遮不遮住容顏,隻那半張麵便可引人無限遐思,眾人屏息以望,隻等那團扇落下。

笛聲悠揚婉轉,片刻後,團扇緩緩落下,露出了那一張驚鴻落夢的容顏。

眼若黑曜,唇似朱砂,一眉一目皆是上天最完美的鐫刻,眉心處的三瓣梅花烙尤為魅惑,像是一抹遺落在塵世中的豔痕。

她的美貌從未如此有攻擊性,又如此令人震撼。

無蕭目光緊鎖於她,抿唇不語,幽深的眼底似被那獵獵紅衣灼傷了一般,燃起了燎原火焰。

堇色站定,無視眾人各異的神色,矜雅地朝皇帝福了福身子,深楚冷清的氣質完美地壓住了紅衣的俗%e5%aa%9a,於是那像鮮血一般豔獵的緋紅,穿在身上卻有了另一種彆樣的韻味與妥帖。

皇帝從怔忪中緩過神,揚了揚衣袖,示意開始。

香蘭也緩了過來,識相地退到一旁,輕輕地唱起來。

纏綿的歌聲響起,堇色垂眸,長臂一展,舒展開腰肢。皓月般的手腕滑落開衣袖,露出瑩白的盈盈一截手臂,輕輕將團扇擋在眼前,隨著歌聲,她步履曼妙,緋紅衣袖隨著微步拂動,團扇悠悠的搖晃,露出一雙動人的眼睛。

曼妙的身姿隨著團扇而轉,緋色的水袖隨即舒展來,隨著盈盈擺動而舞,翁口一般的腰肢被束腰更顯盈盈一握,一舉一動間,環佩叮咚,悅耳婉轉,團扇盈盈於眼前,沉腰、落肩、擺胯,緩步輕搖間,步步生蓮。

六名舞姬起舞在四周,粉色水袖飄盈而落,似流雲若雪,而中間的紅衣女子宛如從最深的烈焰中走出的女神,身姿曼妙,容顏無雙,一顰一笑便可霍亂天下。

一曲將至,堇色盈盈起腰,團扇輕轉,玉足輕點,將團扇拂下,定身。

她微喘著,福了福身子,久久定在大殿中央,清冷的麵色染上了薄薄一層緋色,明明沒有笑,卻異常動人。

漫長的寂靜令她不安,她輕輕蹙起眉頭,攥緊了手心。

“甚好!”

靜默之中,皇帝讚了一聲,然後席間便紛紛響起了稱讚聲和掌聲,比剛才香蘭獨唱一曲更甚。

堇色呆怔了片刻,輕輕環了一下四周,正對上高台之上小柳皇後讚賞的眼神,她點點頭,衝堇色微微一笑,堇色也回之莞爾一笑,目光隨即便朝金柱旁望去。

那個玄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卻已經是不在了,望著空蕩的金柱,她眸中略顯失落。

“長公主殿下國色天香,舞姿無雙,真乃人間絕色。”

慕容修起身,朝堇色遙遙舉起酒盞,不知是喝醉了還是怎的,高台之上望向她的眼神多了絲撩人的微醺。

皇帝把玩著盤龍酒盞,目光停留慕容修一瞬,又看了看高台之下的堇色。

“二皇子,你覺得長公主如何?”

“殿下才貌雙絕,姝豔無雙,自是世間不可多得。”慕容修放下酒盞,鄭重朝皇帝行了一揖,“陛下,此次前來貴國,小王有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慕容修溫煦的麵色笑了笑,一派儒雅從流,“求陛下,將長公主殿下賜予小王。”

太後欲言又止,皇帝擺了擺手。

一句話,殿內的一切都安靜了,慕容修聲音溫和,繼續緩緩道,“小王對長公主殿下一見傾心,傾慕有加,請陛下割愛,將長公主殿下嫁給小王。”

皇帝麵色裝出幾分驚訝,沉%e5%90%9f道,“長公主是朕的第一個女兒,二皇子這般請求將長公主許配給你,朕心中,可很是不舍啊。”

慕容修深深看了堇色一眼,道,“隻要陛下同意,小王必定對長公主殿下嗬護一生,另外禹城十三座城池,我翰天將永不再踏足。”

翰天的老皇帝還不知活到幾何,太子又昏庸無能,如今大部分兵權都歸屬在了慕容修手裡,新帝人選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異議。皇帝眉頭一挑,心中早已心動,裝模作樣道,“一樁聯姻換兩國化乾戈為玉帛倒是一段佳話,但如此大事,朕不能擅自做主,也得問一下長公主的意思。”

見台下無人回應,皇帝蹙眉,又叫了一遍,“長公主,你可願?”

堇色怔怔抬起頭,恍惚望向高台之上的皇帝。

皇帝慵懶倚在龍椅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襲冰冷的明黃映在眼裡,竟是如此的刺目。

原來,這一切,都是利用……

讓她學舞,不過是拿來騙她的借口,隻為了在宴會上讓慕容修垂青,然後求娶於她。

回宮後,他從不曾關心於她,對此她並無怨言,依舊把他當做唯一的父親,得知他中毒,她便潛心研究藥方,為他調養身體,他偶爾給她的恩賜,她受寵若驚,他讓她學舞,她便也學了,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她從不怨恨於他,也期冀過他能夠多看自己幾眼,心甘情願地做這一切,可轉眼間,竟被這樣毫不留情地拋棄,作為一枚利用的棋子。

可悲!可笑!可歎!

堇色痛苦地閉起眼,從未有如此心灰意冷過。

“長公主殿下,你可願?”慕容修溫柔的聲音傳來,動情地看著她,“小王曾經對您說過的話,都作數。”他會帶她去看翰天的絕美景致,去領略大好的山河風光,日後,他成了皇帝,那她便是他唯一的皇後。

堇色重新抬起頭,望向高台之上麵無表情的眾人,目光掠過神色各異的一張張麵容上,他們位高權重,他們冷冷而坐,冷眼看著,而自己正置於冰冷的漩渦中央。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網④提④供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那些人的眼神中有錯愕、有不舍、有憐憫、有痛快,她目光無意識掠過他們,又下意識轉向金柱。

皇帝讓她應,她怎麼能夠不願?

“兒臣……”

她看向那抹早已遠去的身影方向,囁喏著唇角。

她早已明白自己的結局,從一開始,她就很明白,可是如今到了麵對之際,竟生出了些悲憫的不舍來。

自己如今,究竟是在不舍什麼?

願意兩個字,仿若重於千鈞,就是無法宣之於口,她目光眷戀地停住在金柱上,自己到底,還在掙紮什麼?

“那麼,就這麼定了。”皇帝似疲倦極了,不耐地拂了拂手,無視掉堇色錯愕的目光,“行了,長公主,你先退下更衣吧。”

離開了歡謔的大殿,堇色幾乎是倉皇的、六神無主地逃離而去。

她麵如白紙,眼珠漆黑一片,像是停止了轉動,一襲獵獵紅衣如今竟襯的像一個孤魂野鬼。走出了大殿,虛浮的腳步幾乎是越來越快,她不知走到了何處,就連宮女們不知何時都不見了也未發覺,就這麼無方向地一直走著,幾乎都要跑起來,直到踩到了裙角,一個踉蹌,人便不由自主地往下跌去,腰肢卻被一雙健壯的手臂一把撈住。

“姐姐,沒事吧?”

狎玩的聲音在耳側響起,堇色怔怔抬起眼睫,便對上了堇淩那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第59章

堇淩攬住堇色, 低頭似笑非笑地看她。

和溫潤雋秀的堇容完全不同,這麼仰首看他,便可見他的五官鋒利, 眉毛斜飛入鬢,渾身上下透著危險的野性。看到這張臉, 一幕幕不好的回憶立時湧上堇色心頭, 她臉色變得更為難看,身子一顫, 幾乎是反射性地推開了他。

堇淩也並不惱,穩住了身形,“姐姐看到我,似乎並不是很期待, 為什麼?”

他慢悠悠道, “可是剛才姐姐在殿前起舞,本王可是不舍得從姐姐身上移開一分一毫呢。”

他隔著衣裙的觸碰, 像惡心的粘液一般蔓延過她的肌膚, 泛起一陣後知後覺的寒栗,堇色環顧四周,周圍一片荒蕪景象, 眼下他與她正待在不知何處的淒涼地。

領自己前去更衣的宮女皆已全部不見, 她心中瞬間劃過危險的預警。

看她的樣子,堇淩好心解釋道,“不用找了,那些人是本王的人,她們的任務就是將你帶到此處。”, 而他,便可借離席之由與她相聚在此。

“這是中秋宴會, 你好大的膽子!”堇色難以置信。

“正是為了今天,本王才會如此,如今所有人都齊聚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