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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偌大的殿內寂寥無人,房梁上方垂下的長長紅綢漫天飄零,像是一場盛大的舞蹈。有個人與她交纏在床榻,一幅年輕的軀體,像火一般溫暖,又像鐵一般堅硬,蛇一般靈活地鑽過她的身子,一遍遍地絞著她,歎息著覆在她耳邊,對她溫聲儂語,一遍遍地說著,“你是我的。”

那濕淋淋的汗水,夢囈般的宣言,還有令人靡醉的氣息,以至於讓她醒來後,都難以自持地弄了個大紅臉,就算在吃早飯的時候,也是恍恍惚惚,似乎仍是聽得見那個經久不息的聲音。

“喂,你等等我呀。”無蕭喚住馬上就要進帳的堇色,擰眉道,“你躲什麼呀。”

吃過早飯後,堇色本來就精神不濟,想出來透透氣,誰知道一眼就看見了遠遠立在一邊的玄色背影,她心中一悸,馬上便要返身回去,沒想到竟被這麼快叫住了,心中暗恨這少年莫不是長了三隻眼睛。

無蕭插著腰,俯身看她,“臉怎麼紅了?”

視線裡隻能窺到一方飛揚的玄色衣角,堇色躲閃著目光,腦子一片混沌,又不自覺想起昨夜那個荒誕的夢。

“……”

“你發燒了嗎?”少年不作他想,伸手便要觸她的額頭。

溫暖的手掌一觸到她,堇色便立刻像被燙到了一般,垂眸輕輕躲開了。

“到底怎麼了?”無蕭一陣古怪地看著她。

堇色不敢直視他的雙眼,怕他會透過眼睛看出點什麼來,隻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沒事,我隻是有點不舒服,想出來透透氣,”

“是嘛,那我和你一起。”無蕭揚眉道,這幾天李嬤嬤看管的更嚴,時不時投來刀子一般的眼神,他不能隨心所欲地想找她便找她,如今抓住了這天賜的好機會,自然是不會放過。

堇色沉默不語著,從隆陽回來之後,她覺得少年看她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不再是以前那般無邪和純然,現在……更多的是晦暗不明,多了些讓她感到莫名的危險的東西。

有時候她很想靠近他,有時候看到這眼神,又很想躲開他。就比如說現在,那抹讓她不舒服的感覺又上來了。

兩人隨意地一步一步踱步在營帳外,無蕭咳了咳,醞釀了醞釀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身旁的營帳卻突然被人挑開。

堇容長身立在賬外,看到兩人,溫淡的目光淡淡掠過無蕭,“長姐,可是出來消食?”

此刻的堇色倒是很巴不得找個人遠離身邊的少年,忙道,“殿下的風寒可好些了?”

“多謝長姐掛念,已經無礙了。”堇容長眸溫和地看著她,“我正想去找長姐,如此倒不費力了。”

“可是何事?”

“明日便啟程了,今日無事,長姐可願陪我玩幾局六博?”

這些天堇容教給了她很多新奇的玩意,比如投壺、六博、雙陸等等消遣活動,堇色正得其中滋味,聞言欣然道,“好啊。”

堇容長身一欠,挑開一方營帳,做了個優雅的揖,“那就請吧。”

她正欲動作,身後響起一聲輕佻話語,“我也去。”

堇容長眸一轉,朝無蕭淡淡一瞥,勾唇一笑,“無蕭少俠若是有興趣的話,自然是樂意之至。”

“好啊。”這兩人剛才好似全然沒有把他放在眼裡,這樣愈發激起了他那顆不甘寂寞的心,無蕭抬頭挺%e8%83%b8,路過堇色時,丟下一聲不滿的冷哼。

堇色睫毛顫了顫,便又聽得他說,“那就趕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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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帳內涼爽如風, 金玉器具一應俱全,角落的香爐內靜靜地燃著龍涎香,最裡麵則放著一張案幾, 用於堇容日常處理加急的折子。

無蕭懶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便聽一道清雋聲音, “長姐, 無蕭少俠,二位請坐。”

已有侍女垂首為三人布置器具, 須臾之後,帳內已是一片馥鬱的茶香。侍女將雕花茶盅輕輕推至兩人麵前,便又聽得堇容淡淡開口道,“請。”

堇色低頭看了看琥珀色的茶盅, 微微一笑, “看來殿下真的很喜歡喝這個茶。”

無蕭倒是不注意,隻隨意地將茶盅裡的茶水一飲而儘, 動作就像喝酒一般自如。挽豐看著他的樣子, 輕輕搖搖頭。

喝完後,他托腮晃了晃空空如也的茶盅,不在意道, “雲頂鬆尖嗎?”

堇容輕輕挑眉, 頗有些意外地抬眸看他,“看來無蕭少俠也是懂茶之人。”

“唔,這可不敢當,有所耳聞而已,”無蕭聳聳肩, 話鋒又一轉,“聽說這雲頂鬆尖一兩千金, 珍貴倒是珍貴,不過嘛,入口過於寡淡,要我看,隻是誇大的久了,便都覺得是個好東西,隻不過是你們這些有錢貴族的消遣而已,倒是真真名不副實了。”

堇色咳了咳,朝他眼神示意了一下。

堇容淡淡一笑,倒是不以為意,“少俠所言不錯,不過待久了天山,自然覺得不足為奇了。”

“天山?”堇色再次聽到話本中的地方,不由得心馳神往,“無蕭也去過天山嗎?”

“怕是無蕭少俠不僅去過,還跟它頗有淵源呢。”

還未說完便被無蕭咳了一聲生生打斷,“趕緊的,玩什麼?”

“今日玩彈棋,少俠可有興趣?”

“棋?”他皺了皺眉頭,一幅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無蕭平時可喜歡什麼?”堇色側臉看他,臉色染了幾分興致,她突然很想多了解他一點。

“我沒什麼喜歡的,要說喜歡的嘛,我隻喜歡殺…”無蕭頓住了,然後搖搖頭,“沒什麼,你們玩,我看著就行。”

兩人玩起了彈棋,他還就真坐在了一旁看著,一邊心不在焉地觀戰,一邊懶懶打量著四周,他對這些貴族子弟的遊戲一點興趣也沒有,隻不過就是跟上來湊個熱鬨,不讓他倆單獨相處就是了。

心底嘖嘖一聲,這太子還真是奢華,就算是趕路的營帳裡麵也是彆有洞天,各類東西應有儘有,不虧是皇宮裡的人,未來的諸君,還真是排麵十足。清明穀裡堇色屋裡的物件也都是上乘之物,但比起他的還是相差甚遠。

屋內的龍涎香陣陣,無蕭托著腮,聞得有點昏昏欲睡,隻聽這邊堇容輕笑一聲,聲音溫和道,“長姐輸了,輸了,那可要罰。”

“便罰長姐做詩一首,如何?”奉天民風開放,愛好風雅,世人皆以%e5%90%9f詩作賦為雅樂,就算是草莽平民也略懂一二,在很多消遣的活動中,賦詩一首非但可以作為籌碼,反而也會成為一段風月佳話。

堇色也不推辭,螓首輕輕揚起,略一沉%e5%90%9f。

無蕭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凝著她,半晌,便聽的清冷的聲音緩緩落下,像是珠玉跌落玉盤。

她朱唇輕啟,緩緩道,“共坐一舸聽秋雨,小簟輕衾各自寒。”

堇容默了半刻,微微一笑,“妙極。”

“人生在世,哪能處處心願所遂。你我同坐於此,卻是各懷心事,同樣不耐秋寒,隻可惜現在沒有下雨,否則倒是更為應景了。”

無蕭亦是愣了愣,很意外地看著她。

堇色靜坐著,垂著眼睛,修長羽睫投下一疊淺淺的陰影,像是一輪綺迤易碎的夢境。他沒想到她能%e5%90%9f出這種詩來,細細品來,竟是如此曲折的心境。

之後又是玩了幾把,幾把下來,堇色都是輸多贏少。

無蕭不爽了,不禁有意想要幫忙,“你累了,我來。”

堇色鳳眸轉向他,不禁有些擔心,“你會玩嗎?”

“這種的,還用學?”他昂起頭,眼眸露出一抹不屑與輕慢。

他一向學習能力極強,早在第一把的時候看一遍就會了,這種彈棋講究的是技巧,運氣更是占了很大一部分,他向來準頭極佳,擊打對方的棋子時無一不中。過了一陣,堇容便搖搖頭,無奈失笑,“我輸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堇色看完全程,有些驚喜地與他對視一眼,鳳眸一彎,微微地笑了一下。

無蕭挺了挺腰板,內心爬過一絲小小驕傲,他一向對贏都是很有興致的,此刻當著她的麵贏了堇容,更是滿心雀躍。

“你輸了,該怎麼罰?”

堇容淡淡一笑,“無蕭少俠但說無妨。”

少年眸光一轉,笑了笑。

“玩了半天,我都渴了,”他心不在焉地掃了一眼茶具,輕佻的眸光複又落到堇容身上,玩味道,“我想喝一杯太子殿下親自沏的雲頂鬆尖,可以吧?”

挽豐斥道,“放肆,豈有殿下給你這等草民沏茶的份?”

無蕭抬眼看他一眼,很是漫不經心,卻讓挽豐不自覺閉了嘴,隨即傳來堇容淡淡的聲音,“無妨”。

“儘興而已,何必拘禮。”

他平靜無波地看了無蕭一眼,輕輕一笑,隨即便垂首,親自將雕花茶盅燙淨倒掉,又緩緩地斟滿整盅,拂袖長臂一動,便將茶盅慢慢推至他麵前。

目光相對,無蕭懶懶挑起一邊眉,隨即慢慢端起,仰頭飲儘,如同飲酒。

堇容看著他,道,“無蕭少俠快意瀟灑,嘗慣了美酒瓊漿,便覺得這千金一兩的雲頂鬆尖索然無味,殊不知自有人偏愛這一口,視它為珍品,倒是覺得美酒味如糟粕。”

他一字一句說的緩慢,“合適的人,自有情投意合的品味,人之相知,貴在知心,一個喝慣烈酒的人,是不會對彆的東西產生興致的,就算是有,也不會長久。”

‘人之相知,貴在知心’,上一句便是人之相識,貴在自知,無蕭聽明白了,這是讓自己有點自知之明呢。

他挑挑眉,輕輕嗤笑了下。

“你笑什麼?”挽豐不滿。

“沒什麼,”他搖搖頭,聲音十足十的散漫不羈,“我以為太子殿下親手倒的茶,自然會比其他人的高人一等,這麼一品的話,和我這個草民平日喝的比起來,也沒什麼差彆嘛。”

“你、”挽豐沉下臉色,低斥道,“巧言善辯。”

堇容擺手阻止他,道,“他說的不假,我雖為太子,但並不與彆人不同,我的茶,自然也沒有任何區彆。”

“隻不過,”他又話鋒一轉,“有人品茶來之不易,有人愛茶純屬消遣,同處一境,所思又是大不相同。就如這世上,有人為錢搏命,有的人花錢買命,有人心比天高,卻又不得不淪為彆人的刀俎,自甘卑賤,卻又垂涎高潔,真是可惜可歎。”

無蕭看著他,眼眸漸深,“是啊,都是娘胎裡落下來的,有的人天生帶一張嘴就好了,有的人卻隻能苟延殘喘過一世,同樣在世,差距豈止天壤。”

“不過,我也不是那循規滔距之人,”他慢慢道,“我要的命,自有我自己為自己掙來。”

堇容微笑,舉起杯盞,“那本宮這杯茶便祝無蕭少俠心想事成,得償所願了。”

堇色坐在中間,不動聲色地看著二人。

二人均是麵如春風,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