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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自己的心境與以往不同了,也許是眼前這個少年帶給她的,但是那又如何?他們之間始終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她不說話,隻默默心想著,如果就這樣放他出去,他還要做以前的那般,又該如何?

可是,就算她有心,也沒有時間了。

索性,自己也快要離開了,這麼一想,心裡倒像是解脫了一般。

“我說到做到,信我。”旁邊的少年讓人難以忽略,又將她的心思拉回眼前。

許是眼前的青山蒼翠太過迷人,又或者是頰邊的微風過於溫柔,堇色心念動了動。

她撚了撚指尖,心裡暗暗想著。

再最後,試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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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清明穀山川秀美,峰巒縱橫交錯,湖麵水波蕩漾,湖中央佇立一座湖心亭,裡麵正傳出一陣陣悠揚的琴聲。

琴聲婉轉了幾分,開始變得激越了起來,湖麵,一玄衣少年淩波立在水麵,高高馬尾風中飛舞,隨著時急時緩的琴音舞著長鞭,不知用了什麼功法,水花濺起,卻片葉不沾他身,形成一道憑空而起的水圈。

修長手指在七弦間飛舞,發出一道道錚鳴猶如珠玉崩裂的聲音,到最後節奏慢慢緩了下來,悠悠撩撥中,茱萸立在一旁,堇色坐在湖心亭,修長圓潤的指甲一下下撩撥在琴弦上,她收手,最後的最後,隻餘幾道空靈回味的餘音流轉在湖麵,久久不曾散去。

琴聲停止,無蕭也收手,收起長鞭,淩波從湖麵躍向湖心亭。

“你的鞭很美,像是在舞劍。”堇色讚道。

無蕭挑挑眉,倒是有些驚訝,“你竟然看出來了。”

“為什麼不用劍?”堇色問。

“我離開了門派,便發誓此生再不用劍。”

堇色沉默,那段不好的經曆他早就告訴過她了,有些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你彈得什麼曲子,很好聽。”無蕭開口。

“是幽蘭操。”

“不采而佩,於蘭何傷。”無蕭默念一句,堇色抬起頭看他,有些意外,“你知道。”

無蕭有些哭笑不得,“我也並非不學無術吧。”

“幽沽中的蘭花,不以無人而不芳,確實很適合你。”如若這朵幽蘭不是生活在這世外之地,又如何引起他的關注呢?

堇色有些高興,“你喜歡什麼曲子?我可以彈給你聽。”

無蕭雖對琴樂略有了解,但總歸沒什麼興趣,但是也不想掃了她的興致,“你隨意,我都喜歡。”

琴聲又開始琅琅入耳,無蕭慵懶地坐在亭上的欄杆處,看著微風將她的裙矩飛舞出一道翩躚的弧度。

她是美麗的,她的美麗具體說不出來什麼,但是卻讓人念念不忘,她的神秘又為這道美麗增添了與眾不同的憂鬱色彩,就像一個巨大的黑洞把你吸進去。

她喜歡詩詞琴棋,腹有詩書,具備了一個世家閨閣小姐一切的素養,而他卻是行走在刀尖上的殺手,他們天壤之彆,但是他還是希望能夠與她更進一步。

這幾天的逍遙日子,過得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他已經不像是一個來去自由的鷹隼,被美色絆住了腳步。

遠遠的竹屋處,李嬤嬤在喊他們回去,茱萸抱著琴走在前頭,無蕭故意慢悠悠地跟堇色走在後麵,並排走在一起。

石路還是有些不穩的,堇色一個沒注意,被石塊上光滑的青苔弄得趔趄了一下,她小小地哎喲一聲,隨即身邊少年長臂一伸。

無蕭自然地攬住了她的腰肢,將她抱著飛離湖麵,兩人落入地麵時,他動作極慢地放開了她,手指還流連她身體的觸?感。

堇色道了謝,莫名有些羞赧,一隻大手隨即覆了過來。

“你太不小心了。”他說的一本當然,將她的柔荑包裹在掌中,出乎意料的溫暖,卻並不怎麼安分,修長尾指悄悄地摩挲著,與她的小手指勾在一起,然後五指收攏。

充滿了男性力量的、又同時具備了少年活力的一隻手。

兩人十指嚴絲合縫地交叉在一起,堇色微不可察地悄悄攥緊了一下。心間湧上一股陌生又難以言喻的感覺。

有點熱啊。她想。

“大師兄竟然殺了萬劍宗裡的狻猊獸,那可是師父的愛獸啊!”

“這次密林試煉,大師兄竟全然不管我們的死活,真的是,全無同門之心。”

“為什麼每年都是無蕭那小子隨師父出山,他平時是訓練最少的,我們師兄弟們哪一個不比他端正有方,就他?也配!”

“要不是我們拂天派收留他,他現在不知道早在哪裡做孤魂野鬼了!頑劣不堪,目中無人,真不知道掌門喜歡他哪裡,事事都維護他!一個沒爹沒娘管的野種,還真當是自己天下第一呢!”

“對!我就是看不上你,我就是看不慣你那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你以為你是誰?我才是拂天派的名門之後,我罵你又如何,對,我就是仗著你不敢動我,你來啊!動手啊!”

“大師兄殺人了!無蕭殺人了!”

“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徒弟,本門已寬宥你多次,你卻屢教不改,今日更是惹下殺害同門之罪,拂天派是留不得你了,就當我從來沒有你這個弟子,你走吧!”

又一輕柔佳影背過身去,美人如玉,墨發垂腰,對他淡淡道,“你的傷好了,我不留你了,你可以離開了。”

他怔住了,立在當場,半晌才開口道,“你也要趕我走了嗎?”

他咬了咬牙,慢慢地攥起了拳頭,“連你也要趕我走嗎?為什麼?”抓起堇色的雙肩,他質問,“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你們為什麼都要這麼對我!”

“為什麼!”

無蕭急促地喘了一口,從夢中驚醒。

他慢慢地從床上坐起,深呼了幾口氣,漸漸平複了下來。

懷中一隻錦囊順著動作落了出來,掉在了床上,他將囊中之物撿起,慢慢展開。

——巴蜀,益州。

夜涼如水,寂靜的深夜隻有若有若無的蟬鳴聲,他想起今天飛走的幼鷹,眸光若有所思。

也許,是時候該離開了。

他長指挑開竹簾,久久望向堇色寢室的方向,手指輕輕一撚,信條瞬間化為齏粉,隨之不見。

“殿下,這兩件衣裳哪個好看?”茱萸從梨花衣架掛出兩身華服來,一件緋紅明豔,一件淡粉輕盈,均是光彩華麗,觸之妥帖細膩。

堇色看了看搖搖頭,“何必這般費力,取尋常的便是了。”

“那一天可是迎接宮中使者的大日子,必須得隆重一些啊,殿下你說,太子殿下來迎接我們,也算是很大的麵子了!我們不得儘心一點才是啊。”

“沒錯,來的可是當今的東宮之主,您的親弟弟,老奴這幾天一定儘心準備,讓太子殿下賓入如歸。”李嬤嬤附和道。

“據說太子殿下風姿俊朗,素有賢良之名呢,殿下您難道不好奇嘛?奴婢可是很想見一見呢。”

“隻不過清明穀極為難尋,想必殿下一行人入穀也得費上一點時間,我們都耐心的等著吧。不過好在這一天,終於是來了。”李嬤嬤默默眼角溼潤,心中嗟歎。

那一陣子,始終不見宮中動靜,她都有點心灰意冷了。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們終究還是等到了那一天。

“這些年,你們跟著我,受苦了。”堇色默默看著,心中動容,“等我回去了,一定會儘我所能,給你們最好的安置。”

“我們能侍奉殿下,是我們修來的榮幸,有殿下這句話,就足夠了。”

茱萸思無邪,按住堇色,麵色溫煦道,“把殿下養好了,才是我們應儘的職責,到時候禦前麵聖時,殿下也彆忘了給我們美言幾句才是呢。”。

李嬤嬤被逗得樂了,“你這賴皮的小丫頭,還沒回去,就想攬功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堇色也跟著笑起來,眉目舒展。三人互訴衷腸,場麵一度溫馨融融。

“殿下最近笑的越來越多了,奴婢也看的高興。”

堇色拂上自己的臉,輕輕道,“我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殿下以前呢,雖然看上去溫溫和和的,但是臉上少見笑意,就像一幅美人畫似的,不能碰不能戳,倒是不如現在,有了許多人情味呢!”茱萸打趣道。

她怔住,眉目輕凝,心中思緒萬千,

“是嗎?”

暖陽透過雕花窗柩,落在紫檀軟塌上,掀起一層如金的霧靄。

堇色坐在軟塌上,手中拿著一卷書,視線落在書卷上,心中卻思緒飄忽。

見識過了外麵的熱鬨,不知皇宮是不是也如那般繁華如昔,眾人也如那般熱情友好?

她的父皇,他的母妃,不知還好不好?有沒有想她?

她其實也很想他們,不管他們對她做了怎樣的事,他們畢竟是生他養她的人,每次午夜夢回的時候,她也會想起那張記憶中模糊的臉,以及那一聲聲溫柔的呼喚。

她很想念他的母妃。

可是她也知道皇宮是什麼地方,無非是換了另一個囚籠,與這清明穀也無甚區彆。

堇色視線不由自主的瞥向窗外,看著那一間緊閉的房門,若有所思。

他今天沒有出來。

她可能與那個少年的緣分,便止於此了,堇色歎口氣,心中湧起絲絲複雜的情感。

他是她穀中相處的第一個男人,他與她在一起時,是很輕鬆的,少年雖然危險,卻總能給她安心的感覺。

她不信他能真的聽進去她的話,一朝一夕的性子因對她的幾句口頭承諾就可改變,也太不切實際。

但至少,自己的心裡好受了一點。

就讓她帶著一點自自欺人的希望就此離去吧。

是夜,隔壁的茱萸和李嬤嬤都已睡去,堇色躺在床上,空蕩蕩的寢室裡,隻有安寧香散發著嫋嫋的香氣,可她還是睡不著。

她披衣起身,輕輕推開竹門。山水像是浸入了濃墨一般,隻有清明的月色,是漫天的黑色裡唯一的光源,她望著寂寂山水,聽著靜靜的蟬鳴,心情也平靜了一些。

一隻突兀的笛聲傳了過來。笛聲清亮悠遠,聽上去頗為瀟灑流暢,高低回轉處,又帶著點莫名的寂寥。

身邊的眾人都在沉睡著,仿佛根本沒有聽見一般。堇色心中奇異,便提著裙矩,循著那個笛聲默默走去。

越過庭院,推開大門,遠遠的高石上,一頎長筆挺的少年正手握竹笛,玄衣衣角輕揚,高高馬尾在風中自舞。

他本是分外瀟灑不羈,如今披著月光,倒顯得幾分清冷孤寂之感。

堇色立在門前默默看了一會,走了過去,“是你。”

無蕭放下手中竹笛,他的眉目掩映在濃重的夜色裡,一雙眼睛卻仍然清亮如星。“這是我用內力催化的笛聲,除了你,彆人都聽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