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1 / 1)

他的次數變得多了。

以前她總是一個人靜靜做著自己的事,從不在意他,但現在閒暇時刻,她會拉著他一起下棋、采藥,說的話也多了。

之前因為有一個礙事的李嬤嬤在,他不想沾麻煩,所以總是避讓著些許,如今堇色本人竟然公然在李嬤嬤的眼皮底下和他在一起,要是擱以前,李嬤嬤早就把他攆走了,除了那依舊充滿敵意的眼神還在,這視若無睹的轉變態度讓無蕭大為吃驚。

這倒是奇怪的很。

驚喜之餘,便也沒有細想,無蕭心想這幾天的努力還是有點用的。

正如現在,堇色又帶著他上山去采藥。

堇色細心地將各種草藥的名字介紹給他聽,說的極為耐心,她指了指地上一叢叢短小的綠色植物,柔聲道。

“這是野天門冬,又叫婆婦草。因為它的作用廣泛,又是頗為有效隨處可見,故而此得名。它的根%e8%8c%8e是有毒的,如若有人渾身黃腫,便可以用婆婦草的新鮮根%e8%8c%8e搗碎敷用,幾天便可痊愈。”

無蕭點點頭,心不在焉應了一聲。

“此物雖然根%e8%8c%8e有毒,卻也能做一方妙用,也可以救治很多人,解燃眉之急。”

堇色不動聲色瞥了他一眼,又道,“可見,隻要是用對了方法,不管是誰,都可以造福他人,沒有好壞的差彆。”

見無蕭悠閒地撿起地上的石子,將它投擲在遠遠的花田中,仿佛並不在意她說的什麼,堇色頓了頓。

她想了想,輕輕問道,“無蕭,以前的你,是怎麼樣子的?”

“過得……很辛苦嗎?”

這話無蕭聽得了,竟認真地想了想,“以前……算是挺辛苦的吧。”

天天早起練功,還有讀書寫字,不能有一點點懈怠,煩心的緊。

他在天山時,從小腦海裡隻剩一種印象,那便是讀書、練功,天天酋時起,亥時歇,每天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沒有一點樂趣可言。

他的天分又太高,彆人花一個月掌握的東西,他往往幾天就學會了,但是又不得不隨著眾人做大流。

久而久之,他便心生無趣,覺得索然無味。

他的師父愛惜他的天分,又對他懶散的性子恨鐵不成鋼,對他更是比其他同門嚴格百倍,剛開始那幾年,那滋味實在是難熬。

看著他的表情無甚異樣,堇色輕斂了斂眸子,又試著問道,“那,你是怎麼被趕出來了呢?”

無蕭怔住。

堇色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過急了些,改口道,“我是說,在外麵的這些日子,應該也是很不容易的吧。”

很不容易嗎,當然不假。

沒有了拂天派的庇護,他一個人流落江湖,期間艱辛可想而知,雖有一身武功,卻是形單影隻,一個身懷絕技的名門弟子流落江湖,引來的垂涎和忌憚更是如同滔滔江水。

剛開始那一段日子,確實很不習慣,長期的風餐露宿再加上數不清明槍暗箭,他也心生後悔之意,不過熬過去就好多了。

每一種選擇都必然會帶來兩麵性,他失去了天山安穩的避風港,卻是也在江湖中得了一份難得的自由自在,他終是咬牙扛了下來。

無蕭皺起眉頭,“你想問什麼?”

他轉頭,高挺的側臉直麵向她。

“你想問什麼,問便是,我都會告訴你的。”聲音平靜地聽不出喜怒。

其實他心中也揣著一份試探,這些天堇色舉止不似以前,他倒是也很想知道她的轉變原因。

堇色猶豫了一會,少年既然都這麼說了,那她也不必遮遮掩掩了,“你……是殺手嗎?”

“你覺得我是嗎?”

這個回答很輕易就把矛頭對準了她,堇色怔了怔,“我……”

無蕭不動聲色,頎長的身形慢慢貼近她,等堇色抬起眼睫,少年已至她的分毫之間。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便往後躲。

堇色這些天雖和無蕭走的親近,但分寸拿捏的極好,少年也始終和她保持著安全距離,但是眼前的這種距離卻已經逾矩,甚至可以算是非常之親密。

此時他人就在她眼前,她的眼睫幾乎可以觸到他的臉,甚至可以清晰看清少年眼中自己驚慌的倒影。

無蕭卻一瞬不瞬地凝著她,預判了她的意圖,緩緩扳住她逃脫的身形,“你躲什麼?”

他饒有興味地觀察著堇色臉上的表情。

這是害怕吧,儘管女郎已經掩飾的很好,但是眼底泄露的一二還是現出了原型。

欣賞她的神色現在成了無蕭為數不多覺得有趣的事情。

他湊得更近,氣息縈繞她鼻間,“你覺得,我到底是不是呢?”

再靠近一分毫,就可以觸到她的唇。

就在這個時候,堇色側過了臉,躲開了。

她的羽睫擦過他挺拔的鼻尖,無蕭微微一愣,突然覺得有些遺憾。

堇色默默地拉開兩人距離,聲音靜靜,“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她很從容,很努力將剛才的一切歸為自然,但是那細微的顫,還有漸漸發紅的耳尖,都沒有逃過眼前的少年人。

白皙耳尖的一抹粉,靜悄悄地蔓延開來,盛放在無蕭的眼底,就像剛才擦肩而過的唇一般,柔潤粉嫩,忍不住讓人想采擷。

無蕭眼睛無聲地笑了笑,輕輕%e8%88%94了%e8%88%94唇。

“你自己很清楚,不是嗎?”他退回一步,高大的身形失去了對她壓迫感十足的籠罩,堇色瞬間心底鬆了一口氣,“你的反應已經給了你答案,又何必問我。”

“江湖就是這樣,恩怨情仇左右不過一個命字,一個人的身份往往很複雜,沒有那麼簡單,”無蕭攤攤手,“你不殺他,他們就會殺你。”

好人可以殺人,壞人同樣也會殺人,而自己是好是壞,他也不是很清楚。

有人說過他是好人,也有人視他如閻羅。

“不然的話,你難道想讓我死麼?你不舍得的,對吧?”話鋒一轉,肅穆的話題竟然延展出了一絲輕佻。

堇色猶豫了一下,“可以停止嗎?”

“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無蕭揚揚眉,說的隨意又自然,“心情好的話,我就放了他們,若是心情不好的話,那就沒有辦法了。”

堇色道,“依著自己的心情而去殺人,這是不是太過於無情了?”

不管他們有沒有錯,可那都是赤條|條的人命啊。

她在救人,而他卻在殺人,兩人的鴻溝就像一道難以逾越的無形的牆,讓彼此都難以理解。

“我想殺誰就殺誰,”無蕭道,“江湖人就是這樣子的,彆人管不著,也管不了,誰手上沒幾條人命?”

“這樣是不對的。”堇色灼灼看著他,語句平緩,多了幾分堅定的意味,“沒有人可以隨意左右彆人的性命,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很寶貴。在你的一念之間,有多少人會因你死去?你若殺人,終有一天彆人也會殺你的,這都逃不了。”

“我知道啊。”無蕭聳聳肩,“我不在乎呀。”

反正他就赤條條一條命來去無牽掛,有什麼要緊。

“就算你的重要之人,為了你死去,被彆人殺死,也不要緊嗎?”

無蕭搖搖頭,興致缺缺,“我沒有那種人。”

他從小便是孤兒,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師父跟他決裂了,同門也反目了,就算是要報複,也絕不會算到他們的頭上。

“可是,你救了我。”堇色道。

無蕭揚揚眉,眼睛亮了一瞬。

“你救了我,如果哪一天我會死去,豈不是白費了你曾經救我的苦心?”

會感到痛惜嗎?還是沒有任何情緒的、依舊這麼繼續下去?堇色看著他,無聲地詢問。

“我不會讓你死的。”

“什麼?”堇色怔了怔。

“你和他們,不一樣。”無蕭轉頭看她,鋒利的眉眼多了分莫名的意味,“所以,不會讓你死。”

然而堇色並沒有從少年妥帖的語氣中窺出一絲感動,繼續循循善誘,“無蕭,殺人對你來說太過容易,隻不過頭點地,所以你才全無負擔、毫無愧疚之心。”

她救了他,便不想再看他像從前那樣,繼續道,“那隻幼鷹也是你帶回來的,這些天我們一直在照顧它,你忘了嗎?你的本心不壞,所以,我想、”

無蕭眉頭一皺,打斷了她,“夠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不想聽她說這些。

“無蕭,我、”

無蕭忽的惱怒,轉過頭來,“夠了!”

他目光灼灼,那一張似笑含嗔的桃花麵,染上了緋紅,掀起了令人心驚的慍色。

“為什麼你們都要跟我說這些,為什麼連你也要跟我說這些,這些話我不想聽,我想乾什麼就乾什麼,不受任何人的說教!”

堇色身子一顫,身子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無蕭…”

無蕭涼涼睨她一眼,語氣淡淡,“這就是你的目的?”

怪不得這幾天對他這般好,虧得他還這麼高興,像個傻子一般圍著她轉。

他嘲弄笑了一聲,冷冷吐出一句,“看來,你和他們都是一樣。”

可笑,他在天山那麼多年都未被教化,離開了天山,世上也從來不缺這種妄想以一己之力改變彆人的大善人。

這麼想著,無蕭懶懶走近堇色,俯身麵無表情地打量她。

雖然隻是睨著她,並沒有對她做什麼,他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讓堇色嗅到無比窒息的危險氣息。

這種山雨欲來的氣氛,才是目前為止最讓它心驚肉跳的感覺,此時此刻,堇色心跳驟停,意識到一件事——

眼前的人,生氣了。

怎麼辦?

會被殺死嗎?

她腦海裡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個想法。

美麗的女郎籠罩在自己造就的陰影中,全身仿佛被定住了身一般,靜靜看著她眼底終於湧出藏不住的恐懼和戒備,無蕭心中泛起一陣說不出的滋味。

“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的十惡不赦嗎?”

堇色抬頭,木訥地與他對視,跌近少年暗烈的眼底。

耀石般的眼中,有不甘、有失望,似乎還暗含著一些絲絲縷縷的痛楚,像蒙上一層塵埃的模糊鏡麵。

她突然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等到堇色反應過來之後,眼前一陣清風拂過,喜怒不定的少年已是一個飛身,消失不見了。

“殿下,來飛信了!”

茱萸歡呼著奔走相告,語氣裡掩不住的興奮。

上次堇色發病時,派去請清明聖手的侍衛們回來了,說是皇宮派人傳了信,不日便會有人造訪穀中。

李嬤嬤奔出來,一幅喜不自勝,“太好了!我們隻需做好一切準備,等待著來人便好了,這一天終於來了!”兩人的歡喜顯然沒有傳遞給另一個人。

“殿下?您怎麼了?”茱萸停住。

“殿下,您的草簍呢?怎麼沒有帶回來?”

注意到堇色一臉落寞的神色,茱萸想繼續再問,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