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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氣非凡,剛下朝的太子踏入東宮,春風溫存的俊臉隨即不見,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寒霜。

在朝堂之上,六皇子存心刁難於他,字字詰難,而那個昏庸不問世事的皇帝隻懶洋洋地躺在龍椅之上,冷眼看著堂下的亂劇。

他如今剛剛坐上東宮之位,卻危如累卵,一眾臣子對他虎視眈眈,暗潮湧動,不得不提上十二分的心思來應對所有的波瀾詭譎。沒有人是能靠得住的,就算是自己的父皇。

堇容坐在雕花椅上,疲憊地揉了揉眉間。

“殿下?明日應對六皇子的彈劾,可有把握?”挽豐道。

“無妨,本宮有監察寮和禦史台在,”那雙微笑的眼眸回蕩在腦海中,由他去又如何?任是也攪不起多大的風浪。

“六皇子要鬨,本宮就讓他鬨。”

彆是自己還未回應,龍椅上的人就捺不住了。堇容垂目一笑,長眸深而冷。

挽豐見到如此神色,已是垂首不敢噤聲。

他們的太子雖然是世人眼裡的風華無雙,風儀無量,可誰也不知道溫文爾雅的麵龐下實則另有一人,狂涓乖覺,陰邪鬼魅,任誰都不能輕易揣度。

“那,今日李相所提起的,接大公主回宮的事該如何?”挽豐默默提醒。

堇容輕輕皺起眉頭,俊臉上已是一片厭墮之色。

這等尋常差事本就隨便打發人去做就好,非要大費周章地拉上他去。

他鼻息輕嗤一聲,對六皇子心中又加深了幾分厭惡,漫不經意道,“不急。”

看父皇的神色,他便知曉,這位大公主回不回來,應該也是無關痛癢。

“他呢?有消息嗎?”堇容眸中鬱色散儘,話鋒一轉。

挽豐道,“自打與將軍家的殺手交手之後,便一直不知所蹤。”

他沒算到將軍家倒是養了一批江湖高手,都是些一等一的殺手。堇容長眸輕轉了一下,麵色從容,倒是無甚在意。

他深知他不會那麼早死,那個少年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一把鋒利的劍,夠狠也夠淩厲。看他的第一眼他便知道,他定是和自己一樣,都是骨子裡的邪桀無情。對於生命,都會想儘辦法地活下去。

他該慶幸他是名門正派所拋棄的飛鳥,才能機緣巧合下從江湖來到朝堂之地,成為他簷下的鷹隼。

但是這隻鷹隼生來便桀驁不羈,他隻是暫時借在他的簷下避雨,卻不會任他隨意驅策。

堇容眉梢微微挑起,又平複如初,勾唇笑了一下。

每個人都會有弱點,任誰也不例外。他定會想出一個能夠挾製住他的法子,讓他一心一意為他所用。

他總會找到的。

傍晚時分,暮色四合。

無蕭懶懶躺在床上看著房梁,百無聊賴之際,一陣吱呀吱呀的推門聲響起。

他以為是茱萸,便沒做多大的反應,漫不經心道,“你把藥放在那裡就好了,我自己處理。”

但是過了半晌,身旁許久沒有反應,無蕭這才挑起眼皮看了一眼。

隻見堇色端著藥和紗布,款款立在他的眼前。

她依舊是早上的那身青衣,麵容素淨,明明是極淡的裝扮,穿在她身上,卻是融入了骨子裡的山水一色,讓人移不開眼。

無蕭怔了一怔,隨即坐了起來,聲音有點局促道,“你來了。”

她今天親自來,這倒是讓他沒想到。

堇色嗯了一聲,將藥和紗布放在他的床頭,“你身上的傷需要處理了。”

她看著他,神色平淡無波,嘴裡輕輕道——

“把衣服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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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上衣很快剝除乾淨,一具完美的年輕軀體呈現在她眼前。

因為常年習武的原因,他的上身線條極為流暢泵張,卻又不過分健美,精健的肌肉被一層一層的紗布包裹著,有的地方還滲著淡淡的血跡,破壞了原本的美感。

堇色隻是略略看了一眼,便將目光落在了他的傷口處。

這是運用了內功所致,牽引的傷口又被重新崩開,她看著繃帶上滲出的絲絲縷縷血跡,黑沉的眸光染上淡淡的愧疚。

若不是自己因為私心讓他運功去采藥,也不至於如此。

無蕭略微尷尬地坐著,難得僵硬了身子,木然感受著一雙溫柔的手為他剝落層層疊疊的繃帶。

他想說些什麼調節氣氛,想了想,還是選擇了閉嘴。

堇色冰涼的長發輕輕掃在他的身上,酥酥|麻麻的,淡淡的香氣隨著動作嗅到他的鼻端,冰涼的手指時而觸摸在果露的肌膚之上,泛起一陣悉悉索索的戰栗。

無蕭輕輕嘶了一下。

果露出來的地方,也能看出許多經年累月的傷痕,大大小小傷痕不一,均已結痂成為暗疤,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堇色一邊剝著繃帶,一邊不時地觀察著這些傷痕,秀眉蹙起。

繃帶剝落殆儘,一條直入腰腹的切口映入眼簾,傷口深可見骨,形狀可怖,從肋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腰窩深處。傷口因為太深還未結痂,隨著繃帶的解除,新鮮的膿血順著新生的軟肉緩緩留出。

堇色忍著作嘔的血腥味,細心地為他擦去傷口之外已經乾涸的藥粉,拿出新調的藥液,暗暗想,若是尋常人在心肺下方挨這麼一刀,恐怕早已因失血過量撐不住了。

她在動手之前停了停,抬起頭,瞧了無蕭一眼,“會有點疼,你忍一下。”

無蕭無所謂道,“這刀落在我身上時,可比現在疼太多了。”當時的滋味,他想想就難忘。

堇色便默不作聲了,將藥粉緩慢地撲在傷口之上時,想了想,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會受這樣的傷?”

“仇人太多,江湖搏命罷了。”無蕭說的渾不在意,輕佻的一雙眼底,倒也看不出昔日半分的狠厲與鋒芒。

堇色掃了一眼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雖然都已經愈合,但也形成了一個個暗色的陰影,顯得極為可怖,她麵色淡淡,輕輕道,“這樣對你不好。”

無蕭聲音輕快,話卻說的殘忍,“沒辦法的事,不受這樣的傷,那我隻能是個死人了。”

“你平時的生活,很危險嗎?”

“還好吧,”他回答,“反正不像是這般安逸。”

堇色心中緩緩湧出不知什麼情感,隻覺有些悶堵,但想了想,又沉默了下去。

他不想說,那她也不問。

無蕭單手撐在窗台,置身之外般閒閒望著窗外。

這裡確是他的夢中之地,與世無爭,遠離俗塵,天天坐看流雲,烹茶品茗就好,在這裡仿佛洗去了他的一身戾氣,待在這裡,他都快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

曾經他也有過這樣的日子,但是已被他親手所拋棄。

他收回視線,弓著窄長的腰身,看著懷中的女郎細細為他處理著傷口,她的神色專注恬淡,那帶著淡淡灼燒感的藥液被細致均勻地塗抹開,仿佛順著皮外傷痕,一直熨到了他的心口。

他跟她的世界終究是不同的。

她就像一張潔白的絹布,一塵不染,一無所知,她甚至不懂如何和男子相處,就像現在這樣,她握住了他的手,但這已經越矩,她就像對待一個孩童一般,對他細致入微,這讓已經心如鐵石的無蕭感到有點不知所措。

靜靜看著她,他心中劃過一抹不知是喜是憂的感覺。

他以為自己隻是被她的容色所惑,就像對一朵花,一陣風,一隻雲雀一般歡喜,興致轉瞬而來,也會稍縱即逝,但是現在看著她,他心中的感覺變得不同了。

以前的萬物在他心中不過流雲過眼,但是他現在卻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他想要親手摘下這朵空穀幽蘭,然後將她染上屬於自己的顏色。

他想將這個毫無靈魂的美人圖親手摧毀,變成活色生香的人間人。

無蕭慢悠悠地想著,不動聲色凝著堇色的側臉。

是了,他終究是個不為正道所認可,一個被拋棄的離經叛道的狂徒罷了。

堇色毫不知情少年的心思,始終細致為他處理傷口,慢慢轉移到肩胛處,眉目低垂著,眉間夾著抹溫情與鬱色,碧綠的翠玉耳璫在他眼中輕輕晃動著,像一株纖弱易碎的生命。

她的睫毛輕輕顫動,在玉色麵龐投下一疊小小陰影,眼睛是那麼的平和、純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漸漸地,他又很不忍。

無蕭心底無聲嗤笑,世人眼中的他,無心無情,殺人如麻,倘若真的如此,倒也不至於連一個美弱女子都下不去手了。

其中的真偽偏頗,也唯獨隻有他自己,了然於%e8%83%b8了。

“好了。”

不知不覺間,堇色已經包紮完畢,她起身端起藥具,眸光輕轉,對他柔聲囑咐,“好好休養,這幾天不要沾水。”

無蕭勾起唇角,習慣性揚起一笑,“多謝姑娘。”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一絲狎昵勾上心頭,無蕭頓了頓,“有。”

身形又轉了回來,堇色問,“哪裡?”

無蕭執起她的手,摩挲至肌膚,緩慢地放置心口處,然後輕輕摁住。

“這裡。”

他一瞬不瞬地凝著她,平穩的心跳傳來,一下一下地有力跳動著。

“我這裡,不舒服。”

吱呀的竹門聲退卻之後,無蕭扭轉回視線,失力般倒在床上。

他好像已經沾上了什麼俗世的情緣,這曾經是他最為不屑的東西。

皇宮。

微瀾宮。

雕梁內外全掛七彩繪宮燈,一絳紅色流雲裙的侍女捧著梨花木托盤,盤中盛放著一個精致的八寶鎏金盅,裹挾著初晨的雨後清風踏進了殿內。

擦拭雕欄的侍女朝旁邊的侍女使了個顏色,口語道:又換了一個。

“做你的事。”另一個侍女厲色道,“小命還想不想要了。”

“娘娘,您的湯藥來了。”捧著梨花木托盤的侍女站在床邊,小心開口。

床榻上,鋪著金絲散花點綴的絳紅錦被被一隻纖纖玉手翹指掀開,錦妃緩緩地坐起,依舊烏黑水滑的長發順著光滑如水的衣料傾瀉下來,鴉色的睫毛輕輕一掀,逐漸清明的眼眸如暗夜中的流火。

那一盅鮮紅如血的液體從善如流地喝了下去,還殘留了幾口滑落唇邊,她不急不慢地擦拭乾淨。

侍女全程低著頭,膽戰心驚。

“告訴國師,這藥,我很喜歡。明日,繼續給本宮送來。”

侍女連連說是。

人離開殿內,已經忙不迭地要逃離。

錦妃緩緩起身,褻衣滑落在地麵,露出迤邐放蕩的景致來,她混不在意。殿內紅綢飄蕩,糜奢非常。

美豔婦人容色陰鷙,緩慢地踱步在紅色氈毯上,目光悠遠望著空氣,像是在空氣中耳語,又像是說給什麼人聽。

“容妃,你與本宮鬥了一輩子,也沒有贏過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