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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歡 半溪茶 4265 字 6個月前

衛瓊枝聽見背後的腳步聲已經上來,也不敢隨便亂跑了,穿著這身衣裳跑也是跑不過的,眼下情況未明,若是跑了搞不好反而會引得來人動了刀劍就不妙了。

衛瓊枝深吸一口氣,轉身低頭福了一福。

追上來的太監提了燈籠一照,便小聲驚呼道:“德寧郡主!”

衛瓊枝這才抬頭看去,她並不認得這幾個太監,而那太監已指著裡麵道:“陛下就在裡麵。”

她慢慢想起來,從前進宮時,仿佛是在皇帝身邊見過他們的,應該是他貼身的內侍。

“我隻是路過此處,”衛瓊枝逃還來不及,更不想惹上裡麵的人,忙解釋道,“眼下衣冠未整,等改日再來見陛下。”

太監道:“郡主,陛下就要不行了,蔣大人隻顧著朝中之事,已經好幾日都沒來了,就連……就連太醫也束手無策。陛下有話要說,知道郡主也在行宮早說了要見郡主,本來奴婢們明日一早就要來請郡主。”

說著便上手來架住了衛瓊枝,衛瓊枝見實在逃不過去,便道:“好罷,我就去見一見陛下。”

原來皇帝已經快死了,隻要他一死,蔣端玉便更是沒了籌碼,假先帝也成了真先帝,裴衍舟幾乎是不戰而勝。

此時皇帝要見她,或許真的是有什麼話要說,衛瓊枝定了定神,便跟著走了進去。

裡麵點著一盞昏暗的燈,所以方才遠遠在外頭,衛瓊枝一點都沒察覺,否則也不會往這裡過來躲避,也想不到天子竟會居於此處。

饒是已經如此暗了,皇帝口中還在喊著:“太亮,太亮……”

他躺在龍帳之中,整個人沒於厚重的被褥中,看起來已經像是一具枯骨。

衛瓊枝立刻就想到了霧隱。

皇帝正是年富力強之時,也從未聽說過有什麼病痛,怎麼可能說不行就不行了,說不定就是蔣端玉為了更容易控製皇帝,便給他下了毒。

而很快,窗台邊擺著的霧隱也證實了衛瓊枝的想法。

太監上前對皇帝道:“陛下,德寧郡主來看您了。”

皇帝吃力地轉過頭,看了衛瓊枝一陣,目光渙散,然後才道:“你來了?朕好像讓他們去叫你,朕是不是不行了……你們……你們都下去……”

衛瓊枝對正要下去的太監道:“把霧隱拿下去。”

一時等人都走光之後,衛瓊枝才走上去一步,叫了一聲:“陛下。”

皇帝沒有回應她,似乎是連說話都要耗費很大的氣力。

衛瓊枝又叫了他一聲,他才回神般問道:“裴衍舟到哪裡了?”

衛瓊枝想了想隻敢回答:“我不知道。”

皇帝笑起來,但很快身上就像是痙攣一般,衛瓊枝有些害怕,想要倒杯茶給他,卻被他阻止。

“朕走到今日,都是朕活該,”他道,“皇叔……還讓朕的兒子繼位,已經是仁至義儘。”

衛瓊枝慢慢回過味來,蔣端玉隻帶了皇帝跑到行宮,自然是不必管其他的,而皇帝也拋下了皇後母子,或許並不是真正拋棄他們。

留他們在京城,還能留下一條命,甚至慶王扶持了皇後母子,而跟著他走,最後京城另立新帝,他們隻能跟著他一起赴死。

衛瓊枝心下感歎,可最終也隻能道:“陛下再等等,裴衍舟很快就會到了,陛下還年輕,回了京城還是能養好身子的。”

如今京城坐上皇位的畢竟是皇帝的親兒子,等到裴衍舟來了之後事了,自然還把他迎回京城,是隱瞞不公之於眾還是讓他做太上皇,總歸都不會讓他死。

皇帝枯瘦的手抬起,手指略動了動,又無力地放下。

“罷了,朕怕是撐不過明日了。讓你來,是有幾句話要說。”

衛瓊枝隻得道:“陛下說了便是。”

皇帝急喘了兩口氣,道:“如果朕死後,你能回到京城,你便去見皇後,告訴她,是朕對不起她。”

+107章 結局(上)

◎將他咬死的機會能有多大?◎

衛瓊枝心下輕歎一聲, 皇後如今成了太後,怕是根本不願再聽這些話的。

皇帝繼續說道:“如果朕當初肯聽她的勸諫,沒有如此對蔣端玉深信不疑, 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朕還將她禁足數次, 使得禁苑之權竟也落入蔣端玉之手,以至最後皇後無法管束,朕的身子也是這麼壞的。”

衛瓊枝歎了一口氣, 忍不住說道:“陛下,方才我讓人搬下去的霧隱, 或許就是致使陛下`身子衰敗的罪魁禍首,此花一開始是能使人暫時忘記憂愁, 但是久而久之或是用量大了,便會讓人渾身癱軟無力。我與裴衍舟發現之後, 便急著回來京城, 蔣端玉與宣國勾結, 正是要用此花侵蝕大永國本,若是沒了此花, 陛下倘或還是能漸漸好起來的。”

“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除了霧隱, 還有酒色掏空,不過能在臨死前知道真相,朕也死而無憾了。”皇帝到底心神大震, 咳了許久後才慢慢停下來, “隻死朕一個, 也是大永的幸事, 你且聽我繼續說, 不要再插嘴。”

“朕做了很多對不起皇後的事,如今要彌補也已經來不及了,你告訴她以後好好輔佐我們的孩子,朕前往行宮前已經寫好了一道手諭,就藏在皇後的寢宮裡,若是日後有人質疑他們母子得位不正,便把手諭拿出來。”

說完,他靜靜地看著衛瓊枝,衛瓊枝心下微微歎氣,但還是很快地點了點頭。

隻是皇帝仍是這麼望著她,眼眸愈發混濁,果真垂死一般。

衛瓊枝有些害怕,便上前兩步叫道:“陛下,陛下?”

皇帝似是回過神一般咳嗽起來,又稍稍轉過臉去,道:“怎麼燈熄了?”

衛瓊枝壓下心頭大驚,回答道:“方才陛下還說太亮,這才暗了些的。”

“不是,”皇帝搖搖頭,“現在是熄了。”

“那……那我再把燈去點上。”衛瓊枝拿過還在燒著蠟燭的燭台,手一晃便有幾滴辣油灑下來,她顧不上燙,連忙去引燃了另一支燭台。

“陛下這回好些了嗎?”她舉著燭台到皇帝床前問道。

可才不過短短片刻工夫,皇帝已經無法再回答她。

眼看他出氣多進氣少,衛瓊枝趕緊朝外麵叫了人進來,趁著裡頭忙亂起來便想尋著空隙偷偷溜出去,哪想剛走一步便看見蔣端玉急急往裡而來。

衛瓊枝被堵了個正著。

她暗暗在心裡罵了一句晦氣,看來命該如此,逃不掉了。

皇帝還讓她回京城之後給皇後遞信,可是她都未必能比皇帝活多久時間。

蔣端玉也一眼看見了她,原本還緊蹙的眉舒展開來,顯出一絲笑意,猶如獵人終於看到了獵物。

經過她的身邊,蔣端玉沒有停留,而是徑直朝著皇帝走去,而隨即他的侍從便把衛瓊枝給押了起來,一路押到了外麵。

不久後,裡麵傳來幾聲哭聲,很是簡短倉促,很快便有銷聲匿跡下去。

衛瓊枝知道,是皇帝已經沒了。

大約才過了半柱香的工夫,蔣端玉便從裡麵出來,站到了衛瓊枝麵前。

衛瓊枝此時也不想再與他虛與委蛇,反正逃跑被他抓了個正著,便狠狠地瞪著他,一臉嫌惡。

蔣端玉看不出是否有被她激怒,倒是先命人將她放開,然後悠悠道:“想跑?跑到哪裡去?”☆思☆兔☆網☆

“自然是離開這裡。”衛瓊枝道。

“離開?”蔣端玉輕笑一聲,手指摸了兩下下巴,“你以為你能逃走?便是裡頭那廢物沒有叫住你,你也跑不出這行宮。”

衛瓊枝毫無畏怯,以冷笑回應他道:“逃不逃得掉的,如今也被你抓住你,你又待如何?”

蔣端玉上前一步,衛瓊枝周身便一凜,想往後退卻也無路可退,眼看著蔣端玉的手已要摸過來,他卻忽然往下垂去,手指挑起了衛瓊枝的廣袖。

“嫁衣破了幾處。”他道。

“反正我也不會嫁給你,破不破的又有什麼關係!”衛瓊枝咬牙重重道。

蔣端玉聞言便大笑起來:“你以為裴衍舟會來救你?他就算想救怕是也救不了,無論我去哪裡,都會把你帶上。”

他指了指地下。

“蔣端玉,你口口聲聲懷念你的亡妻,卻把風馬牛不相及的我拉過來做她的替身,如今自己走到末路要死了,還要讓我給你陪葬,下麵你妻子看見你還帶了另外的女人,你就不怕她生氣嗎?”

“末路也是你們逼的,”蔣端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說把衛瓊枝往便上的屋室裡拉進去,“我的妻子溫柔又賢惠,根本不會因為我多納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妾而生氣,早些年我總以為她死了是我的報應,可明明你好端端地又出現了,老天為什麼不把她還給我?”

衛瓊枝被他拽到屋子裡頭,也沒人敢進來點燈,裡麵黑燈瞎火的,不知已有多久無人居住甚至進來過,滿是灰塵。

蔣端玉把她甩到一張軟塌上,映著從窗外照進來的稀薄的月光,空中滿是從軟塌上揚起來的細碎塵埃,蔣端玉的臉在塵埃腫異常可怖扭曲,如塵封了數年的僵屍,從前的溫潤端方已不見蹤影。

衛瓊枝知道自己已經幾乎再也沒有機會了,於是雙手雙腳都在用力地蹬著,可那些拳腳打在蔣端玉身上,卻仿佛沒有任何用處一般。

她啐了一口到他臉上,厲聲道:“報應也該報在你這無恥之徒身上才是,何必報在你無辜的妻子身上,想必是她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所以早早離開了!”

話音剛落下,蔣端玉的手便掐上了衛瓊枝細瘦的脖子。

這截脖子溫熱,又脈搏在跳動了,可是隻要蔣端玉稍稍用一點勁,就立刻可以將其折斷。

他一點一點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並且一字一句道:“過了今夜,便也容不得你再這般胡說八道了。”

衛瓊枝死死抓著他的手腕,被他掐著脖子,說不出一句話來。

很快她眼前便開始一陣一陣發黑,間或夾雜著斑駁的顏色,似是早起天上的魚肚白,又像是黃昏時分燒紅了雲朵,她像是一條被撈到地上的魚,用儘全力也透不過氣。

她不甘心就這樣死了,可也沒有辦法了。

衛瓊枝已經有些慢慢閉合的雙眼忽地又睜大開來,杏眼中的怒意仿佛是漫出的血色一般,直直地朝著麵前的蔣端玉湧了過去。

蔣端玉經不住一愣,手上也鬆了一下,然後便徹底放開。

他想不到自己竟會是這般反應,但看見衛瓊枝倒在軟塌上,也沒有繼續反抗他的能力,便又冷笑道:“我這會兒不殺你,不僅不殺,一會兒等裴衍舟到了,我還要帶著你見他。”

聽到裴衍舟就要到了的確切消息,衛瓊枝還沒來得及高興片刻,旋即便身上一涼,血紅的嫁衣已經被蔣端玉拉了開來。

她臉色一變,連忙用手去捂,然而蔣端玉卻比她更快,已經俯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