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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歡 半溪茶 4324 字 6個月前

經很暗,裴衍舟便將屋子裡的燭台拿出來,衛家是普通人家,自然不像京中那些府邸一般走幾步路便掛了燈籠,有蠟燭用已經很不錯了。

眼前的地稍微被照亮一點,衛瓊枝的速度也快了一些。

雖然奔波了一路,她現在很累,但一想到是在家裡,她心裡便熱熱的。

這時裴衍舟道:“我明日一早就離開。”

衛瓊枝猛地被他的話拉回來,一時沒有吭聲。

手上的掃帚又掃了兩下,她才道:“回去送死嗎?”

“我不能扔下庭元,還有侯府此刻必定也很是艱難。”裴衍舟蹙起了眉心。

衛瓊枝停下來,直起腰,昏暗的燭火卻照得她的眼瞳亮亮的,一片清明。

“宋庭元代替你時,就沒想過要你再回去,連我都看出來了,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裴衍舟,這一路上除去眼下,先前也有一次,你把自己和我們隔開,就想著犧牲自己然後保下我們,明明有更好的辦法,你卻不願采用,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真的那麼想回去?”衛瓊枝淡淡道,“你隻一門心思想回了京城算了,其實並無任何用處,陛下和蔣端玉不會因為你回來就放過侯府,放過宋庭元。”

裴衍舟愣怔片刻,手上的燭火火苗晃動了兩下。

他的口舌乾澀,但麵對衛瓊枝明亮的眸子,他便無法再抗拒下去。

“隻要我回去,一切就會好起來。”他道。

衛瓊枝麵上並無一絲波瀾,像是未曾聽到他說話,卻接著道:“你回去了,一切也並不會好起來,所以你再心灰意冷,也是沒有用的。”

她不信裴衍舟有那麼傻,明明眼下已經逃開了,卻偏偏還要去自投羅網,麵對蔣端玉,慶王都尚且沒有招架之力,裴衍舟已經被打成慶王同黨,他一出現勢必不會有好下場。

裴衍舟不過是萬念俱灰,加上不願扔下家人好友在京城,自己卻出逃在外麵。

“你以為我就比你好受嗎?在京城的也是我的父親母親,沒有人比我更想知道他們怎麼樣了,但我也沒有辦法,我隻能先顧好自己,否則才是讓他們身陷囹圄都不安生。”衛瓊枝繼續道,“宋庭元就不說了,你父親對你不好也不用說,但是你的祖母和母親呢?她們對你那麼好,一定隻會慶幸你逃出去了,而你回去又能如何呢?除了陪她們,你連救都沒辦法救她們。”

裴衍舟沒有再說話,隻是握著燭台的手越捏越緊,直到指尖發白。

衛瓊枝歎了一口氣,揉揉額角:“你要是沒事做,就把碗去刷了。”

第84章 我賠

◎她不願彆人知道他的存在。◎

裴衍舟就這樣被衛瓊枝趕到了廚房裡。

如果說方才他心裡像是有一團火, 那麼在衛瓊枝忽然讓他去洗碗的時候,竟慢慢熄滅了。

仿佛有點滴蒙蒙細雨,雖不能一下子徹底澆滅那團火, 但也極有效果。

裴衍舟在鍋碗瓢盆前呆立片刻, 才終於回過神。

衛瓊枝說的沒有錯。

他說要回京城去, 完全就是意氣用事,其實毫無用處。

而她連他心灰意冷也猜出來了。

他十五歲便上了戰場,為大永征戰這麼多年, 亦遇到過許多次險境,可以說宣國的低頭求和是他用命換來的。

雖然仍然提防著宣國, 但裴衍舟也認為大永和宣國打了多年,此時能休養生息也好, 也並未多說過什麼,卻沒想到蔣端玉還是咬著不放。

蔣端玉既要獨攬朝綱, 便要把不和他站在一起的都打落, 皇帝隻信賴他一人, 再掙紮也是枉然。

眼下除了靜觀其變,沒有更好的辦法。

夜裡用過的碗筷堆作了一處, 裴衍舟慢慢卷起袖子,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

他從來沒有洗過碗, 甚至沒進過廚房。

從後院的井裡打了水,裴衍舟便開始試著洗碗。

其實也不難,隻要把上麵的殘垢洗乾淨就行了, 但就在清洗的過程中, 裴衍舟手一滑, 碗就砸了出去。

砸得粉身碎骨。

裴衍舟隻好把碎片踢到一邊, 等待會兒再告訴衛瓊枝。

直到洗完所有的碗筷, 裴衍舟一共打碎了三隻碗。

衛瓊枝掃完地過來查看,一眼看見了地上的碎片,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

早知道就讓裴衍舟掃地,她來洗碗了。

她走過去數了數,還好不是特彆多,才三個而已。

但如果每天這樣打,很快家裡就沒碗了。

衛瓊枝便道:“你打破碗要賠的。”

裴衍舟點點頭:“我賠。”

“這次算了,但是下次不能打破了,下次就要賠了,”衛瓊枝又加了一句,“爹娘說不能問家裡來的客人要錢,他們知道了會生氣的。”

這個爹娘自然不是慶王和慶王妃,而是已經離世的衛家夫婦。

雖然衛瓊枝傷過腦子人不太靈光,但他們對衛瓊枝很好,也把她教得很好。

衛瓊枝自己過來把已經洗乾淨的碗碟收到裡麵去放好,裴衍舟也幫著她一起。

然後衛瓊枝便把他帶到前麵,指著自己和瓊葉的那間房間道:“你就睡這裡,我和虎兒睡爹娘的房間。”

裴衍舟自然沒有任何異議,他根本沒奢望可以和衛瓊枝睡一間,必定是分開的,她還讓他睡了主人家睡的房間,沒把他趕到後麵去睡已經很不錯了。

衛瓊枝的房間比衛家夫婦的要更小一點,她和衛瓊葉分了兩張床睡,房間便更被擠滿了,靠窗是衛瓊葉的小床,衛瓊枝的床在裡麵貼牆放著,要大上一些。

從櫃子裡拿出被褥放到自己床上,衛瓊枝一邊鋪一邊說道:“你睡我這張,明日把被褥曬一曬,會很舒服。”

她很喜歡她的房間,但是總不能讓裴衍舟去睡爹娘的房間,而且她要帶著虎兒睡,這裡太小了,否則她一定還是睡自己這裡的。

便宜裴衍舟了。

“要洗漱自己去後麵燒水,”衛瓊枝道,“不過要再等等,我和虎兒先洗,我們想先睡了。”

裴衍舟點點頭,這裡是她的家,自然聽她安排。

眼看著衛瓊枝已經出去,他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便追著衛瓊枝到了後麵。

衛瓊枝果然已經開始從井裡提水,裴衍舟過去就從她手裡接了過來,索性把廚房的水缸都打滿了水。

熱水很快也燒開了,裴衍舟問她:“提到哪裡去。”

衛瓊枝想了想,道:“天氣不冷,就讓虎兒在後院這裡洗吧,方便一些,我去房裡洗。”

虎兒便被浸到了一個大木盆裡去,他已經很久沒好好玩過水了,脫了衣服一下水就開始咯咯笑起來,手腳都撲騰著,濺得水花滿地都是。

衛瓊枝也沒有阻止他,被虎兒潑了一身水,她也沒有氣惱,反而樂嗬嗬的,耐心地給他洗澡。

趁著虎兒洗澡的檔口,裴衍舟便把熱水提到了衛瓊枝睡的房裡,等他再回來時,虎兒渾身已經被打了皂角,滑溜溜的像一尾魚。

裴衍舟沒有過去,隻是站在那裡看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衛瓊枝沒多久便把虎兒衝洗乾淨,輕輕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就把虎兒從木盆裡提出來,結果虎兒不安分想要跑出去,才走了一步路便被自己身上的水滑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也沒有哭,還是在笑著。

衛瓊枝把他擦乾,道:“去睡覺啦。”

然後便抱起隻穿了一件小肚兜的虎兒往前麵去了,路過才發現裴衍舟站在那裡,她又道:“對了,你先不要出去,不露麵就不會有人知道你在這裡。”

“好。”裴衍舟沒有遲疑,隻是一個“好”字說完又在舌尖纏了幾圈似的,心裡像硌了一塊小石子。

她不願彆人知道他的存在。

衛瓊枝說完便步子輕盈地走了,裴衍舟洗漱過後也回了房,隔壁已經熄了燈,靜悄悄的。

直到這時,裴衍舟才開始仔細審視麵前的房間。

因為許久沒有住人,所以顯得沒什麼人氣,就和這座宅子一樣,被褥已經被衛瓊枝鋪好了,被麵有些陳舊,是洗得發白的顏色,也不是緞麵,而是普通的棉布,可以看出原本是鮮豔的蔥綠色。

銅製的帳鉤上左右各掛了幾個香囊,也已經褪色了,裴衍舟湊進去拿在手上看,上麵歪歪扭扭地繡了不知道什麼東西,他認不出來,很是稚嫩可愛,應該是衛瓊枝以前自己繡的,香囊的味道已經散了,裴衍舟用手指輕輕捏了捏,裡麵並不是他們常用的香丸等物,而是很普通的艾草一類的草葉乾花。

裴衍舟捏了一下就不敢再捏了,萬一捏壞了他拿不出新的賠給衛瓊枝。

窗邊放著一排陶土做的動物,都是一些小雞小鴨小鵝,上麵的彩繪已經開始剝落。

衛瓊枝的床邊擺著一個小小的矮櫃,隻分了上下兩格,下格排列著幾個小小的花盆,上格放著幾本書,因為沒有裝櫃門,所以這些東西一覽無餘,裴衍舟抽出來看了看,是一些連環畫話本,已經被翻得書頁有些卷起來了。

裴衍舟對這些沒興趣,於是又重新給她放回去。

這時門響了兩聲,裴衍舟這才驚覺有人走過來了,他好像也沒那麼入神,今日竟然沒聽見。

“剛剛放被褥的那個櫃子裡有布老虎,你能不能拿出來遞給我。”衛瓊枝的聲音傳來,細聲細氣的,裴衍舟半晌後才想起來,她應該是怕吵著虎兒。

裴衍舟先打開門,然後照著她說的把東西拿出來,衛瓊枝的並沒有進來,而是站在門口等他。

隻有裴衍舟把布老虎遞到她手上的時候,衛瓊枝才往裡麵張望了一眼,不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她正要轉身離開,裴衍舟忽然就道:“怎麼還不睡。”

冷不丁聽見他說話,衛瓊枝眨了眨眼睛,但還是回答道:“虎兒換了地方新鮮,一直不肯睡。”

裴衍舟還沒想好說什麼,衛瓊枝就已經幫他關上了門,然後便是她一路小跑回去的聲音。

四周又重歸平靜,裴衍舟這回沒有再繼續打量這個一眼望到底的房間,他吹滅了燈,立時漆黑一片,隻剩月光從那扇小窗子裡照進來。

裴衍舟走到床前躺下,被褥雖然有些年頭沒有用,但卻沒有潮氣和黴味,鬆鬆軟軟的,蓋在身上很是舒服。

已經許久沒有睡在床上過,裴衍舟幾乎是一沾枕頭,便立刻睡了過去。

另一邊廂,衛瓊枝把布老虎給虎兒玩之後,自己的眼皮也撐不住就要沾在一塊兒,可是虎兒還在玩,她又不得不看住他。

“這個布老虎是娘以前玩的,”衛瓊枝便隻能和虎兒說話,“這裡很好的,還有很多娘以前玩過的東西,如果你乖,明日就給你拿過來。”

虎兒沒聽懂,但一時也有些玩累了,抓著小老虎咿咿呀呀了幾句,也歪過了頭去。

衛瓊枝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這裡滿是她熟悉的味道,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