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衍舟已無法再去思考她所說的江恪到底是誰,衛瓊枝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在他心上劃一道,把他傷得鮮血淋漓卻又異常清醒。
在衛瓊枝的話語麵前,他說什麼都是無力的。
她真的不需要他。
“我知道你隻是愧疚——我們完全不要你的那點憐憫和愧疚,就算我不是慶王的女兒,我也不需要。但你不同,如果我不是慶王的女兒,你或許會補償,卻不會娶我。”
“我早已經退了親,若是找到你,我會把你帶到邊關去……”
“然後做你的外室,比妾還不如,裴衍舟,這就是你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嗎?”衛瓊枝道,“然後等你哪日厭了我,把我們一腳踢開,自己回京城卻依舊可以娶高門貴女。”
裴衍舟頹然後退一步:“不論你信不信,我不會這麼做。”
“我信不信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我沒有死,孩子也沒死,你的心結也該解開了,我們好聚好散吧。”
“不可能。”
她與他到了這般境地,又怎麼能夠好聚好散?
他已經失去了他們一回,怎麼可能再自己主動放手?
等來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衛瓊枝無所謂地笑了笑。
裴衍舟定了定神,神思漸漸清晰起來:“我要見他。”
“不行,”衛瓊枝道,“我不會讓你見他的。”
“我是他的父親。”
“我方才說了你比江恪都沒有資格。”
“我不管江恪是誰,我就是他的父親,誰都無法改變。”
衛瓊枝索性不說話了,過了一陣之後她才道:“好,不過我有條件,這件事不準聲張出去,否則你以後都彆想再見他。”
裴衍舟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就算衛瓊枝不說,但凡他還有點腦子便不會再聲張出去,一則會壞了慶王府的名聲,二則他若是以後還想明媒正娶衛瓊枝,這個孩子便隻能藏到婚後幾年再想辦法公布。
衛瓊枝推門出去,不遠處站著的慶王立刻過來,並對裴衍舟道:“你明日再來一趟見我。”
裴衍舟當即應了,衛瓊枝便過去與慶王說了幾句話,慶王想了想便召了兩個人過來,讓他們去把孩子抱過來。
衛瓊枝見狀道:“女兒先下去了,母親那邊還等著。”
慶王擺擺手:“去吧,給你母親去回個話。”
裴衍舟沒想到她竟要走:“你……”
衛瓊枝冷冷覷他一眼,自己轉身毫不留情麵地離開了。
很快便有仆婦抱著一個大紅的鬥篷過來,慶王先過去掀開鬥篷看了看,隻見裡頭露出一個孩子的睡顏,白白嫩嫩的。
“見一見就罷了,大晚上讓孩子吹了風不好。”慶王道。
裴衍舟這才上前去。
因為睡得沉,孩子的臉泛著些潮紅,裴衍舟抬手想去摸他,卻感受到孩子溫熱的鼻息,竟又縮回手去。
“他叫什麼?”裴衍舟問。
仆婦看了慶王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便同裴衍舟說了他的小名。
慶王道:“沒有大名,如今你既來見過了,也要日後再說了。”
原本慶王隻看衛瓊枝和江恪不錯,還想著若江恪那邊不樂意,這個孩子就記作他的私生子也無妨,慶王府幫衛瓊枝養了。
但眼下裴衍舟來了,也知道了,便又是另外的章法了。
慶王不是不知道裴衍舟和侯府曾經給女兒造成的傷害,也聽慶王妃在他跟前哭了許久,但以他的眼光看來,若是裴衍舟肯悔改便不錯,從前那些事也是誤會居多,倒是真正麻煩的是那個油鹽不進的宜陽,若換了彆個有意要和解的,早就親自出麵解決誤會了,裴碩是不管事的隨他去,宜陽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便是連慶王府的麵子都不看了。
對此慶王非常不滿。
“好了,看完了就趕緊抱回去。”慶王道。
裴衍舟隻覺才過了一瞬而已,連虎兒的樣子都沒記住,慶王便要將他抱走,不由便再度伸手握住虎兒放在下巴處的小手。
虎兒感受到有人把他抓住了,並沒有苦惱,而是努了努小嘴,在夢中嚶嚀了一聲,憨態可掬。
裴衍舟稍一晃神,就在他想捏一捏肉鼓鼓的小手的時候,仆婦已經聽從慶王的命令把虎兒抱走了。
那團大紅色的鬥篷又再度消失在夜色中。
裴衍舟心裡微微一歎,僅僅隻匆匆見了一麵,他便已經開始不舍了,若當時衛瓊枝和他真的沒了,裴衍舟更是不敢再想。
一時慶王沒動,裴衍舟也不告辭,隻聽慶王問道:“明日你也不用來了,我懶怠見你,該怎麼做你自己明白。”
還沒等裴衍舟回答,慶王已經走了。
而另一邊廂,衛瓊枝離開之後其實並未走遠,她一直遠遠地看著這裡,直到虎兒再次被抱走,她才輕輕鬆了一口氣。
她不願和裴衍舟一起見孩子,卻又萬分放心不下,隻怕裴衍舟把他帶走。
好在裴衍舟隻是伸手摸了一下。
就在這裡站著的這會兒工夫,衛瓊枝也突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她攔住了剛剛走過來的慶王。
慶王見她還在這裡不回去,剛要問,卻聽見衛瓊枝道:“父親,我要入宮。”
慶王一愣,才想起她說的是晚膳時說起的事,立馬便道:“不行,你母親不會同意的。”
“可是我想去試試,皇後娘娘既然都已經和陛下提過了,我不想失去這次機會,”衛瓊枝頓了頓,繼續解釋道,“父親是知道的,我很喜歡花,也想去見見世麵。”
慶王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把衛瓊枝看穿。
“綾兒,你突然改口,是不是因為裴衍舟?”他問。
衛瓊枝垂下眼眸,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慶王猜的沒錯,她就是因為裴衍舟知道了虎兒的存在,才突然改變了想法。
如果繼續現狀,她最後無外乎一個可能,就是嫁給裴衍舟,無非是拖的時間的長短區彆罷了。
她已經是慶王的女兒,吃的穿的用的,身上任何一物都是拜王府所賜,依靠著王府。
又有什麼自己做主的權力?
若是即刻脫離出去,一則是父母不可能同意,定是要把她找回來的,二則是慶王夫婦前麵十幾年已經為她操碎了心,她不想再讓他們難過,三則是衛瓊枝知道世道艱難,她一個女子帶著孩子很難平安生存下去。
且也不能保證裴衍舟就不會再纏她了,畢竟如今跑又能跑到哪裡去。
恰好眼下是皇後提起了讓她入宮去培育霧隱,是名正言順的事,唯有入宮這條路可以讓她暫且避一避。
若是最後成功了,陛下和娘娘總是會給她賞賜的,到時她便試著向他們求一個恩典,讓她不必嫁給裴衍舟。
到底能不能行得通衛瓊枝也不敢肯定,但試過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她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這條路是目前最切實際的。
她要靠自己,儘最大的努力選擇一條自己想選擇的路。
第54章 告彆
◎你跟我走◎
慶王妃得知衛瓊枝突然說要進宮去, 自然萬般不願意,她倒沒往裴衍舟身上想,隻不停地勸著衛瓊枝。
“聽說那幾個花匠全吃了瓜落, 你去了怎麼受的起?”慶王妃拉著衛瓊枝道, “聽話, 就待在家裡,何苦入宮去趟渾水,咱們家又不靠著你去掙什麼東西, 你就安安穩穩待在父母身邊,有什麼事我們都會幫你解決的。”
衛瓊枝搖搖頭:“我想去試一試。”
她從不懷疑慶王妃對自己的心, 甚至慶王也是如此,他們當然會保護她, 也不摻著假,但是他們以為的好, 卻未必是她想要的。
這時慶王在一旁歎了一聲, 道:“就讓她去罷, 不讓她試試她不會聽話。”⑧思⑧兔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慶王妃一時有些疑惑,不解地看著慶王。
“但我隻有一點要求, ”慶王繼續對衛瓊枝道,“若是這回不成, 你乖乖回家來,親事自有我的道理。”
衛瓊枝心裡一凜。
慶王看著她,等著她拒絕或者同意, 她要是拒絕, 那入宮的事不用再提, 如果同意, 花沒種成功回來就要聽父母的安排。
“好。”衛瓊枝爽快地同意了。
慶王其實可以完全拒絕讓她入宮, 提了這個條件也已經是後退一步的結果,她不能再得寸進尺。
隻要慶王同意,能不能把花養出來全憑她自己的本事,就算最後沒有成功那麼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聞言,慶王妃還要再勸,慶王卻擺了擺手,讓她不用再說。
“這幾日你在家好好休息,然後便準備入宮吧,”慶王道,“不會很遲,最多三五日。”
衛瓊枝連忙應下,適時又道:“入宮前我想見江恪一麵。”
“不行。”慶王想也不想立刻否定。
“江恪再怎麼說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怕爹娘不想我再嫁給他,也不能翻臉無情,我隻是和他告個彆,沒有彆的意思。”衛瓊枝道。
慶王想了想,最終道:“他對你的恩情,爹娘這兩年也在其他地方補給了他,隻會多不會少。不過你既要見他,那便見一麵,隻是以後都不準再提了。”
於是第二日一早,江恪便被請到了慶王府。
衛瓊枝已經和江恪熟得不能再熟,這次見麵衛瓊枝麵前卻放了一麵屏風,將兩個人擋得嚴嚴實實。
江恪這幾日也已經感覺到慶王府對他不似從前那般熱絡,但他生來機敏,就算不說也意會到了慶王府的意思,對於今日慶王府忽然派人來請他,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而再見到衛瓊枝時兩個人跟前已經擋了屏風,江恪心下更是失落。
不過也隻是轉瞬,江恪很快便恢複過來。
衛瓊枝先是遣走了慶王妃派人來盯著她的仆婦,隻留下自己的心腹姚黃魏紫,江恪見了竟還笑著打趣一句:“姚黃魏紫不能再走了,再走王妃就該急了。”
衛瓊枝被他逗得笑出聲,然而還是讓她們兩個去了外間等著。
等姚黃魏紫走後,她才從屏風後麵出來,一見到江恪便小聲舒了一口氣:“這勞什子玩意兒擋著,又有什麼意思。”
“王妃這麼做自然有她的用意,”江恪道,“我以後是不是見不到你了?”
衛瓊枝素日就很是喜歡江恪的這份爽快。
她搖搖頭:“不是,隻是我過幾日要入宮去培育宣國的霧隱,所以特來和你說一聲。”
“那你從宮裡出來之後呢?我們還能見麵嗎?”江恪繼續追問道。
“我答應了我爹,如果我種霧隱失敗了,我回來之後就要乖乖聽他們的話。”
“若是成功?”
“若是成功,我就向陛下和娘娘討要恩典。”
江恪聞言默了默,又問:“恩典裡麵有我嗎?”
“我向他們討得自由身,不用嫁給裴衍舟。”
江恪也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