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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歡 半溪茶 4284 字 6個月前

後退,她心下想著山匪們放了老媽媽和車夫走,也已經拿了錢了,那麼這事就應該這麼算了,沒道理偏要盯著她不放,難不成還要綁了去問侯府要錢嗎?

可就在思忖之間,衛瓊枝已看見領頭的山匪手中寒光一閃,在他對著她們提起刀的那一瞬,衛瓊枝倒生出幾分機智,對著小丫鬟道:“跑!”

她轉身就跑,但小丫鬟慢了一步,又嚇得動不了,很快衛瓊枝便聽見身後傳來小丫鬟的慘叫,這慘叫也是兩三聲,淒厲至極,但又旋即停止。

衛瓊枝知道,那個小丫鬟已經不在了。

而山匪們殺了小丫鬟還不夠,立刻又開始追趕起衛瓊枝來。

烈烈風聲從衛瓊枝耳邊呼嘯而過,衛瓊枝不敢再去想任何事,心裡唯獨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要拚命跑,拚命活下去。

可是她終究是比不得那幾個山匪的腳力的,四周又是山林又是烏漆嘛黑一片,才沒跑出去多遠,衛瓊枝便被他們追上,自己也被樹枝絆倒在地上。

這裡也不知是什麼地方,衛瓊枝方才下馬車時太害怕都沒發現,原來此時馬車已經是靠著山壁一邊行走,另一邊卻是一道山崖,雖然不是很高,但是底下是滾滾的河水,水流湍急。

衛瓊枝從地上爬起來,又往山崖那邊跑過去,一手還不忘護住自己的肚子,隻可惜山匪又至,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再與山匪們求饒,卻見那舉在她頭頂斜上方的刀光。

難道她的命要止於此處嗎?

衛瓊枝一咬牙,閉上眼睛的同時身子往旁邊一側,竟是從山崖邊翻了出去,沒入了漆黑的夜裡,旋即自黑夜中傳來一聲重物落入水中的悶響,便再也沒有任何動靜,隻剩山崖下嘩嘩的水聲。

山匪們往山崖邊張望了片刻,也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人是不可能活下來的,便也收了刀。

“去交差吧。”

***

這日一大早,榮襄侯府的門房打著哈欠開了門,後日便是除夕,這幾日上門來拜訪的也少了,下人也鬆快起來,隻是這門照舊得開。

連日來都斷斷續續地下了雪,一夜過去侯府門口便已有了積雪,幾個門房拿了掃帚出去掃雪,才掃了幾下,便聽見有個門房看著不遠處,道:“快看,那是什麼?”

幾人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走得踉踉蹌蹌的三個人,看不出是誰,這條街上隻侯府一戶,所以明顯是朝著侯府來的。

門房便以為是乞丐,老夫人是最有慈心的人,大年節下的早就吩咐過下人們,遇上乞丐或是貧苦之人便要伸出手接濟,門房拿了銀子便要過去。

結果還沒等走近,卻聽見當中有人已經對著他們喊道:“快進去報信,瓊枝姑娘出事了!”

……

壽寧堂。

等裴衍舟匆匆趕到時,老夫人也已經是一臉鬱色。

“你們自己說。”老夫人見裴衍舟來了,便立刻對跪在地上的三個人說道。

老媽媽還罷了,往常外麵的車夫是無論如何都進不了內院的,更何況是老夫人這裡,裴衍舟尚且還不知道是什麼事,隻是老夫人這裡的人急著把他從覓心堂叫走,再看這幾個人是那日陪著衛瓊枝去莊子上的,心頭霎時一緊。

老媽媽哆哆嗦嗦開始回話,說到後麵一個勁兒地在地上磕頭。

裴衍舟的手攥緊了又鬆開,如此竟是好幾個來回,最後手背上滿是爆起的青筋,甚是駭人。

“所以你們就把她丟在那裡了?”他問。

老媽媽忙道:“也不是,還有一個小丫鬟陪著她,我們先回來……”

話沒說完,人已經被裴衍舟一腳踹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眼看著老媽媽被拖了下去,老夫人按了按額角,對裴衍舟道:“你不用急,我方才已經派人去找了。”

裴衍舟沒有說話,默了許久之後,才道:“祖母,孫兒想自己去找。”

衛瓊枝是他的人,還懷著他的孩子,把她送走已經是他的底線,萬不可能在她性命攸關之時再把她丟下。

“再過兩日便是除夕,你此時走開如何使得,再說了,你去又有什麼用,”老夫人不喜年關上鬨出這樣不吉利的事,心裡很是煩躁,卻明白此時須得稍微順著裴衍舟,“你聽祖母的,她不會有什麼事的,錢都給他們了能有什麼?他們真衝著人命去的,這三個賤奴便跑不回來了。”

先把裴衍舟哄住,那邊才去找去,若真有個什麼便先瞞下來,隻說人找到了沒事,一切都等過完年再說,這是老夫人的盤算。

裴衍舟聽完立著那裡沒有響動。

“衍兒……”趙氏見狀喚了他一聲。

裴衍舟抿了抿有些乾涸的薄唇,再開口時嗓子已經啞了:“祖母,我自己去。”

然後他再也不等老夫人她們說什麼,提起旁邊一個還跪著的車夫就往外走,喝道:“帶路!”

老夫人急得起身連連在裴衍舟身後叫他,可裴衍舟一次都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頭,很快便不見了。

車夫幾個逃回來又用了差不多一日兩夜,裴衍舟心下一估算更是焦急萬分,往好處想就算衛瓊枝沒事,這麼冷的天又下雪,在荒郊野外這麼久也是要命的。

裴衍舟帶著人,策馬一刻不停地趕到了出事的地方,果然看見了路邊停著的馬車,裴衍舟又有了一絲希冀,或許衛瓊枝一直躲在馬車上等他。

他翻身下馬,一邊叫了一聲“衛瓊枝”一邊疾跑過去,到了馬車跟前也不見裡頭有人回答。

馬車上有被刀砍過的痕跡,已然破損了,裴衍舟在戰場上見慣了刀光劍影,也曾經受過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可這次隻看那些刀痕一眼,他心頭便是一震,竟不敢再看。

車簾子掀開了一個小角,看不清裡頭有沒有人,更像是有人從裡麵輕輕用手指撚著一般。

裴衍舟伸了伸手,忽然有些不敢去揭開簾子。

這時他的長隨已經過來回話:“世子,附近已經查看過了,發現了……一具屍首。”

裴衍舟的手一顫,當即便毫不猶豫地掀了車簾。

裡麵空無一人,隻有一枝落在地上的臘梅。

裴衍舟往後退了兩步,步子有些不穩:“屍首呢?快帶我去看!”

很快長隨便把裴衍舟帶到那裡,離得馬車才幾步路,其實剛剛裴衍舟過去的時候自己就能看見。

屍首身形矮小,被翻過來的時候,裴衍舟鬆了一口氣,不是衛瓊枝,應該是她身邊的那個小丫鬟。

裴衍舟命人帶好小丫鬟的屍首,回去之後安葬,便繼續帶著人尋找。

隻要沒找到人,她就有可能沒有事,若是有事也應該和那個小丫鬟是死在一處的。

這裡到處都是淩亂的痕跡,裴衍舟一眼就能看出有人在奔跑,有人在追逐,他定下心神,隨著這些痕跡一路找過去,最後在一塊碎布那裡停下。

碎布有兩個巴掌的大小,應該是女子的裙裾上撕下來的,或許是被風吹到了山崖邊,掛在了雜草中,又被雪壓住,現下雪有些化開,便是濕漉漉的。

裴衍舟俯身拾起碎布,那塊布似乎染了紅紅的顏色,很是鮮豔,裴衍舟的鼻尖卻聞到熟悉的血腥味,他的手指抿了幾下,果然是血。

裴衍舟忽然有一刻的失措,便是在戰場上遭人陷害,也從未有過此時的茫茫然。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乾什麼。

他細細回想了一番,卻發現自己並不記得那日衛瓊枝出府時穿的裙子是什麼顏色的,一點都不記得。

也從來沒有在意過她穿了什麼。

裴衍舟把碎布放進懷裡,長隨見狀小心翼翼道:“這附近全都已經搜查過一遍了,沒有再發現什麼,這裡的草和雪都是……”

長隨沒有繼續說下去。

裴衍舟看了一眼,他其實從撿起碎布的那刻起,便看出了草和雪向著外邊斜出去的痕跡,像是有人在這個地方掉了下去。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裴衍舟的雙目闔上又重新睜開,看著崖下湍急的河水,隻是冷冷道:“隨我下去找,上麵也繼續找。”

這一找,便直接找到了第二日清早。

所有人的已經精疲力儘,附近所有有可能的地方也都被翻找過一遍。

侯府已經派了幾撥人來催裴衍舟回去,裴衍舟隻讓他們拿了那塊碎布回去,讓紅雲和芳姨娘去仔細辨認。

他身上的衣服濕了乾,乾了又濕,甚至下河去找過兩回,但毫無所得。

裴衍舟心裡清楚,若是真的在河裡找到了,那也隻能是衛瓊枝的屍首了。

所以兩次沒找到,裴衍舟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大約還有些慶幸。

可衛瓊枝又在哪裡呢?

她不見了。

最後跟了他許多年的長隨終於忍不住對裴衍舟道:“世子,回去吧,瓊枝姑娘應該是掉到了河裡,不可能再找到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裴衍舟真的回去了。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仿佛已經精疲力儘,又好似是已經對衛瓊枝仁至義儘了。

一路回到侯府已經是入夜,因是除夕前夕,侯府各房已經開始宴飲,那些旁枝的也都過來了,齊聚一堂好不熱鬨。

裴衍舟回府後也不先沐浴更衣,而是叫來了紅雲和芳姨娘,也不聽她們說話,而是直接把他們帶去了侯府的宴席上。

看著裴衍舟一身狼狽地從外麵走到宴廳上,老夫人原先還笑意盈盈的臉上逐漸陰沉下去,周圍的人也開始慢慢安靜下來,侯府裡麵三房知道底細的還好,其餘的便是一臉奇怪地看著他。

裴衍舟將那塊碎布拿在手上,問紅雲和芳姨娘:“這是不是她的?”

芳姨娘打了個哆嗦,不敢不答裴衍舟的話,又礙於老夫人在上首坐著,隻能一邊哭著捂住臉一邊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

而紅雲則是猶豫了片刻後道:“是,是瓊枝姑娘的,那日早上……奴婢親自服侍她穿的這條裙子,記得很清楚。”

周圍開始傳來私語的聲音。

老夫人已是壓不住的慌亂,竟站起身問裴衍舟:“衍兒過來,你要乾什麼?”

裴衍舟的眼睛一片腥紅,他死死地盯著老夫人的臉,像是要將她的臉上灼出一個洞。

“我要乾什麼?”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對老夫人道,“她不見了。”

“不見了就去找,找不到也罷了,一個低賤之人,也用得著你當真?”老夫人亦是被裴衍舟激怒,又以怒火掩蓋自己的恐懼。

裴衍舟朝著老夫人走近兩步,一時趙氏等都呆了,竟是一個都想不到上前去拉他。

“她在府上受了那麼多苦,那麼可憐,祖母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她?”裴衍舟的眼睛愈發通紅,“她已經有了身孕,那也是孫兒的孩子,孫兒已經答應等她生產之後便將她送走,祖母為何連這點工夫都等不了?”

老夫人氣得臉色煞白:“你這是在怪我?衍兒你看看今日那麼多人,你要把祖母和你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