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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歡 半溪茶 4252 字 6個月前

氏使喚得團團轉。

金大夫卻又道:“但是她今日受了寒又淋了雨,這麼冷的天,月份又還小,胎兒已經不穩了。”

趙氏眉梢一挑:“什麼穩不穩,既然有了就一定要保住!趕緊開了藥讓她喝下。”

眼下衛瓊枝有了身孕,說不得裴衍舟和林嫻卿的親事就在眼前了,這個孩子於她來說大有用處,生下來之後是要抱過來養的,怎能容得下什麼閃失。

此刻趙氏倒是有了些許後悔,早知道就不該讓衛瓊枝來廟裡了,更不該今日急著下山。

很快老夫人也從壽寧堂趕了過來。

裴衍舟也跟在她身後。

趙氏派人去壽寧堂報信的時候他正要走,聽到時竟也沒反應過來,腦子裡隻以為是父親的哪房妾室。

等到老夫人笑著看向裴衍舟,裴衍舟才一下子意識到,原來說的是衛瓊枝。

是她有了身孕。

老夫人很是高興,他跟著老夫人回到覓心堂,眾人紛紛上前來道喜,老夫人讓他們去領賞,便往暖閣裡去看衛瓊枝。

暖閣裡還是靜悄悄的,和外麵的熱鬨大不相同。

趙氏為了掩飾自己的錯誤在一旁打圓場:“她自己也糊塗,有了身孕都不知道,金大夫說才一個月出頭,正是最愛犯困的時候,這會兒還睡著呢!”

老夫人瞧了瞧,道:“這臉色看起來不好。”

趙氏訕笑幾聲正要說話,猛地卻聽一直站著沒動靜的裴衍舟道:“是暈倒了。”

趙氏差點氣厥過去,頓覺兒子有了妻兒就忘了娘,幸好老夫人並沒有追究什麼,隻是掃了趙氏一眼。

“既有了身孕就好了,養著便是,我那裡還有些補品,先拿來讓她吃著。”老夫人道。

眾人怕擾了衛瓊枝,又轉到了暖閣外,老夫人這才拉住裴衍舟的手道:“如今也是要做父親的人了,以後行事都要更穩重些了,再不能像小孩子一樣,明白嗎?”

裴衍舟點頭:“孫兒知道。”

老夫人今日得了這個好信兒,一時愛憐地看著裴衍舟,聲音有些顫唞:“我就知道,我的孫兒一直是最爭氣的,這下好了,我看那些人還有什麼可嚼舌根的!”

林家有意悔婚之事,在老夫人心頭不得不說是一根梗著的刺,這親事本就是她一力去說的,她如此高傲之人,怎能容得下林家看輕了裴衍舟,還是那等無法啟齒的羞辱人的事兒,強忍著怒火不主動退親,一則是不想遂了林家的願,二則林家的嫻卿姑娘實在是不錯。

“是孫兒讓祖母憂心了。”裴衍舟道。

趙氏見不得他們祖孫情深,這時便道:“侯爺那裡也派人去說過了,二房三房那邊也說了。”

若說老夫人心頭的刺在侯府之外林家,趙氏的刺便更多的是在內宅之中。

“說了也罷了,總歸是喜事,夜裡也不算驚擾了人。”老夫人思忖許久,才又道,“我們自家倒是不打緊,早晚能知道的,外頭卻也疏忽不得,早先把衍兒都說成什麼樣兒了?”

趙氏回道:“知道的,特彆是林家那邊,會叫人去透露一二。”

見趙氏總算能做件自己滿意的事,老夫人點了點頭,又道:“既然是這樣,林家的親事也要準備起來了。”

她年紀到底大了,這麼晚了又是激動又是跑來跑去的到底也有些累了,又叮囑了幾句便往壽寧堂去了。

留下趙氏依然興致勃勃,這一日跋山涉水的辛勞都一下子一掃而空,在覓心堂又是指使這個又是吩咐那個。

裴衍舟被她折騰得心煩,便攔了她,隻說要睡了,趙氏這才消停下來。

末了要走,卻還是一臉神秘地對裴衍舟道:“她現在有孕了,你不能胡來,今夜是挪動不了——不對,金大夫說胎兒不穩,我看這些日子最好都不要挪動,但你可不能犯渾拉著她做那事,你們年輕不懂事,會出事的。”

裴衍舟聽她說得越說越不像話,連忙打斷她的話頭,有些無奈道:“母親把我當什麼人了。”

他向來話不多,便又咽下了後麵想說的話。

隻要趙氏少折騰一點,也就太太平平了。

今日幸好是無事,又有幾個女兒家經得起那樣的,裴衍舟想起來找到衛瓊枝時她跌坐在地上,其實那會兒她定是已經極不好受了,又是淋雨又是吹風,他越想竟是越後怕。

趙氏風風火火地走了,裴衍舟吩咐張媽媽去落了鎖,自己也去沐浴洗漱了。

回到內室之後裡頭已經熄了燈,隻剩下一盞孤燈能照亮腳下的路,大抵是丫鬟做事不仔細,光想著暖閣裡麵睡著的衛瓊枝了。

但裴衍舟沒有說什麼。

衛瓊枝已經有了他的孩子,說來讓她入府便是隻為了此事,倒也實在有些對她不住,若連幾盞燈都要計較,未免也太無情了些。

這樣想著,裴衍舟往暖閣裡望了一眼,裡頭映著外麵昏黃的燭光,朦朦朧朧的像罩了一層霧氣,仿佛今日淋的雨水在氤氳而上。

裴衍舟走到暖閣青色的簾帳外,這才看清楚了衛瓊枝確實躺在床上,她的身上蓋著厚厚一床被褥,整個人壓在底下,更顯得瘦弱伶仃,額間幾縷碎發黏在上麵,不知是汗還是頭發被雨淋濕了未乾。

大約是夢中聽到了裴衍舟的腳步聲,她有些不安地側了側頭,卻沒有醒,可見今日是累得狠了。

裴衍舟想了想,叫來小丫頭讓她給衛瓊枝值夜,道:“她今日淋了雨,夜裡許是要發燒或是難受,警醒著些。”

說罷便自己往床榻那邊睡去了。

一夜無夢。

***

一大早,林府二夫人就來到了女兒林嫻卿的房中。

林嫻卿住在林府一處臨水的院落中,一路走來還有水鴨和鴛鴦的叫聲,本是極為愜意閒適之所,但林夫人卻被叫得心煩。

待得入了院中,沒想到林嫻卿竟已早早起身,梳妝打扮完了。

林夫人遣走下人們,拉了林嫻卿坐到內室中,未開口已皺了眉,輕聲問她:“你已經知道了?”

林嫻卿朝著母親笑了笑,恬靜淡雅,如臨水照花一般。

她道:“何曾瞞得過我的眼睛?”語氣神態卻完全不像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反而像是已主過事好幾年的當家奶奶。

林夫人見女兒如此淡然沉穩,一顆心也漸漸放了下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個女兒從小就主意大,頗有些少年老成,她先是還嫌女兒沒有小女兒的姿態,可等她越長大卻越覺出女兒林嫻卿的好處來,事情都能自己做主還罷了,又是極為明理頭腦清楚,根本用不著父母家人多擔心。

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人往後日子必定順遂安穩。

包括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林嫻卿雖然年輕,但卻不似彆家姑娘那樣在閣中時什麼都不管,她能幫著母親以及其他伯母嬸母們理事,就算用不著她的,她也一定是心裡明鏡似的有數,全都看在眼裡。

她待人又謙和,林府上下就沒有不喜歡她的,就算幾個姐妹背地裡常酸她,但終究還是要時常來她這裡向她討教問題。

林夫人問:“那你打算怎麼辦?鬨了這麼一出,那邊一直不肯退親,如今他又好了,我看這親事是做不下去了的,就算你嫁過去了,那邊也是心有芥蒂,姑爺怎樣先還不好說,但首先宜陽郡主絕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隻你那婆母還罷了,糊塗得很。”

林嫻卿先也不說話,默默地想了一陣,卻是又反問林夫人:“母親就是這樣想的?”

“母親是為了你好,”林夫人揉了揉額角,“憑你在閨閣中的好名聲,再尋一個好人家也是有的,嫁不了侯府便嫁伯府,不如索性就把親事去退了,我與你大伯母親自上門去說,侯府沒有硬按著頭讓你嫁過去的道理。”

聞言許久之後,林嫻卿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慢慢道:“我才不退親。”

林夫人沒料到她會這麼說,忙勸道:“你素日都冷靜持重,可彆在這事兒上犯了糊塗,我知道你幼時和那裴衍舟一起玩過幾回,雖他的長相人品確實出挑,人都愛俊俏的,但這以後過日子,光靠幼時那點子還不知記不記得的情分可撐不下去。”

“母親也太低看了我,”林嫻卿被林夫人說起了幼時與裴衍舟的事,卻絲毫不見羞惱,反而更加不疾不徐,“我才不是因為他的相貌或是幼時相交才中意他的。”

“那又是為了什麼?”林夫人急了。

林嫻卿低下頭淺淺笑了,修剪得圓潤又保養得宜的指甲在喜鵲繞枝手爐蓋上劃了兩下,劃出輕輕的兩聲響。

她烏黑的鬢邊被發髻上簪著的流蘇打到,而後才拿眼兒緊緊瞧著林夫人,道:“這親事是宜陽郡主親自來說的,我自然是她極滿意的,就算眼下有什麼齟齬,但我相信憑我的為人,郡主很快便能回心轉意,至於裴衍舟,他會是我的夫君,我心下雖也傾慕於他,但卻也實在不是很重要。”

她從來就不信什麼夫妻之間情意,就算是初嫁時是有的,但往後一定是慢慢煙消雲散的,先不說往後了,現如今他身邊就已有了一個,可她的身份卻永遠不會變,等裴衍舟繼承了爵位,她就是名正言順的侯府夫人,是有誥命在身上的。

眾所周知榮襄侯府內裡一團亂,眼下雖還有宜陽郡主頂著,可趙氏是個不懂事的,等郡主哪天一去,侯府落在她手上定然是要出事的,宜陽郡主當日前來提親,也是看中她的閨譽和能力,等她一嫁進去,隻怕宜陽郡主就會直接把趙氏架空,轉而把侯府內宅的大權給她。

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林夫人緩了片刻,才弄清楚女兒話裡的意思,她到底心疼女兒,便問:“你真想好了?其實按你的家世背景,真要挑個可心可意的也使得,完全不必……”

“母親,”林嫻卿打斷林夫人,“裴衍舟出事之前可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他十五歲上便建功立業,京城誰人不誇?如今他的腿好了,日後更是大有可為,俗話說夫貴妻榮,京中勳貴子弟們紈絝者眾多,靠的都是祖蔭,嫁給他們又能有什麼出息?”

林家三代之前也曾經出過內閣首輔,但那已經是往事,如今也大不如前了,隻有林嫻卿的大伯和父親在朝中任著不大不小的職務,書香門第自是清高,又不肯去做那汲汲營營的攀附之事,所以即便是積了幾代的世家名門,也已經有沒落的頹勢。

譬如林嫻卿的幾位姐姐們,嫁得最好的也不過是四品之家,隻有林嫻卿一向非常得宜陽郡主的看重,到了年紀之後更是郡主親自上門來提親,可見對她的滿意。

這也是她自小沉靜得體,溫柔大度,這才能在京中搏得個好名聲,若非如此,榮襄侯府是她無論如何都高攀不上的。

侯府的老夫人貴為宜陽郡主,其實早該向陛下提為侯府加恩一事,封個國公根本不在話下,這麼多年未行此事不過是因為榮襄侯實在不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