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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歡 半溪茶 4343 字 6個月前

趕上前去,果不其然就是趙氏,幾個下人簇擁著一輛簡陋的馬車,可憐兮兮的。

裴衍舟還沒開口說話,略掃一眼便察覺不對。

人數不對,趙氏去清修其實身邊跟著的人不少,再加上前幾日衛瓊枝帶過去的,不該隻有這麼幾個才對,難道還有人留在寺廟沒走?

趙氏一見兒子來了,便心疼道:“這麼大的雨過來乾什麼,腿才好了幾日?”

裴衍舟看到趙氏馬車上並沒有其他人,心裡一緊。

衛瓊枝不在。

“人呢?”裴衍舟問。

趙氏還沉浸在艱苦路途中遇到兒子的喜悅中,聞言一愣,而後才道:“她呀……她走不動了,自己說要留在路上等,有人陪著她的。”

裴衍舟呼吸一滯。

這一看就是馬車再不能多坐一個人,衛瓊枝隻能步行,所以才導致走不動,這路彆說是衛瓊枝一個弱女子,就算是他方才一路走過來,也覺得很是辛苦。

他往遠處一眺,山路霧蒙蒙的,很難看清楚前方。

若是衛瓊枝他們能找到歇腳的地方還好,若是找不到就糟糕了。

裴衍舟不想再和趙氏掰扯,安排了兩個長隨護送她下山,自己便帶著剩下的人繼續往山上趕。

趙氏在他身後喊:“衍兒快回來,不用去找她,不會有事的,你和母親趕緊回家去,這雨實在太大了……”

裴衍舟沒有理會,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回不知走了多久,裴衍舟一路上心思亂糟糟的,也說不清在想什麼,隻知道想到最後,如果衛瓊枝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便是侯府害的她。

他也難辭其咎。

直到有長隨朝著前麵喊道:“好像有人!”

裴衍舟心下忽然一鬆。

他連忙跑了過去。

隻見一群人圍著什麼東西,裴衍舟認出來確實是侯府裡的人,一時又沒看見衛瓊枝,便喊道:“都讓開。”

一開始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裴衍舟過去拉開一個人,大家才認出來真的是裴衍舟來了。

所有人都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還有丫鬟哭了起來。

而裴衍舟也終於看見了他們圍著的東西。

是衛瓊枝。

她正白著一張臉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裙鬥篷又濕又臟,唇瓣緊緊抿著,眉心也蹙起,好似是受了什麼痛苦,應該是病了。

這樣的神情,裴衍舟好像從來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

她給人的印象總是遲鈍的,於是歡愉不存在,悲喜也不存在,痛苦更不存在。

裴衍舟猛然驚醒,就算他以為不存在,她也不可能真的感受不到。

“怎麼了?”裴衍舟蹲下/身子問道。

紅雲搶著回答:“姑娘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能是摔傷了腿,起不來了。”

衛瓊枝痛得說不出話,也隻能胡亂點點頭。

裴衍舟沒有再說其他的,他轉過身子對衛瓊枝道:“上來。”

衛瓊枝一開始沒懂,怔了半晌才明白過來,他是不是要背她?

正在猶豫之際,裴衍舟已經讓人把她扶到了自己背上,衛瓊枝才剛把手環住他的脖頸,裴衍舟已經站了起來。

他走得快,即便背著衛瓊枝也比彆人要快很多,很快便把後麵的人甩了下去。

衛瓊枝還不放心:“紅雲他們……”

“我的長隨會帶他們下來。”

衛瓊枝不說話了,隻把手上的傘舉得更牢一點。

其實她身上已經濕透了,打不打傘都是一樣的,倒是裴衍舟穿的是蓑衣,明顯就聰明很多。

一陣北風吹過,正頂著風的傘被吹地搖搖欲墜,歪來邪去地一下又一下遮擋著裴衍舟的視線。

裴衍舟眼前都被雨水糊著,又偶爾有傘麵遮擋,便對衛瓊枝道:“你把傘扔了。”

衛瓊枝疼得暈暈乎乎的,聞言也沒再多思考,一下就把傘扔到了地上,反正打傘也很累,她其實也撐不動了,渾身也早就濕透了,撐不撐傘都是一樣的。

哪知這看似一樣的,實際上頭頂那小小一片遮擋風雨的傘麵被拿開之後,風雨便更加肆無忌憚地往衛瓊枝身上砸,衛瓊枝立刻便打了個噴嚏。

裴衍舟也沒想到她扔傘扔得那麼快,他也是話出口之後才感覺到不妥的,若換了他自然能扔了這礙事的物什,但是衛瓊枝不行,衛瓊枝雖然不算是什麼閨閣裡嬌養出來的女子,但到底是個姑娘家,怎麼受得了這風吹雨打的。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改口,衛瓊枝就已經把傘扔了。

然後衛瓊枝在他背上適時地打了個噴嚏,聲音很小很細,像是一隻小鳥似的,鳥羽拂在他耳邊,拂得他耳邊心中都癢癢的。

裴衍舟停下,把衛瓊枝放了下來。

衛瓊枝晃了晃,自己站穩了,裴衍舟把她放下來,是不是說接下來的路她就要自己走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方一把她放下來,裴衍舟就開始解自己身上的蓑衣,然後又把衛瓊枝身上濕答答浸了水足有好幾斤重的鬥篷摘下來,再胡亂把蓑衣給她披上去。

“自己穿好。”裴衍舟道。

衛瓊枝被風雨打得快麻木了,聽了裴衍舟的吩咐便“哦”了一聲,連忙把蓑衣穿好。

她穿好後才看見裴衍舟淋在大雨裡,便道:“要不還是把傘撐起來吧!”

說著就要回頭去撿被她扔著的傘。

裴衍舟握住她的手腕:“不用。”

這回裴衍舟蹲下來,衛瓊枝自己迅速地爬上去了。

二人再度啟程。

鬥篷被脫下來換上了蓑衣,倒確實比方才好受了些許,隻是這般境況之下,終究還是難挨的。

過了一會兒,裴衍舟問她:“你在發抖?”

衛瓊枝也分不清是冷的還是疼的,吸了吸鼻子道:“太冷了。”

“冷也是正常的,”裴衍舟想了想,到底是憐她被趙氏拖累,少見地柔聲安慰道,“很快就到了。”

說是快,其實也至少要再一個多時辰。

裴衍舟默默地加快了腳步。

這一來一回地上山下山,又下著雨,想來很快就要天黑了。

裴衍舟的腿傷才剛剛好全了,能行動自如地走路也沒多久,再加上雨中濕寒,其實傷處一早就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但他在戰場上也受過許多大大小小的傷,咬咬牙就扛過去了。

好在又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工夫,雨竟然漸漸小了下去,而後又慢慢地停了下來,雖然路上仍是泥濘不堪,也間或有泥石滾落,但還是比下著雨要輕便不少了。

暮色漸濃之時,二人終於到了山下。

路上也沒再見到趙氏的蹤影,想來她定是早就回到府上了,裴衍舟留下看馬的隨從遠遠見到他們便連忙趕上來,也說了趙氏已經回去的事。

裴衍舟把衛瓊枝放下,又牽了馬過來,問她:“會騎馬嗎?”

衛瓊枝雙腳一落地,這會兒卻覺得站都站不住了,麵對裴衍舟的詢問,強忍著難受搖了搖頭。

“那和我一起罷,我扶你上去。”裴衍舟道。

他將衛瓊枝的腰輕輕向上一托,衛瓊枝整個人就被他送到了馬上,衛瓊枝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接著裴衍舟也坐到了自己身後。=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還沒準備好,馬便箭矢一般地射了出去。

衛瓊枝從來沒騎過馬,上去之後嚇得屏氣凝神的,隻剩下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其他什麼都感受不到。

她覺得自己要從馬背上被摔下去的,而後才想起來好像還有裴衍舟在自己身後,他牢牢地箍著自己的雙臂,讓她連身子都沒有搖晃一下。

衛瓊枝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隻是下一刻,她眼前一黑,終於暈了過去。

裴衍舟眼睜睜地看著衛瓊枝軟了下去,連忙把她扶住。

他先想到的是衛瓊枝騎馬被嚇暈的,而後才想到大冬天雨中跋涉這麼久,倒也實在難為她能撐到這個時候。

裴衍舟叫了衛瓊枝幾聲,衛瓊枝也沒有應答,他便也放棄了,驅馬趕緊回侯府才是正經。

有了馬便快了,不過一會兒工夫,兩人已到了榮襄侯府門口。

知道他們要回來,門口倒是候著許多人,一見裴衍舟回來,紛紛過來為他牽馬。

裴衍舟自己先下馬,沒顧得上小廝來給他披大氅,便忙著把衛瓊枝抱下來。

沒想到這一路過來,衛瓊枝還沒醒。

裴衍舟方才叫過她,眼下周圍有那麼多人看著,他倒開不了這個口了,便把她交給了過來扶人的仆婦們。

剛扶著衛瓊枝,有個媽媽便“哎呀”了一聲。

裴衍舟剛要走,一聽見聲音便不由朝著衛瓊枝看過去,剛剛把她從馬上抱下來時沒注意,此時映著高高的燈籠照下來的燭光,卻能瞧出衛瓊枝麵如金紙,煞是駭人。

“去請大夫過來覓心堂。”裴衍舟吩咐旁人道。

軟轎早就備下了,但衛瓊枝身子軟著,把她弄進去倒很是不易,幾個婆子弄得滿頭大汗,裴衍舟看不下去,便讓她們都讓開,自己上前想把她塞進去,但旁邊沒人扶著,衛瓊枝暈得不省人事,一坐進去便要倒下來,連裴衍舟也沒辦法。

裴衍舟想了想,便重新又把她從軟轎裡弄出來,一把抱到手上,這倒輕巧。

一路回了覓心堂,沒想到趙氏已經在那裡等著,她已經知道裴衍舟回來了,等見了裴衍舟的人才放下心,念了一聲佛。

見裴衍舟抱著衛瓊枝進來,她便皺眉道:“也不顧著自己的腿傷——這身上怎麼還濕得透透的?母親讓人做了薑湯,你趕緊喝上一碗,再去洗個熱水澡。”

麵對趙氏,裴衍舟沒再多說什麼話,隻是點點頭,道:“衛氏暈倒了,一會兒大夫會過來,母親若不急著回去睡,便在這裡照拂一二,我出去這麼久想必祖母也掛心,先去壽寧堂說一聲。”

說罷也沒等趙氏說話,轉身便走了。

趙氏撇了撇嘴,知道她冒大雨回來,其實老夫人已經教訓過她一回了,她也怪沒意思的,好在是有驚無險地回了府,這顆心也總算定了。

裴衍舟是直接把衛瓊枝抱到正房暖閣裡的,丫鬟拿了熱水進去給她換衣擦身,趙氏便想著要離開了。

她是侯府的當家夫人,衛瓊枝隻是她兒子的妾侍,就算是正經兒媳婦,也沒有婆母特意陪著她看大夫的道理,向來隻有兒媳婦伺候婆母的份兒,衛瓊枝怎麼當得起,這裡有張媽媽管著就夠了。

趙氏叫來張媽媽叮囑一番,沒想到金大夫來得也快,趙氏還沒來得及走,他便已經急急走出來道:“夫人,瓊枝姑娘這是喜脈!”

趙氏本來沒想聽金大夫彙報情況,半晌沒搞清楚金大夫在說什麼,接著臉上便是狂喜之色。

“什麼?她是有喜了?快,快讓人去壽寧堂報喜!”

趙氏說完竟是笑了起來,又是指揮這個去老夫人那裡,那個去裴碩那裡。

一時覓心堂都忙得亂糟糟的,丫鬟婆子都被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