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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開見煜時 許期安 4380 字 6個月前

她,夏知遇惱火依然,但不舍心疼多日未見的好友,回抱不忿斥責道:“闞雲開,和顧煜待久了,你也變混蛋了。”

孕婦保持樂觀向上的情緒極為重要,闞雲開坐在沙發上輕撫摸她的肚子,笑說:“注意言辭,彆教壞我兒子。”

“這是我兒子!”夏知遇笑中帶淚,滿不在乎形象地推她的肩,“要兒子自己生去,不對,你生女兒才行,要給我當兒媳婦。”

聞此,闞雲開眉間的笑意斂了些許。

一年前,寶寶來得意外,走得匆忙,她不知是否還能再擁有一個可愛的結晶。

然而,孩子的父親,什麼都不記得了。

夏知遇近期睡眠不足,闞雲開略坐片刻,沒多打擾,便隨李凱一道離開。

路過部隊籃球場,裡麵兩隊激烈交鋒,正在進行熱絡的籃球賽事。

“凱子。”

熟悉的聲音,闞雲開愣怔定立在原處,不敢轉身相視,她攥緊手指,直至指尖再無血色,泛白透明。

李凱回首望去,看著顧煜逐步靠近的身影,他眸光流轉,瞥向闞雲開無措的表情神態,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顧煜在二人麵前站定,額頰汗珠順頜線下落,視線偶然停留在闞雲開身上,思忖幾時,她的背影輪廓似在夢中出現。片刻,他收回略帶冒犯的眼神,眸中凝色轉瞬即逝,不多思索。

他衝闞雲開抬抬下巴,氣息稍穩,問:“有朋友?”

思緒短暫停擺,李凱一時不知如何介紹闞雲開的身份,結結巴巴回說:“……知遇……的朋友。”

顧煜抬手抹去額間汗水,拍著他的肩說:“傅晉之那混蛋打一半跑了,你送完這姑娘來替補。”

這姑娘。

如今,在他口中,她隻是這姑娘。

隊友遙望闞雲開和顧煜比肩而立的身影,大步跑來,所有人都希望闞雲開的出現能讓顧煜憶起些許片段。

可目前看來,非但沒有半分刺激,他甚至連一點影子都不曾想起。

像是從沒見過眼前人般。

遑論情愛糾葛。

闞雲開逼迫唇角牽動,生硬揚起一抹禮貌的微笑,她和李凱說:“你去打球吧,我自己走就行。”

運動過度,體能損耗,急需補充流失水分,李行遞給顧煜一瓶全新的礦泉水,顧煜不加猶豫接過水瓶,擰開瓶蓋灌下泰半。

眼見闞雲開提步正要離開,李凱握住她的手臂,將人帶來顧煜跟前,作媒說:“給你介紹個女朋友吧。”

滿麵錯愕不解,未等顧煜出言可否,闞雲開冷淡說:“我看不上他。”

雖說主觀意念各有不同,但人生過活“十九年”,當麵以此直白拒絕顧煜的人,闞雲開怕是頭一位。

如是言語刺耳,顧煜意外生嗆一口,他拿遠水瓶,咳嗽間,手部用力握緊瓶身,其中所剩甘露不慎潑灑在闞雲開的領擺。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連衣裙。

“對……對不起。”顧煜脖頸通紅,手忙腳亂地翻找口袋,想尋些紙巾安慰。

淚水驀然決堤,幾月來攢下的委屈痛苦在見到顧煜的第一時間已然潰防,她在他麵前永遠隱藏不了喜怒哀樂。

儘管在顧煜眼中,現今她不過是陌生人般的存在,她還是最依賴他。

愛上她,又忘記她,是顧煜此生無解的罪名。

麵對她突如其來的眼淚不甘,顧煜手足無措,他安慰道:“你彆哭啊,我賠你衣服錢,你再買件新的成嗎?”

“你弄臟的是我的裙子。”闞雲開薄嗔淺怒,長睫盈滿淚珠,迷蒙滑落唇側,“賠錢算是怎麼回事?”

這一幕,曾諸多人見證,情景再現,眾人目光流連,屏息以待。

“你拿錢買一件不是一樣的嗎?”

“隊長,你欺負我,我可是要哭的。”

……

顧煜說:“你拿錢買一件新的不是一樣的嗎?”

闞雲開泛紅的雙眸凝視著眼前人,任憑眼淚作威作福,淚腔灑灑,“我不要錢!”

情緒進一步失控前,她轉身大步離開。

逃避,是唯一能做的選擇。

顧煜微閉眼睛,目光彙聚成線,總感覺眼前幕幕似曾相識,在哪裡出現過似的。

夢中,也有位穿白色連衣裙的姑娘紅眼告訴他,她不要錢,她要的是裙子。

張赫猶疑問:“老大,你真沒想起點什麼?”

“我應該想起什麼?”顧煜自我懷疑地掃視眾人的表情,眼底的不解無助浮慢而出,“或者說,我應該認識她嗎?”

闞雲開驅車前往醫院看望龍子%e5%90%9f,姚曉楠去開水房接水回來,與她一起走進病房。

阿法尼的那一槍沒有擊中要害,而是打進肋間,並不足以致命。

治療最佳時間有所耽誤,龍子%e5%90%9f在醫院躺了許久,留下後遺症的概率極高,所幸保住性命。

闞雲開拉開床邊的陪護椅坐下,“還好嗎?”

“好啊。”龍子%e5%90%9f故作輕鬆,臉上得意的笑容難藏,悄悄抬眼看著病房中忙碌的姚曉楠。

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正是如此。

龍子%e5%90%9f的身體狀況有待評估,如若健康條件不允許,他則需要轉業。

思量再三,闞雲開咬唇問:“你有想過如果不能重回部隊,之後要做些什麼嗎?”

“什麼做不了。”龍子%e5%90%9f輕快的語氣背後儘是遺憾。

心中晦澀難解,闞雲開頷首斂眉說:“對不起。”

“你瞎說什麼。”龍子%e5%90%9f接過姚曉楠遞來的水杯,笑說,“是你救得我,難道忘了嗎?”

闞雲開低眉未發一言。

“不如這樣,你給我在你爸公司安排一個混吃等死的崗位,薪資要同比中高層那種。”龍子%e5%90%9f寬慰提議,“比如給你爸當個保鏢什麼的?”

“行啊。”闞雲開笑問,“為什麼不給我當保鏢?”

龍子%e5%90%9f脫口而出:“你有老大啊。”

姚曉楠向他提及過顧煜失憶之事,此話對闞雲開來說無疑是一種中傷,他閉嘴噤聲。

氣氛若冰寒不動,姚曉楠說:“闞闞,你彆理他,就他這種獅子大開口的人,就應該送去改造思想。”

顧煜和闞雲開再見麵時,是夏知遇生產那日。

夏知遇堅持不要李凱陪她生產,闞雲開則榮幸成為第一順位的合適人選,她親眼見證李牧堯小朋友降臨人世的全過程。

繈褓嬰提不想竟成為他乾爸,顧煜先生,此後三十年都恨之不及的人。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大概所有男人都擁有女兒夢,李凱為心底最後一絲幻想破滅而失落不已,麵上卻不敢顯露分毫。

闞雲開小心翼翼拖抱著李牧堯小朋友,連聲逗樂,誇獎道:“知遇,你真的太厲害了,我兒子好可愛哦。”

夏知遇躺在生產床上疲憊不堪,啞聲正告說:“你時刻給我記住,他差點因為你沒有了,讓你再瞎跑。”

從產房回到病房不久,顧煜也帶來賀禮探望。

李凱提前與他遞送消息,告知闞雲開在此,顧煜多次想主動搭話,都被闞雲開有意無意地岔開。

那次“潑水事件”過後,顧煜茫然想起腦海中模糊的身影,但他始終看不清那人的麵容,隻一點可以確定,近兩個月的時間中,他每天都能想起闞雲開。!思!兔!網!

她的眉眼,她的喜怒,她的眼淚。

愛是一種本能,不需要記憶加持。

為陪護夏知遇生產,闞雲開近一天一夜都沒合眼休息,比新晉母親都辛苦些許,夏知遇關心道:“闞闞,你忙一天了,先回家休息吧。”她交代顧煜說,“乾爸幫忙送下乾媽唄。”

顧煜自是不會拒絕,難得闞雲開也無異議。

顧煜開得仍是那輛黑色Jeep,車內幽淡飄浮著熟絡的沉木香。

闞雲開拉開後座車門,顧煜嘗試挽留,“坐前麵吧,我不想以為自己換了職業,改當快車司機了。”

無謂在無聊小事上浪費時間,闞雲開順從坐進副駕,顧煜探進一半身子,幫她係好安全帶,頸首錯位相交,二人皆是一瞬凝滯。

氣息隱約喚起溫存時光記憶,若即若離。

良久,闞雲開抬手輕推他的肩膀,顧煜發覺行為不妥,繞回主駕發動車子,闞雲開告知他公寓地址,再沒搭話。

顧煜主動挑起話題,“上次對不起,我還是賠你裙子吧。”

“不用了。”闞雲開懨懨望著窗上飄零雨幕,玻璃那端是傍晚閃爍的霓虹,她突然問,“失憶……是什麼感覺?”

顧煜看著前路,半開玩笑道:“沒什麼感覺,就是一覺醒來,莫名其妙老了十幾歲。”

闞雲開視線回歸朦朧不清的車廂,側首相視開車的男人,半晌,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重新望向窗外,淡聲感慨道:“真好……我也想失憶。”

“好端端想失憶做什麼?”紅燈間隙,顧煜轉身細看著她無欲的側顏,解釋道,“我是因為受了重傷才會喪失幾年的記憶,其實獨自一人的時候,想想錯失的時光會非常無助,總感覺有些事情發生過,卻又分不清到底是虛幻臆想還是現實,沒你想的那麼輕鬆。”

闞雲開額首抵在玻璃上,靜靜聽著,沒有搭話的意圖。

見她不言不語,顧煜試探問:“感情出問題了?”

久久,闞雲開“嗯”了聲,應聲道:“遇見個混蛋。”

“要不要我幫你出氣?”把握現有時機,顧煜爭取說,“帶我出去應該不會給你丟臉。”

大雨敲擊地麵,低窪水井泛起波瀾漣漪,圈圈轉轉,闞雲開淺笑出聲,沒應他。

顧煜私心沒有直接送人回家,他開車來到提前做好攻略的輕食餐廳,這裡離闞雲開所住公寓不遠,距他們之前的家也很近。

“知道你們女孩子晚上要少食減肥,這裡的食物不會讓你長胖。”顧煜生怕聽見拒絕之詞,出言補充說,“你不要我賠你裙子,那我請你吃飯當賠罪吧,給個麵子?”

怔愣片刻,對望顧煜期待的眉眼神色,闞雲開輕揚唇角,點頭跟隨他往裡走。

落座後,闞雲開翻看菜單,隨意點了份沙拉,繼而盯著落雨發呆,眼神空洞無物,隻是尋找物品寄存目光。

顧煜握緊水杯,指腹反複搓撚杯身,玻璃杯上印滿指紋痕跡,他佯裝隨口尋找話題,漫不經心地問:“闞小姐,方便給我你的聯係方式嗎?”

加濕器彌漫而來的水霧在二人之間嫋嫋飄悠回轉,隔著迷離之景,闞雲開說:“我結婚了。”

在她眼中,顧煜從來不是會主動示好的人,今番動作交談,她頗為意外。

“啊?”顧煜唇角微張,略顯遺憾,“所以,你剛才說的混蛋……是你丈夫?”

他想,李凱的業務能力實在不足,連此種情報都能混淆失誤,工作豈會認真?

闞雲開淡淡道:“嗯。”

“挺好的。”顧煜喉結不自在地滾動著,落寞之感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