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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開見煜時 許期安 4415 字 6個月前

闞雲開找尋呼吸間隙,“佛家重地,這位施主,請您自重。”

申城的雨總是不講理,說下就下,不過下午兩點的天,已不見晝日柔情。

二人快速跑到停車場,顧煜護著闞雲開,自個淋濕大半,上車悶咳幾聲,他惦念著闞雲開的胃病,說:“去吃飯吧。”

郊區飯店稀散,過了飯點,早已歇業。

車載電話響起,闞雲開應聲點頭,按下接聽鍵,楚牧語速比平日快了幾分,焦急問:“闞闞,顧隊和你在一起嗎?”

闞雲開遲疑望向顧煜,答道:“在……在啊。”

顧煜抬手想要掛斷電話,還未觸到屏幕就被闞雲開拍開。

楚牧聲高氣怒:“趕緊把他給我帶回醫院,你倆這不是胡鬨嗎?”

闞雲開問:“他不是出院了嗎?”

楚牧說:“誰批準他出院了!今天還有重要檢查沒做,我找了他一早上沒找到人。”

闞雲開說:“知道了,馬上回來。”

顧煜從醫院出來就把手機調為飛行模式,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說:“先去吃飯。”

“吃什麼啊!你沒出院瞎跑什麼?都怪我,上午淨顧著發脾氣了。”闞雲開掛斷電話,看向後視鏡,打開轉向燈,掉頭開上環城高架。

顧煜噤聲閉嘴,聽話跟人回了醫院。

車外雨勢不減,有愈演愈烈之勢。

二人走出電梯,楚牧等在病房門外,瞧著顧煜臉色不對,忙帶人去做檢查,吩咐闞雲開進屋候著。

CT室外,顧煜拉住楚牧,“楚醫生,我一個人可以,你能……幫我給她買點吃的嗎?”

“你倆還沒吃午飯?”楚牧頭都大了,不可置信地搖頭,“顧隊,雖說你命比較硬,但是也彆這麼作吧。”

他揮手說:“行了,我知道了,兩人份,你檢查完趕緊回病房。”

闞雲開今天穿了雙新皮鞋,無疑是要“血祭”,適才開車不覺不妥,現下每一步都如踩在針尖,腳後一片淋漓慘狀。

她晃悠走進病房,坐在沙發上查看傷痕累累的腳。

楚牧拎著兩份盒飯走進,交代兩聲又返回診室,臨走前不忘威脅闞雲開,再敢帶著他的病人亂跑,刑具伺候。

有口難辯。

餓過了勁,闞雲開沒拆封盒飯,從包中取出創可貼處理自己的腳傷。

旗袍緊身,行動不便,她費力勾著腳跟,顧煜進門就見著她姿勢彆扭的模樣。

他走上前來,接過闞雲開手中的創可貼,坐在沙發上,握著她細嫩的腳踝小心用棉簽處理傷口。

棉簽自帶酒精,觸在傷口上刺激辛疼,闞雲開瑟縮躲避,奈何被牽製了行動力,隻得緩緩抽氣緩解。

闞雲開站姿上課近三個鐘頭,又開了許久車,小腿浮腫,顧煜將她的腿擱在膝上,悉心按揉著,“疼就少穿皮鞋,馬上冬天了,也不知道光個腿瞎跑什麼。”

“這樣好看嘛。”闞雲開小聲無力辯解,“你去年就說過這話,你怎麼這麼喜歡當我爸爸?”

顧煜懶理強詞奪理之人,手下用勁三分。

闞雲開勾著他的衣領,不懷好意笑道:“你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癖好?比如喜歡父女play什麼的。”

顧煜嗓子發緊,厲聲道:“闞雲開。”繼而放低姿態,“這是醫院。”

闞雲開晃著小腿,略帶深意說:“好,回家說,假正經。”

她嗔道:“你為什麼沒出院就往外跑?”

顧煜回頭看她,手上動作沒停,“你心挺狠,知道我醒了,一眼都不來看?”

闞雲開勾著腳尖,眯起雙眸,“你這是開始算賬了?”

顧煜默認,視線落在她空空如也的手指,“戒指呢?”

闞雲開賭氣說:“扔了。”

顧煜捏住她小腿麻筋,用了些勁,眸色染上一層審視的寒露,“再說。”

闞雲開屈服,指著床頭櫃說:“在那個抽屜裡。”

顧煜起身去找戒指,闞雲開從卡夾最裡側拿出紙條,待人走近,她拉過顧煜的手,把那絕筆拍在他掌心。

紙條上的墨跡暈染大半,被每個孤眠夜晚的淚水浸潤。“勿念”二字尤是淩亂,甚至看不出字型。

顧煜凝著字條上的水跡,長睫遮不住眼底的黯然抱歉,沉默難言。那暈濕的字麵流淌進他內心深處的墨潭。

他不說話,闞雲開也不言。

他從絨盒裡取出戒指,抬起闞雲開的左手,戒指將碰到她的指尖,闞雲開收回了手,“我聽你話,你讓我勿念,我當然不來了。”

“聽話你還沒日沒夜坐在ICU門口?聽話你還和自己作對吃了三個月素?聽話我打了這麼多電話,你一個都不接?”顧煜違心斥責。

當王韞和夏知遇把數月過往說與他聽時,他不敢想象如若自己真的長眠不醒,她會作何舉動。而她選擇的那條路,是他最不願看見的。

窗外電閃雷鳴,不時劈過駭人的閃電,劃破烏黑的天空,留下幾道白煙陰影。

闞雲開抿唇垂首,眸間漾著淚水,盈睫浸潤,顧煜語氣柔和幾分,“你彆老是斷章取義隻記得後麵的好不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異國他鄉,看著你渾身是血,哪怕我知道戰爭就一定有犧牲,可我還是接受不了。張赫給我那個信封的時候,我覺得我被全世界拋棄了,我怕你撐不過去,怕你醒不過來……”闞雲開啜泣哽咽,語不成句,斷續訴說著。

顧煜環著懷裡的人,輕輕摩挲著,撫慰著。

“我當時才發現我自己一點都不高尚,甚至自私醜陋。”闞雲開情緒宣泄得解,伏在他肩頭,“彆再丟下我了行嗎?”

顧煜“嗯”了聲,他不知如何回饋這樣的深情。

最初他以為闞雲開對他不過興致突起,玩玩而已,可如今點滴細節,讓他不由暗下承諾。

闞雲開說:“刑熠澤的事情,我和你道歉,本想等你醒了再決斷,但是那天……”

顧煜親%e5%90%bb她的泛紅的雙眸,打斷說:“不用道歉,這樣挺好的,我不能縱容他一輩子,他可以對我做任何無法之事,但對你不行,這段時間委屈你了。”

待到晚上九點,窗外大雨依舊。

雨天交通事故頻發,顧煜實在擔憂,他說:“你彆回家了,這麼大雨,你一個開車我不放心。”

闞雲開不以為意,自在勾著顧煜的掌心,描繪其上溝壑,“沒關係,我有賽車執照。”

“那我更不放心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闞雲開湊來顧煜耳邊,淺%e5%90%bb道,“不想讓我走就直說,你求我我就不走。”

彆無他法,顧煜頷首示弱,低低沉沉笑著,“求你。”

“好。”闞雲開輕啄顧煜的唇角,“可是我沒有換的衣服。”

顧煜從櫃中取出一件T恤,無奈說:“有些人不就喜歡穿著我的衣服到處跑?”

闞雲開拉開旗袍拉鏈,裙衫半褪,露出腰部紋身,顧煜坐在沙發上,不經意看見那異樣的圖案,他握著她的手腕,背身攏過索魂之人,“什麼時候改的?”

槍與烈酒相逢,在四月二十六日。

闞雲開說:“你生日那天。”

顧煜百感交集,理智覆滅,滾燙灼燒的%e5%90%bb落在槍與烈酒的交彙處,手臂橫在她小腹間,輕輕一帶,闞雲開脊骨一顫,跌落在他膝處,她克製說:“彆。”

不聞拒絕,吮%e5%90%bb遊過每一節椎骨,像是野獸餐前的祭禮,可他偏不一口咬在致命處,他要馴服獵物,看她逐漸臣服淪陷,乖順聽話地任由享用。

手臂不曾放鬆半分,越箍越緊,她唯有扶著他肌線分明的肢體,靈魂方能附體,閉眼享受沉淪。

那遊%e5%90%bb終於落至耳後,欲望灼燒,靈魂腐朽,他說:“謝謝。”

二人側臥躺在局促的病床上,身形相貼,闞雲開單耳貼著顧煜的%e8%83%b8膛,感受他節奏有力的心跳,那是鮮活跳動的生命。

他在,真好。

顧煜留下床頭一盞暗黃色的夜燈,輕聲問:“害怕了?”⊿思⊿兔⊿在⊿線⊿閱⊿讀⊿

這幾個月來的每一份每一秒,沒有他保護的日子裡,害怕了嗎?

她低低“嗯”了聲。

顧煜順拂著她散落在枕畔的發絲,問:“除了阿澤,還有遇到彆的危險嗎?”

“沒有了。”闞雲開突然說,“我讓醫生給你做了結紮手術。”

“什麼?”顧煜動作停頓,意外十分,隨後說,“可以,你決定。”

闞雲開淺笑著,手指在他腹上畫圈,“猶豫的兩秒在想什麼?”

顧煜笑出聲,誠實說:“在想,那方麵會不會有影響。”

闞雲開嗔喃道:“騙你的,我哪裡有那麼壞?”

顧煜說:“如果你能安心,我可以去結紮。”

闞雲開不再聽他言語,作亂的手指向下滑動,靈活鑽進鬆緊阻攔。

顧煜忙按住她的手,嗓音低冽如刃,卻不見鋒芒,壓抑著,寒聲如冰般淡涼,“這是醫院。”

闞雲開掌心逐漸合實,薄唇牽動,繾綣多情的聲音娓娓響起,在他耳邊拖著尾音說:“我又沒說我要參與。”

第四十五章

翌日清晨六點, 天邊霧色薄明,細雨纏綿,落在地上似破碎的鏡子, 打著圈兒泛起漣漪。

闞雲開和緩睜開眼睛,手背虛擋在眼前, 腦袋往裡側埋了埋, 適應透進窗子的明亮光線, 身側的男人浸夢熟睡,薄唇輕啟,被子恰遮在%e8%83%b8口, 隨呼吸起伏波動。

那是和之前不一樣的感受。

昨夜雖說報複取樂一番顧煜, 可又被他活活欺負回來, 兩軍交戰, 她潰不成軍。

她從顧煜懷中小心伸出一隻手, 手指勾勒他的眉峰、山根、鼻梁, 指尖順著曲線由下頜刮著喉結, 她輕揚起上半身, 緩緩靠近麵頰。

嘴唇分毫之隔, 顧煜陡然偏首, 唇唇相撞,正正好好接了個%e5%90%bb。

闞雲開訝然瞪大雙眼, 正想逃避追責, 環於肩後的臂膀輕使力將人勾回, 加深清晨露水之%e5%90%bb, 局勢反轉, 她完全處於被動地位。

顧煜睜開眼睛, 懷裡的人兒受驚不淺, 麵色潮紅赧然,眼神回避他赤|%e8%a3%b8的直視,他情不自禁笑出了聲,爽朗帶著些許諷刺。

闞雲開惱怒,兩手縮在杯中,輕抵著顧煜的%e8%83%b8膛,抱怨說:“你醒了為什麼裝睡?”

顧煜捏著她的下巴,笑道:“我要是沒醒,你在我臉上比比畫畫的,早就被我按到了。”

警覺精神貫穿軍人和習武之人的生命始終。在戰場上,如若沒有靈敏的肌肉反射等於大大降低生存幾率。

顧煜問:“睡得好嗎?”

闞雲開抬腕攀上顧煜的脖頸,淡淡回應著,她眸色清淺如山水墨畫,直望入他深棕色的瞳仁之中,明知故問,求個安心,“你是顧煜嗎?”

她怕這不到二十四小時的相處實為自我癡人夢境,全然為己臆想,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