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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開見煜時 許期安 4430 字 6個月前

到蘇國戰場,種種畫麵,一幀一幀在腦子裡循環演繹,剜著他的心,那些回憶像是要將他就地正法。

他想到闞雲開不久前伴月的背影,完全駕馭不了當下的情緒。

一座苦心經營多年的心靈壁壘,在今夜,轟然倒塌。

或許根基早已出現裂紋,崩塌係數終於在闞雲開的言語行為下達到閾值,甚至攻破計量,直至此刻逼他承認。

闞雲開快步回到車上,打開暖氣儘力烘乾衣服,她靠在頸枕上,望著莊嚴的大門,手中握著那把滴水的黑傘。

她淡然一笑,啟動車子回家。

中午出門她忘記關窗,客廳地麵一片狼藉,她踮腳費力關上窗子,拿過拖把清理汙漬。

她站在窗前,給夏知遇去了視頻通話。

鈴響許久都不見那頭接聽,她正準備掛斷,夏知遇接通電話,轉為語音,聲調不自然道:“寶貝,怎……麼了?”

闞雲開說:“我表白了。”

“什麼?”夏知遇委婉措辭,“被拒了?”

闞雲開悻悻道:“差不多吧,比被直接拒絕還……”

夏知遇聲音破碎輕喃:“唔……”

闞雲開眉心微蹙,輕微的詫異之色掠過瞳仁,她虛眼看了看手機屏幕,了然於心,下午那陣李凱說順道送她回家。

原來,順的是這條道。

闞雲開道:“明天再說吧。”隨即安靜消失。

這個點打電話,確實敗了人家興致。

後肩隱隱傳來痛感,似在演習中被飛石擦破,她褪下衣衫,背身回首,右肩有幾處瘀青,隱約能看見紅痕。

她從收納櫃中取出藥箱,取出棉簽碘伏,撩起衣擺上藥。

擰緊瓶蓋,她指尖敲著瓶身,細想了想,拿過桌上的手機給顧煜發了短信。

【傘,下次還你。】

第十三章

那晚,顧煜沒看到信息,和濕衣而眠,無解的事情隨潮濕霧氣在圍垸裡迷失,磕磕碰碰,跌跌撞撞。

而夏知遇半夜三點終於得空,想起獨居單身姐妹的失意。

夏夏:【寶貝,剛才說怎麼了?】

闞雲開了解自己的入睡規律,洗過澡就一直坐在桌前處理論文資料,不將時間浪費在咫尺床塌之間,手機屏幕亮起,她撐桌將轉椅拉近了些。

KAN:【我到底應不應該堅持。】

夏知遇看到信息沒有過分驚訝,李凱前些日子給她打過預防針,這個結局,或者說沒有開始的結局,意料之中,不算太差。

夏夏:【周五晚上一起吃飯吧。】

KAN:【好。】

整個星期,闞雲開悒悒不樂,對娛樂活動提不起興趣,除了給學生上課,剩下的時間基本全待在辦公室整理會議紀實和討論概要。

她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選擇來申大上班,現在此事看似已然頹敗,但責任感讓她不能對工作置之不理。

既然做出選擇,就一定負責到底。

顧煜自那晚過後很快恢複理智,如常訓練,出席會議,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貧瘠土地上淺淡的生機亦沒了蹤跡。

周五下班,闞雲開驅車前往和夏知遇相約的餐廳。

老規矩,她還是早到十分鐘,選擇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說,窗戶像一麵鏡子,街頭巷尾步履匆匆,人影憧憧的流影能映射出自己已經或者即將經曆的一幕,不全無趣。

當然,也能避免很多無效社交。

夏知遇風塵仆仆趕來,喘熄調侃道:“你這一副欲求不滿的表情,出師不利啊。”

闞雲開說:“嗯,沒得到想要的答案,甚至他應該是想拒絕。”她無所目的地翻著餐單,“我總感覺心裡空蕩蕩的。”

夏知遇要了一杯冰水,“我好想見見這個不識好歹的男人,何方神聖讓你喜歡成這樣,我得去問問李凱。”

闞雲開冷眼蹙眉,憶起聽筒中曖昧的聲音,“你倆真的不是人,惡趣味都玩我這來了!簡直雙重傷害。”

夏知遇汗顏解釋說:“接你電話當然是重要事,我沒想到他那麼壞……醋都吃到山的那頭去了。”她扶腰說:“我現在還腰酸。”

“……打住。”闞雲開及時阻止話題往更細節的方向開展。

杏仁奶霜上桌,夏知遇拿著小勺攪散浮在表麵的蜂蜜,不容拒絕道:“阿姨和叔叔交代我要帶你好好鍛煉身體,明天和我去近郊爬山,裝備我都給你買好了,剛好四肢酸軟虛乏,你就沒空想東想西了。”

闞雲開玩笑質疑道:“你不是腰酸?”

夏知遇:“……”

回來申城多日,闞雲開基本兩點一線,沒有過多的休閒活動,爬山不失為消磨時間的選擇,她應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五點,夏知遇準時來闞雲開家樓下接她,生怕某人臨陣脫逃,以往和運動有關的項目,她總是能躲就躲。

其餘驢友已提前等在山下,備好急救藥品和補充體力的能量棒。

一行五人,除了闞雲開是新手,包括夏知遇在內的四人都是爬山高手,征服過不少探險者心中的夢想。

山野寂靜,猿啼鶴唳,郊外空氣清新,泥塵尾氣厚度不再。

久居燈紅酒綠的城市,偶爾偷得半刻清閒遠離紛擾,能緩解不少工作生活帶來的焦慮。

闞雲開身著輕便的登山裝,行頭架勢專業。

一開始,她信心滿滿緊跟隊伍,動作方法學得有模有樣,沒過多久,她可憐的體力見退,體育短板生的特質暴露無遺。

為了照顧闞雲開,大部隊行進緩慢,到達山頂已接近正午十二點。

闞雲開懨懨坐在岩石旁,眼神虛幻,動彈不得。

夏知遇打開壓縮餅乾,笑著喂她,說:“就你這樣的,還看上個兵哥哥,人家半個小時的路程,你要爬四個小時,這能追到嗎?”

闞雲開拾起手邊的石子衝夏知遇丟去,奈何手臂綿軟無力,投射力不足,石子半道英勇就義,她不忿說:“你是不是找事?”

夏知遇遞給她一瓶擰開的水,交代說:“你等會跟緊我們,下山難走,我不能時刻盯著你。”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尤其是這種野山,難度更加,稍不留意可能就會失足墜崖。

闞雲開悵然不語,十分後悔和夏知遇來爬山,並且錯誤地估計自己體能承受極限。

如果不跟著下山,日月交替,晝日雅致的風景,在夜晚就會變成令人汗毛聳立的荒山野嶺。

闞雲開不得不拖著本就顫唞的雙腿,一步一步跟著來。

上山之時,大家還能有說有笑地談天說地,待到下山,眾人隻能自顧自地拿著登山杖小心移動。

走到半程,驢友發現之前研究好的下山線路被暴雨衝毀,他們被迫選擇備用路線

——一條更為陡峭的小路。

寂靜山林中,眾人身後倏然傳來一聲支離慘叫:“啊……”

大家紛紛回首,闞雲開滑落山崖,不見蹤影。

中間更換下山路線耽誤許久,此時已近黃昏。

夏知遇驚慌失措,心早已和闞雲開一同墜落懸崖,她崩潰喊道:“闞闞,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闞小姐!”

“闞小姐!”

“……”

眾人呼喊闞雲開的名字,沒能得到回應。%25本%25作%25品%25由%25思%25兔%25在%25線%25閱%25讀%25網%25友%25整%25理%25上%25傳%25

經驗豐富的驢友迅速安排大家進行搜尋工作,他理智道:“我們分頭找,山裡沒有信號,帶好信號燈,無論結果如何,兩個小時以後我們在山腳集合,小心腳下,我想辦法聯係救援。”

夏知遇自責滿滿,失聲大哭,始終沒有停下尋找的腳步。

闞雲開前額撞到碎石,在未完全昏迷的時候,她聽見夏知遇的聲音在耳邊縈繞,但大腦混沌,無法回應。

時間流逝,約定的兩小時已到,天色完全沉了下去,墨色的天空吞噬絞碎著夏知遇的心。

如果今天找不到闞雲開,那誰也不能保證她獨自在山裡一夜會發生什麼。

屋漏偏逢連夜雨,此前的晴陽陡然變幻,山間暴雨突至。

一籌莫展之時,一位驢友驀地喊道:“那邊有人,好像是部隊剛拉練完。”

夏知遇看到了希望,趔趄搖晃跑來他們身邊,雨天路滑,她顧不得方才摔傷滲血的膝蓋,泣訴道:“麻煩你,我們……有一個朋友……摔下來了,我們找了……她……很久……沒有找到她,求求你們……幫幫我。”

雷聲肆虐,夏知遇傷心表述不清,顧煜沒聽清她說了什麼。

張赫詢問道:“小姐,你慢點說,你朋友怎麼了?穿的什麼衣服?叫什麼名字。”

驢友鎮定回答問題:“是這樣,我們剛才從西南方向下山,一位朋友不慎摔下去了,我們找尋兩個小時無果,她穿著墨綠色登山服,肩部貼有反光條,叫闞雲開。”

“誰?”顧煜懷疑自己魔怔幻聽,斂眉立目道。

“闞小姐?”張赫和龍子%e5%90%9f異口同聲,視線掠過夏知遇,不可置信地望向顧煜。

夏知遇啜泣難止,縱著暗紅色的血液順著腿腹下流,“你們認識她?求你們救救她。”

顧煜瞳孔驟然縮緊,轉身命令道:“子%e5%90%9f,你去聯係救援隊,張赫和李行跟著我,剩下人三三成隊,帶好信號燈,隨時聯係,注意安全。”

所以人聽命,整裝待發。

郊區相較市內雨勢更甚,光線昏暗模糊,道路泥濘濕滑,每一步都愈發艱辛。

張赫見天氣越來越糟,焦急勸阻道:“老大,你先出去吧,你剛才腿就拉傷了,走泥路出去腿不得廢了?救援隊已經到了,也在努力,闞小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走泥路本就需要穩定的下盤耐力,顧煜如此狀態走下去,輕微的拉傷很有可能造成嚴重的撕裂。

顧煜神情凜然,麵頰混著雨水和忍痛的汗水,不為所動,咬牙堅持說:“我沒事,接著找。”

他在想,如果一周前自己沒有麵目冷淡的反饋,如果他柔和幾分能在雨夜送她回家,今天的意外是否就不會發生。

可惜沒有如果。

他的不幸與怨懟,為何要讓闞雲開來承擔?

天氣每況愈下,救援隊發來消息,如果雨勢繼續增大,恐有山體滑坡的危險,一個小時之內,所有人員必去撤出,否則都會有生命威脅。

雪上加霜的噩耗。

夜晚十分,山風呼嘯,雨滴撞擊岩石地麵的聲音似在咆哮,和所有的救援人員宣戰。

龍子%e5%90%9f相繼阻止顧煜的腳步,“老大,你趕緊出去,等下闞小姐沒找到,你又出事了怎麼辦!”

顧煜掙脫束縛,漠然嘶吼道:“彆拉我!不要浪費時……”

話音未落,顧煜定睛看見前方五米處的石頭旁有類似反光條的發光體。

他二話沒說,甩開龍子%e5%90%9f的手,大步上前。

石頭後躺著的人正是闞雲開。

顧煜跪在石邊,扶起闞雲開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腿上,輕歎她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