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也知自家郎君的水平如何,看的時候也不敢直接從首端看,他就是順著末位尋的,結果一眼就看見了林海的名字,知道自家郎君中,他激動地轉身就跑。
珍珠卻正好相反,她覺得寧軒的名字就該在首端,心裡想著寧軒這兩個字,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寧軒。
還未來及激動,另一個名字出現了她眼中。
珍珠當時呆若木雞,張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身旁有人不留神重重踩了她一腳,才讓她猛然回神。
“天呐天呐天呐!”
珍珠的腳趾都不知道疼了,就這樣一路跑回林府。
這一路的距離,終於讓她漸漸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心知三娘子最擔心的人是寧軒,所以她回來以後,最先說了寧軒的名次,待她緩過些勁兒,才將顧誠因說了出來。
林溫溫不意外,顧誠因的能力她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當初錯過春闈,她心裡便極其內疚,如今知道他也中了,林溫溫又是舒了口氣,“真好,我就知道他也會中的。”
林溫溫是由衷的替顧誠因高興。
珍珠這會兒站定了,才意識到腳有多疼,她蹙眉扶著廊柱,一邊吸氣,一邊道:“顧郎君……嘶……他、他中的狀元!”
“嗯”林溫溫擦淚的動作一頓,以為自己聽錯,翡翠也是一驚,兩人齊齊朝珍珠看。
然不等珍珠開口,那帶著紅花的高頭大馬,踩著敲鑼打鼓的奏樂聲,停在了林府門前。
門廊的下人看到這架勢,連忙朝裡麵喊人,一時間正堂眾人,又呼啦啦湧了出來,平日裡那般端莊的盧氏,這會兒也不端著了,快步就朝外麵去,“快快快,是那泥金帖子到了!”
林鬱蹙了蹙眉,心道奇怪,按理來說,報榜通常是由上而下,那泥金帖子不是應該最先往送三鼎甲那邊送麼,莫非今年的三鼎甲子不在京城。
喜悅又激動的情緒,幾乎讓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人,一個不吉利,不被待見,不受關注,不配到人前的那個人。
高頭大馬上,報榜人翻身而下,揚聲對眾人道:“恭喜高中!”
林家祖孫三人一齊上前,林海在最中而站,他意氣風發,紅光滿麵,卻在報榜人喊出姓名的時候,渾身僵住。
“金科狀元,顧誠因!”
林府在場之人,全部僵住。
還是那站在後麵的林二爺,最先反應過來,趕緊對下人道:“還不去將顧家郎君請來!”
那下人愣愣地點了下頭,卻是沒動,又被林二爺喝了一聲,這才麻溜跑了。
張老夫人有些不可置信,想要再求證,林鬱卻是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那孩子,原本就是個聰慧的,不然當初如何會隻身一人投奔至上京,又對他說出那番令人動容的話。
林鬱上前,笑著塞了喜錢給報榜人。
眾人也慢慢回神,雖在笑,但那笑容莫名透著幾分古怪。
林府門前熱鬨的景象,林溫溫不打算再看,她帶著珍珠翡翠默默退出人群,回了淩雲院。
顧誠因被尋來時,正在屋中抄書,聽到院門響,他以為是青才回來了,見到的卻是那前來叫他出去領泥金帖子的下人。
那下人以為,顧家郎君定喜極而泣,至少也得眉飛色舞,卻沒想到,他自始至終都異常平靜,到底是高興傻了,還是%e8%83%b8有成竹到已經沒了驚喜,那下人不得而知。
顧誠因來到林府門前,眾人讓開一條路,他從報榜人手中接過泥金帖,朝皇城的方向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之後,顧誠因退開,林海上前領帖。
林家人又一齊激動地擁了上去。
顧誠因的視線穿過人群,未見那個身影,他心裡驀地空了一下。
回淩雲院的路上,翡翠還處於震驚中,她不由歎道:“這個顧郎君可真是厲害。”
珍珠一拐一瘸,還不望應和,“是啊是啊,我當時都快被嚇傻了,我以為我眼花了呢!”
林溫溫聽著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她卻一言不發,也不知為何,心裡亂糟糟的。
她想,許是因為做不了狀元夫人了,心裡多少有些失落吧。
又或者是因為知他是這般厲害的人,卻被她當初……
林溫溫掐起手指,那該死的愧疚感又來了。
夜裡,馮氏提起這事時,都忍不住嘖嘖稱奇,誰能想到,這樣的一個人,竟能成為金科狀元。
她推推林二爺,“你說,那孩子日後仕途如何?”
林二爺抬抬眼皮,壓聲與她道:“皇上本來就要打壓氏族,想提攜寒門,那孩子不正是合適的人選,他啊,日後一定會得到重用,前途無量,仕途可期。”
果真又叫林二爺說中了。
才不過五日,皇上便傳令讓今年的三鼎甲入宮見聖,關試還未考,直接麵見皇上,足以證明皇上有多重視這三人。
尤其是顧誠因。
他雖不是氏族子弟,背後卻還有一個林家,若他日後要被重用,自然不該和林家再過多親近,皇上思忖片刻,下了一道聖旨,將那永昌坊原縣主府,更名後,賜給顧誠因。
見聖時,他笑著對顧誠因道:“朕聽聞你少年父母離世,受林家照拂,如今既已考中狀元,朕便賜你狀元府邸,好生供奉你父母的靈位,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他們生養你的恩德。”
盛安重孝,皇上這般說,不會有人生出旁的想法,臨了,他自還是要囑咐顧誠因,“林家育你數載,恩情也莫要忘懷。”
顧誠因恭敬應是。
皇上親賜府邸,自然會派人重修一番,在此期間,顧誠因還需住在林府,且明年開春的關試,才是入仕的重點。
半月後,林府擺燒尾宴,慶賀林海高中進士,顧誠因也包含在內,更像是順帶的。
畢竟在許多人眼中,狀元郎雖然厲害,可到底他沒有根基,入仕後也未必能官居要職,至於皇上親賜府邸,那地方雖好,前主子可不怎麼行,若當真待他好,重建一個府邸就是了。
張夫人想起此事,還覺得晦氣,在她老人家眼裡,顧誠因就是運氣好,她的寶貝長孫才是真正的有本事。
燒尾宴這日,盧寧兩家都來了,隻盧蕭身子不適,沒有到,他這次重考,不出所料,落榜了。
寧軒身為探花,又是未來的林家女婿,自然要出席林家擺的宴席。
林溫溫不想和顧誠因碰麵,若從前,稱病不來也不是不行,但今日她必須來,因她實在想寧軒了,哪怕不和他說話,就見見也好。
今日參席的人多,當真二人是顧不上說話的,隻目光交彙的時候,點頭笑了一下。
他溫潤如初。
她愈發明豔。
林溫溫喝了兩口桂花釀,覺得心口發悶,她離席去一旁的園子透透氣。
她不知的是,寧軒在與人應酬的時候,那眸光時不時就會尋她,他看見她離開,便擱了酒盞,借口出恭,便朝林溫溫離開的方向尋了過去。
寧軒來到園子,林溫溫正背對著他,在廊上踱步,廊外有一片使君子,花枝繁茂,朝著廊道內伸展蔓延。
林溫溫心中有事,垂眸望著腳尖,踱步時沒有發現,她再往前兩步,發髻便會被伸進來的花枝掛到。
就在隻剩半步時,一隻手從她身後伸出,幫她擋住了花枝,林溫溫腳步一頓,額頭險些碰到那隻手。
她站定回頭,飲過桂花釀的緋紅臉頰,如她發梢旁鮮豔的紅花一樣,令人著迷,不舍移眼。
不知是飲了酒的緣故,還是知她即將是他的妻子,寧軒在看林溫溫時,眸中的克製漸漸淡了。
流露出的是那帶著男子對女子喜愛與欣賞的情緒。
林溫溫覺得寧軒阿兄這會兒有些奇怪,但她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隻略微朝後退開半步,正要開口喚他,卻見寧軒上前一步,問她,“十一月初三,可好?”
林溫溫眨眨眼,一時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寧軒也不解釋,就這樣一直看她,看得林溫溫臉頰燒紅,慌忙垂下眼去,這一垂眸,才恍然意識到寧軒在問什麼。
“婚期?”她小聲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嗯。”寧軒輕道。
她們站得太近,林溫溫甚至能感覺到那聲“嗯”的時候,他溫熱的氣息。
“寧軒阿兄,不用準備關試嗎?”林溫溫頭垂更低。
關試於寧軒而言,的確重要,可於他而言,娶林溫溫更重要,他也不知為何,總害怕等得久,又生出什麼變化。
他不想等了。
寧軒輕笑了一聲,問她,“還叫我阿兄嗎?”
林溫溫此刻不止臉紅,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她一緊張,舌頭便打結,“那、那、那……那叫什麼啊?”
寧軒沒有回答,隻那溫熱的氣息還在從她額頂絨發輕輕拂過。
林溫溫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地小聲道:“三郎?”
寧軒似乎並不滿意,隻笑著看她,還是沒有應聲。
林溫溫又勻一口氣,慢慢抬眼朝上看,在目光落到寧軒的微微揚起唇角時,便又立即收回視線,用比方才還要輕的聲音,低低道:“軒?”
廊道太過幽靜,這輕柔的聲音,依舊清晰的落入寧軒耳中。
寧軒勾唇,用那輕緩溫柔的語調,終於回應了她,“嗯,溫溫。”
幾盞桂花釀,怎麼就這般醉人,林溫溫覺得自己要暈了似的,連忙將視線從麵前這張俊美的臉上移開。
寧軒卻是笑容更深,他再次與她確認,“溫溫,下月初三,可好?”
林溫溫暈暈乎乎地“嗯”了一聲。
寧軒抬手,將攥在手心許久的玉佩,在她麵前慢慢攤開,“這是補給你的及笄禮,是我自己打磨的。”
林溫溫從他手掌拿起玉佩時,涼涼的指尖帶來一似酥|麻癢意,寧軒微怔了一瞬,似是怕那癢意溜走,連忙將手心握拳,負在身後。
“謝謝寧……”林溫溫差點又喊他寧軒阿兄,頓了一下,才又含羞道,“謝謝軒……但你不是一直備考麼,怎麼有時間做這個呢?”
想要做出這般精致的玉佩,不是三兩日可做成的,定是耗費了他不少時間。
寧軒道:“腦子裡不能一直總裝書本,還需要裝些旁的,比如……溫溫。”
這話一出,寧軒自己也微怔了一下,他從沒說過這樣的話,這是他第一次對女子這般孟浪。
不,這應不算孟浪,麵前之人是他即將過門的妻子。
但到底,出口的瞬間,他也紅了臉頰。
“我……我該回去了。”寧軒的舌頭也不知怎地有些打結,但他說得沒錯,他是探花,又馬上成為林府女婿,今日赴宴,的確不該離席太久。
這些道理林溫溫也是懂的,便催他快些回去,她再待一會兒緩緩神,便也會回去。
寧軒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林溫溫才敢抬頭。
她扶著廊柱,在廊椅上,側過身仔細看那手中的玉佩,翡翠也好奇地湊過來看,“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