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1 / 1)

表妹不善 仙苑其靈 4281 字 6個月前

林溫溫剛走出竹林,來到正堂的獨院裡,還未上踏上台階,便聽裡麵傳來女子尖利的叫喊聲。

“我才不要喪門星坐在我身後呢!”

這聲音林溫溫太熟悉了,一聽便是那盧家小女郎盧芸的,她才當真是被盧家慣壞了,哪裡像個世家女郎的模樣,一身的臭毛病,卻也從未見過有誰去訓責她。

不過……喪門星?

扶雲堂怎麼會有喪門星,能來此處聽課的,應當都是與林家交好的世家子弟。

林溫溫心中疑惑,抬眼朝那挑起的竹簾裡看去,卻在不經意間與一道極儘陰冷的眸光相撞。

第2章

◎喪門星◎

林溫溫何曾見過如此冷冽的目光,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隻覺這人有些眼熟,等回過神後,男子視線已經移向彆處,眸中冷意不見,隻剩一片淡漠,就好似方才的一切,隻是林溫溫自己看花了眼。

一陣溫風,竹簾晃動,遮住了林溫溫的視線,她下意識走上門廊,再次朝裡麵望去,這一次,她徹底將那男子的麵容看了真切,也終於明白為何盧芸會這般氣惱。

因為她口中的喪門星並非世家子弟,而是那顧家的遺孤,顧誠因。

顧家本是齊州臨邑縣人,六年前顧遊被調至長山縣任縣令一職,舉家南遷時,途徑泰安一代山脈卻遭遇山匪搶劫,顧遊與妻子周氏當場斃命,就連隨行家奴也被悉數滅口,隻這年僅十歲的顧誠因,雖然身中兩劍,卻未傷及心脈,隻是暈厥過去,待山匪離去之後,又被路過的山民救下,這才僥幸逃過一劫。

顧誠因投奔至林府時,林溫溫也才七八歲的年紀,隻知有個遠房表親投奔林府,卻不知到底是因為何事,直到半月過去,她從一個家仆口中偶然聽聞此事,瞬間泛起同情。

對於林溫溫而言,爹娘就是世上最重要的人,若是沒了他們,豈不是猶如天塌地陷。

林溫溫越想越替這位表兄難過,她瞞著馮氏,隻帶了珍珠,一路尋去了顧誠因被安置的院子。

那院子很偏,偏到林溫溫在林府住了七年,從不知還有這樣一處小院。

那木門沒有落鎖,林溫溫小手輕輕一推,就露出一道縫隙。

靜謐的小院裡光禿禿的,甚至連棵樹也沒有,隻有一個身影清瘦的少年,端立在院子正中。

少年不知在想什麼,他迎光而站,下巴微揚,抬眼望著湛藍天空,可即便如此,在那雙好看到過分的眉眼中,也尋不到半分光彩。

莫名的讓人覺得心疼。

林溫溫小嘴裡歎出一口氣。

聽到動靜,顧誠因垂眸朝門口的方向看去,與那雙小鹿般的眼睛相撞,他的眼底依舊沒有任何情緒。

林溫溫也說不上來當時到底怎麼了,約摸還是認生吧,她連忙讓珍珠把她想送給表兄的紅木匣放下,就擱在門口的石階上,便轉身拉著珍珠跑上廊道,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馮氏耳中,馮氏將她好一通數落,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在馮氏眼中,顧誠因雖然可憐,卻是個心思不正的。

“你可知那孩子的父母屍骨未寒,他便一門心思往上京跑,這一路上,他拿著他父親的敕牒,一進驛站便逢人就說,要來上京投奔林府。”

驛站中人聽聞顧家慘案,無不心生憐憫,再加上聽到林府的名號,不僅對他照顧有加,還十分客氣,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顧誠因才能安安穩穩來到上京。

“這孩子明明在齊州還有旁的親戚,算起來要比林家可親近得多,可他卻舍近求遠,非要來咱們林家!”

林溫溫不解,“若當真如此,祖父不收便是了。”

派幾個人護他回齊州的親戚家,頂多在給些銀子,也未嘗不可。

“哪兒有那麼容易,現在整個上京,誰不知道林家有個可憐親戚,不遠萬裡跑來投奔,若林家敢不收,豈不是落人口舌,要說咱林家不夠仁善。”

盛安重德,林家在上京是有頭臉的世家大族,自然要考慮名聲,哪怕林顧兩家親源再遠,眼下也得將這孩子給收了。

“那顧表兄為何非要來林家?”年幼的林溫溫想不到那麼多,單純地問道。

馮氏卻是聽過見過的,她不由冷哼道:“他顧家頂破天就出了一個顧遊,還隻是個區區的縣令,旁的親戚又能有多大出息,可咱林家卻不一樣……”

林家是百年旺族,家主又是先帝當年親封的恩國公,哪怕顧誠因在林府不受待見,也比縮在那小縣城裡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怪不得娘親要數落她,心思不純的人,的確是該遠離的。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林溫溫都沒有再與顧誠因見過麵,直到除夕這日,她才再次見到顧誠因。

戌時之後,各處張燈結彩,熱鬨非凡。

林溫溫裹得嚴嚴實實,來到世安院給祖父祖母請安,那時的她也還是人人口中嬌俏可人的小丫頭,一晚上那粉嫩的臉蛋不知被幾個長輩捏了多少次。

堂間大人們在玩葉子戲,小孩們四處跑鬨,眼看已到亥時,林溫溫開始犯困,她來到一處偏房躲清靜。

門一推開,便看到了角落裡的顧誠因。

他坐在一把鬆木椅上,正在望著地板出神,聽到推門聲,眼皮極為緩慢地抬了起來。

他眼神無光,神情漠然,與她隻是對視了一瞬,便又將目光緩緩沉下。

林溫溫愣在原地,她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見顧誠因,更加沒有想到顧誠因可以瘦到這個地步,仿佛一出門便會被外麵的寒風給吹跑了。

屋外語笑喧闐,屋內寂若無人。

半晌後,小女娘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走到少年麵前,將那暖烘烘的白銅梨花手爐,捧到他的麵前。

他沒有接,甚至連頭都未曾抬一下,隻是悶沉沉地道了一聲,“不必。”

李嬤嬤尋過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她像是見到鬼一樣,不由分說便將林溫溫拽了出去。

“小娘子可知入冬那次,老夫人頭疾發作的事?”李嬤嬤將她拉去好遠,才停下來與她道。

林溫溫知道,那次祖母頭疾難忍,喚了好些醫士來府中,聽聞連術士也請了過來,好在不過一月便有所緩解。

李嬤嬤四處瞅瞅,低道:“便是那術士說,府中有人命格過硬,帶了邪氣進來,給老夫人的床頭掛了把桃木麒麟劍,老夫人的頭疾才慢慢好了……”

據說術士當日並未指明那帶著邪氣的人是誰,可私底下人人都道,那命煞之人正是這顧誠因。

林家許久都未新添人口,除了他還能是誰呢?

林溫溫最怕鬼神之說,她當即便嚇得縮在李嬤嬤身邊,頭也不敢回,對顧誠因的那些同情與好奇,也被嚇得蕩然無存。

好在顧誠因從不生事,平日裡去官學隻擇林府偏門出入,逢年過節也不會去湊熱鬨,所以林溫溫幾乎不用刻意避他,兩人也很少會碰麵。

久而久之,顧誠因便慢慢從她的記憶中淡去,以至於方才第一眼看到他時,她甚至有些沒認出來。

盧芸何嘗不是如此,她從前也隻是聽過顧誠因的事,卻沒怎麼見過他,今日看到身後之人臉生,便細問了一下,得知身份後,這才鬨出動靜。

“你還站在這兒乾嘛,還不離我遠點!”

盧芸盧芸像是看到了什麼不潔之物,語氣儘是嫌棄,顧誠因神情始終不變,漠然到好像完全聽不出盧芸的敵意,還極為配合地朝後退開。

他身側的小廝倒是個麵皮薄的,此時臉已漲得通紅,弓著腰背來到盧芸麵前,將那矮案幾一直朝後拉,直到拉到五米開外的地方,這才停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可即便如此,盧芸還是不願意,她氣呼呼跑到林海麵前,拉著他衣袖,哭鬨著要表兄給她做主。

林海神情明顯不耐,卻也不好去苛責盧芸,隻能將管事叫到身前,詢問道:“顧家表弟平日裡不是在官學中聽講麼?”

管事解釋道:“回郎君,是郎主安排的,要顧小郎君從今日開始,不必去官學聽課,與幾位哥兒姐兒們一道聽宋先生授課。”

也是,宋先生的學識遠在官學的老師之上,從前沒有將這號人物請來,顧誠因去官學也不會被旁人說什麼,可如今誰人都知林府請來了宋先生,若不讓顧誠因留在家塾聽課,豈不是會落人口舌。

得知是祖父的意思,林海也沒法乾涉,隻能先哄著盧芸入座,待今日散堂後再想辦法。

林清清見狀,也溫言相勸,這一勸,盧芸更覺委屈至極,直接反問她,“表姐既然這般大度,為何不要那喪門星坐你身後?”

林清清並未露出半分氣惱,反而笑著朝顧誠因看去,語氣十分坦然道:“我方才便有這個打算,隻是……”

她頓了一下,帶著幾分歉意道,“兄長個子高,我頭上也插著發簪,若顧表兄坐我們之後,恐他視線會被遮擋,不利於與先生交流。”

林海坐在正中的位子,林清清就在他身後,若顧誠因也坐過來,抬起頭當真會看不到宋先生。

盧芸原本還想再爭辯一二,可眸光掃過寧軒背後時,忽然又冒出一個更好的念頭。

“既然如此,我不如坐在這裡好了。”盧芸說著,便拎著裙子朝寧軒身後的空案幾走去。

“那可不行啊,那是三娘的位子。”管事的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昨日二房的馮娘子可是和他交代過了,寧三郎身後這張案幾,得留給三娘坐,他可是連好處都收了,若是被盧家小娘子換走,可要他如何同二房交代?

盧芸滿不在乎道:“這都什麼時辰了,林溫溫肯定不會來了,便是她來了,也不會介意和我換的。”

“我不換。”

林溫溫忽然冒出的聲音,讓堂內眾人皆是一愣,由於方才盧芸鬨得太凶,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落在她和顧誠因身上,並未留意到門外的林溫溫,此時聽到聲音,這才又將目光齊刷刷看了過去。

初夏清晨的陽光落在緋紅的衣裙上,讓少女周身都染了一層光暈,甚是好看。

屋內莫名靜了下來,可隨後就被盧芸尖利的聲音所打破,“林溫溫?”

她沒想到林溫溫會突然出現,更沒想到她敢直接當著眾人的麵拒絕。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盧芸語氣中帶著幾分威脅。

若放在往常,林溫溫定會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默許盧芸的做法,可今日她不想退讓了,因為她方才清楚的看到,在盧芸吵鬨的時候,寧軒阿兄臉上是不悅的,而當林清清溫言相勸時,他臉上的不悅變成了讚許。

想到這些,林溫溫硬著頭皮再次開口:“我說,我不要和你換。”

盧芸不可置信瞪著林溫溫,眼看就要發火時,卻被林溫溫一句話澆熄了怒氣。

“讓顧表兄坐我身後吧……”

林溫溫說著,朝寧軒看去,此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