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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不善 仙苑其靈 4278 字 6個月前

第1章

◎狐%e5%aa%9a樣◎

初夏清晨,薄光入帳,落於承塵榻中少女伸出的一節手臂上,那手臂粉嫩如藕,柔軟萬分。

片刻後,光線蔓延開來,且愈發明亮,將那纖長的睫羽照得根根分明,忍不住輕輕顫動。

“三娘!你怎麼還沒起來啊……”

珍珠端著銅盆走進寢屋,看到一刻鐘前被自己叫醒的小娘子,一轉眼又沉沉睡去,著急地快走上前,忍不住再次出聲催促。

林溫溫向來巳時才會起床,若是冬日裡,還會醒的更晚,今日才剛至辰時,自然是困倦到睜不開眼。

她被吵得細眉蹙起,半晌後眼眸才露出一條細縫,慵懶地歎出一聲,“哎呀……”

小娘子嬌滴的聲音,令人心尖生出一陣酥|麻感,若是放在往常,珍珠哪裡還舍得再催她,鐵定是要幫她將床帳拉嚴實,再去擱下窗簾,讓自家娘子舒舒服服的繼續睡,可今日實在不敢耽擱了。

珍珠一咬牙,直接擼起袖子將她從床上撈起。

軟綿綿的身子靠在她肩頭,饒是與林溫溫相伴數載,珍珠的臉頰也已經紅了,她不敢再多看,濕了帕子就開始幫林溫溫拭麵,隨後又將齒木放到她口中。

林溫溫雙眼微闔,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嚼著,忽然聽到外間傳來一陣無比熟悉的腳步聲。

林溫溫猛地一個激靈睜開眼。

馮氏走進屋中時,小娘子已經迅速坐到了妝台前,正透過銅鏡心虛地朝身後看,“娘親,你怎麼過來了?”

馮氏先瞥了眼地上銅盆,又看了看淩亂的床鋪,冷哼道:“我若是不過來看看,怕是等扶雲堂散了學,你才肯從床上起來!”

馮氏這話匣子一旦打開,輕易不會合上,她一麵數落林溫溫,一麵朝櫃子走去,“昨日我千叮嚀,萬囑咐,要你今日務必早起,你倒是好啊,一覺睡到這個時辰,你們林家真是和我有仇,連我自個兒生得都要氣我……”

林溫溫小嘴一扁,忍不住低聲辯解,“昨日我便和娘親說了,我不想去扶雲堂,我根本聽不懂……”

林溫溫心知肚明,林家在扶雲堂設家塾,又費儘心思將宋先生請到府中授課,便是為了給堂兄兩年後的春闈在做準備,和她沒有半分關係,她就算腆著臉去了,也隻是聽天書,平白浪費時間。

“你怎就這般不開竅啊!”馮氏一把將櫃門拉開,從裡麵拿出一條嫣紅長裙,恨鐵不成鋼道,“誰讓你去聽學問的,娘是要你去為自己謀個好將來!”

“將來?”林溫溫不解地朝馮氏看去,見她手中那條晃眼的紅裙,細眉微擰,“娘,我想穿水藍色那條……”

水藍色那條看著便清爽,更適合夏日。

“不行!”馮氏想也沒想,直接否決,用那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今日可是第一次授課,你得給人留足了印象才是!”

林溫溫渾不在意地扁扁嘴,“我就是去湊數的,那麼惹眼乾什麼,萬一真讓宋先生注意到我,隨口問我幾個問題,我鐵定答不上來,豈不是又要丟人?”

“你是不是傻啊?人家宋先生是來給大郎教書的,管你作甚,”馮氏抬手就朝她腦袋上戳,“我是讓你去惹那寧家小子的眼!”

聽到“寧家”二字,林溫溫”臉上的不耐瞬間散去,一抹女兒家獨有的嬌色,隱隱從眼底生出。

“是、是寧家三郎要來聽講?”

小娘子語氣貌似平靜,心跳卻早已不受控製地快了幾拍。

馮氏將紅裙遞給身後婢女,又從妝匣中取出一支亮眼的珍珠步搖,拿到林溫溫頭上來回比劃。

“對,就是那個寧家三郎,寧軒……”

寧家乃是上京有名的百年望族,祖上曾出過三位皇後,且當今太子妃也是那寧軒的姑母,再說那寧太師,更是德高望重,七十歲高齡還在官學授課,隻可惜半年前身染重疾,不幸過世,死後還被聖上追封為梁王。

祖父過世後,寧軒的父親襲爵,他上頭那兩位兄長,也都已入朝為官,隻他如今年滿十六,還隨著叔父在外遊曆,這次因祖父病重,特地從江南趕回上京,此番回來,便打算為兩年後的春闈準備,以他的學識,榜上有名那是毋庸置疑的,想必到時候也能順利入仕。

林溫溫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一月前祖母提及家塾一事時,娘親還沒有放在心上,這幾日卻開始催她,要她非去不可,敢情是動了這份心思。

林溫溫咬住唇畔,眉眼微垂。

她與寧軒最後一次見麵時,已是兩年前,那時他臨彆在即,看見一臉不舍的林溫溫時,笑著在她發頂上摸了一下,聲音溫柔地同她保證,等他日後回京,定會帶許多禮物親自交到她手中。

然寧軒回京已有半年,為何遲遲未來尋她,難道說,寧軒阿兄已經將她忘了,又或者他聽信了坊間的那些話……

想到這兒,小娘子臉上的嬌色徹底不在,她將雙手隱入袖中,習慣性地開始用力掐指甲。

兩年前,還正是她與林清清名聲最響的時候,那時上京人人都道,林府有雙姝。

林清清乃長房盧氏所出,才藝過人,不論琴棋書畫,還是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多次被盧氏帶到太後麵前獻禮。

年小半歲的她,在二姊林清清的對比下,可以說是什麼都不會,不過好在她生了一張絕美的麵容,足以讓她能在京中出名。

還記得年幼時,林溫溫總是會得人誇讚,說她生得水靈惹人疼愛,可隨著她慢慢長大,模樣愈發嫵%e5%aa%9a出眾,誇讚她的人便越來越少,甚至還有人暗中詆毀她,說她小小年紀就一臉狐%e5%aa%9a樣,日後可還了得,哪個正經人家敢要她。

起初林溫溫聽到這樣的話,又氣又委屈,躲在屋中哭了許久,想要將那背後嚼舌的人找出來,與他好生辯駁,可後來,她逐漸意識到,對於推崇德行與才氣的盛安而言,過分的貌美本就是罪過,更何況她隻是空有美貌……

那時起,林溫溫便有了自知之明,她心知世家大族的兒郎,不會與她這般的女子過多往來,便是日後想要與林氏結交,那也隻會是和林清清。

如今人人都不待見她,寧軒阿兄可會是那個例外?

林溫溫正在心緒煩亂之時,耳旁忽然傳來馮氏一聲嗬斥,“不許蹙眉!”

林溫溫被驚得打了個抖,卻敢怒不敢言,深吸一口氣,將那眉心舒展。

“把唇角也給我揚起來。”

林溫溫抬眸,朝鏡中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再揚一點……好,再鬆一些……”

她像一個極其精致又漂亮的瓷偶,在馮氏不斷地調整下,終於露出一個令馮氏心滿意足的動人神情,然那雙攝人的眸子中,卻覆著一層不易覺察的黯淡。

馮氏生怕她去得晚了,沒有給寧家的留下好印象,早膳都沒讓她吃完,便著急忙慌拉著她出了院門。

母女倆來到扶雲堂外,馮氏四處瞅瞅,壓低聲道:“娘都安排好了,你且記住,多去往寧家那小子麵前湊,莫要讓二娘搶了先機!”

被念叨了一路的林溫溫,白淨的小臉早已騷得通紅,她終於忍受不住跺腳道:“娘!我還尚未及笄呢,你怎麼淨想這些東西?”

馮氏嗔她一眼,沒好氣道:“就你這德行,若是當真等你及笄,那不就來不及了!”

德行德行,又是德行!

這樣的話林溫溫聽了不知多少遍,數也數不清了,她不想再與馮氏爭辯,索性連招呼都沒有打,直接抬腿跨入扶雲堂。

珍珠連忙朝馮氏行禮,隨後背著書篋又急匆匆去追林溫溫。

馮氏氣得臉色發白,抬手指著林溫溫的背影,對身旁嬤嬤斥道:“我當真是給自己生了個祖宗,你瞧她那沒良心樣子,我這還不是為了她好啊!”

林溫溫充耳不聞,徑直朝竹林走去。*思*兔*網*

這竹林是祖父當初特意修建的,想要去正堂聽課,必須要穿過此處,目的是為了讓學生聽講之前,先學會清心靜氣。

當真有些用處的,林溫溫進去不到片刻,心頭的煩躁就散了大半,她努力地深呼吸,將馮氏教導的神情重新掛在臉上。

竹林深處靠右的山石旁,設有一座石亭,夏日若在此處避暑最好不過。

此時亭中正有人在說話,林溫溫原本沒曾留意,順著主路朝正堂走著,恍惚間聽到了林海的聲音,這才緩下腳步,朝那邊看去。

透過斑駁樹影,林溫溫看到林海對麵站著一位少年,那少年背對著她,看不清模樣,隻知他身影頎長,腰背挺拔,一身竹月色長衫,正隨著微風輕輕擺動。

林溫溫一眼就認出那是寧軒,雖然許久未見,他身影高了許多,可他身上自帶的那股儒雅氣息,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掉的。

林溫溫想要同從前那樣,走過去喚他一聲寧軒阿兄,可她又不敢輕易上前,因為她害怕看到寧軒如旁人那般,望見她時鄙夷地彆過臉去。

就在林溫溫踟躕之時,林海的聲音再度傳來。

“這些年你的詩詞愈發絕妙,每次看你寄來的信,我仿若也能置身於各處名景之中……”

原來這兩年寧軒一直在與兄長書信往來,卻從未與她有過任何聯係,甚至於托兄長帶句問候都沒有。

林溫溫頓覺心中空落落的,以至於後麵兩人說了什麼,她也沒有心思細聽,左右不過還是那些詩詞歌賦罷了。

然林海忽然話鋒一轉,表麵誇讚,實則試探地道了一句,“如你這般見識與才氣,得什麼才情的女子才能相配啊?”

林溫溫倏然屏氣,忙將身子微微前傾。

石亭那邊,寧軒沒有急著開口,他略微思忖後,溫潤的聲音緩緩而出,“才情縱然可貴,隻那善良淳厚才最為不易。”

林海含笑點頭,狀似隨口地問道:“如我家二娘那般善良的女子?”

林溫溫睜得圓溜溜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寧軒,在看到他微微頷首時,一口氣瞬間凝在心口。

她朝身側珍珠看去,語氣透著酸意,“寧軒阿兄這意思,便是說他喜歡二姊了?”

珍珠卻不是這樣想的,她與林溫溫認真分析道:“奴婢聽寧三郎那意思,應當隻是在說他喜歡善良的女子,至於那女子是誰,可就不好說了,畢竟二娘子是咱家大郎君提出來的,寧三郎若是搖頭,豈不是駁了郎君臉麵?”

林溫溫覺得珍珠說得在理,印象中的寧軒阿兄的確溫文爾雅,定不會做那樣無禮的事,所以方才他隻能點頭。

想至此,林溫溫的心口似乎沒那麼憋悶了。

畢竟旁的她比不過二姊,至於善良淳厚……好像沒有那麼難。

目送石亭中那兩人的身影徹底離開,林溫溫這才帶著珍珠繼續朝前走。

似是終於找到一個力所能及之事,林溫溫莫名有些興奮,忍不住在腦中反複思量,到底怎麼樣才能讓寧軒阿兄覺得她很善良,且還是一等一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