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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寵婢 相吾 4283 字 6個月前

輦抬起,穩穩地向文淵閣地方向走去,那裡還候著幾個大臣,為著該如何處置王進寒之事,今晚怕是又有一場硬仗要打。

劉福全抬起眼,看著單手支著額頭,閉目養神的皇帝,近來皇帝公務忙碌,每日不過睡上三個時辰,就連午後小憩都是奢侈,劉福全以為他會暫停來豹房,卻不想,皇帝不僅沒有停止,還比以前更為期待來豹房了。

尤其是和大臣們吵完架後,皇帝總是嫌棄文淵閣空氣渾濁,悶得難受,寧可晚上多熬夜看會兒奏折,也要早些來豹房坐著,散散氣。

劉福全自然明白原因,一邊是頑固守舊,蠅營狗苟的大臣,一邊是皇帝心目中需要他守護的江山社稷的代表,皇帝自然願意親近時塵安。

因此,劉福全竭力成全皇帝的任性,並絞勁腦汁做好了掩護的準備。

今晚,皇帝在踏進文淵閣前,給了他兩個任務,一個是給時塵安送去補氣血的補品,這不難,另一個是給時塵安準備生辰宴,這也不難。

劉福全從容吩咐完小鄭,小鄭道:“乾爹,你說這時塵安往後有可能做我們的主子娘娘嗎?”

或許過去小鄭還不服氣劉福全對時塵安的另眼相看,但如今皇帝都願意百忙之中給時塵安上課,過生辰,難道還不能證明皇帝對時塵安的上心嗎?

畢竟對於掌權者來說,金銀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最值錢的是時間。

因此,小鄭覺得後宮位分對於時塵安而言,就是探囊之物。

畢竟,常在也是個位份不是?時塵安家世再不好,有皇帝的寵愛在,一個常在還是做得了的。

小鄭自覺判斷無誤,信心滿滿地看著劉福全。

劉福全卻道:“不會。”

小鄭:“啊?”語氣裡是濃濃得不可思議。

劉福全道:“你需知陛下隻是在時塵安身上尋個慰藉,天下女人那麼多,時塵安唯一能勝過她們的就是不沾銅臭氣的乾淨,若她真做了常在,就是泯然眾人矣,陛下哪裡會記得她。”

小鄭還是聽不明白。

劉福全道:“你沒做過男人,你不知道,男人就是如此,意氣奮發時,喜歡的女子總是潑辣難掌控的,而等他垂垂老矣,野心不在時,又偏愛溫柔淑良的女子。女人,不過是男人人生裡的一種折射而已。”

小鄭呆愣愣地聽完,道:“也不知道時塵安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她過慣了好日子,若有一日陛下棄了她,她還能承受得住嗎?”

劉福全道:“那就不關我們的事了,你記著,我們的主子隻有陛下1銥誮。”

又過了一個時辰,文淵閣的門終於開了,大臣們魚貫而出,臉色難堪得可怕,更有甚者,腳步虛浮,跨門檻時差點摔倒,還是劉福全手疾眼快扶了一把。

往日威風凜凜的三品大臣如今卻膽怯得不知所措,連聲道謝都說得含糊不清,劉福全回頭望去,隔著幕簾,皇帝如淵藪聳立的身影清晰可見。

劉福全微微歎氣。

今夜無端起風雨,這長安城終於要在皇帝手裡徹底變天了。

是夜,皇帝下令活剝王進寒、戶部尚書、兗州刺史的皮,並以稻草填充之,將新做的稻草人懸掛至長安城門之上,警告天下文武百官。

天下文人嘩然,一時之間筆伐口誅不斷,直言皇帝暴虐殘忍,嗜殺成性,所謂失道者寡助也,日後定然步夏桀帝辛後塵,亡國肇始。

皇帝充耳不聞,執意要將剝皮之刑寫進刑律,遭到群臣激烈反對,冒雪的天氣,紛紛跪倒在勤政殿前無聲地向皇帝施壓。

君臣之間又一場拉鋸之戰徐徐展開。

這事鬨得太大,前朝的風還是不可避免地吹進了後宮,沒見過世麵的宮人一個個被嚇得呆若木雞,說都說不出話來。

正巧她們午膳吃到一道白斬雞,女孩子不愛吃油脂多的雞皮,這不算什麼,擱在平時用筷子將雞皮夾開便好,可今日的食廳格外得安靜,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雙筷子上,黃澄澄的雞皮被撕開,露出白生生的肉……

有人受不住,捂著嘴巴跑出去吐了。

溪月拿筷子的手都是虛的,她夾筷青椒都夾空,還在安慰彆人:“殺頭都看過的人,還怕這做什麼。”

她不說這還好,一說這話,大家的胃裡都有些不舒服,有人小聲道:“我們又不是時塵安,怕難道不是常事嗎?”

隔壁座位的人忙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那人忙禁言,害怕地瞅了眼時塵安。

時塵安正在夾酸辣土豆絲,她聞言一頓,道:“殺的是貪官,貪官是壞人,本就該死,你們又不是貪官,怕什麼,吃飯。”

“話是這樣說,可生剝人皮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草菅人命的事是陛下做不出來的?”儘管後宮有命令不得妄議皇帝,可是在恐懼麵前,沒有人把這條禁令當回事——不是不怕,而是再不說出來,她們要瘋了。

“時塵安,難道你一點都不害怕嗎?”

時塵安看著齊刷刷望過來的目光,她知道她現在的回答肯定又會引起她們的議論,但她仍然堅持道:“這回,我不怕陛下。”

第17章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食廳驟然寂靜。

唯有時塵安麵不改色地夾起一塊白斬雞,蘸進新調的醬汁裡,切的細碎的蒜與小米椒在油裡先爆過一遍,方才與香菜一起拌入醬油之中,滑嫩的雞肉裹上一層汁液,鹹香無比。

味道確實好極了,時塵安吃了三塊方才停筷,然後她旁若無人地離開食廳,她聽到身後切切的私語:“果然有些寵愛不是一般人掙得來。”

語氣中倒是充滿了對時塵安的感慨敬佩。

但時塵安此言確實並非為了討好皇帝,她說得就是心裡話。

她是兗州人,是人禍的受害者之一,她恨那些貪官恨到巴不得生啖其肉,自然覺得皇帝這件事做得好極了。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慶幸皇帝是如此慷慨地施暴於這些貪官,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那些貪官的眷屬親人能被流放到兗州去,當回災民,也嘗嘗看親人活活餓死在眼前究竟是什麼滋味。

聽說皇帝正準備這樣做,那當真是好極了。

時塵安心裡高興,夜學時就表現了起來,她總還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孩子。

皇帝察覺出來了,他近來疲倦得很,兩指捏著挺直的山根,看到時塵安昂揚的精氣神,一日下來的倦怠也不由被掃開了些,他道:“什麼事值得這樣高興。”

時塵安卻不好一五一十告訴皇帝,她含糊其辭:“今天廚房做的白斬雞很好吃,我吃了好多。”

她說這話時桌案上還放著一盞血燕,用琉璃盞裝著,膠質的燕窩用冰糖熬開,像一朵蓬勃綻放的花。

皇帝敲敲桌子:“肚子再撐,也要吃燕窩,吃完,幫我做正事。”

他今天拿了好幾份冊子,說要時塵安幫忙謄抄,順便也是完成這一個月下來對她學習結果的檢查,時塵安拿起勺子,小臉皺巴巴地吃著名貴無比的燕窩。

自那晚後,皇帝頗為關心她的身體。

他還把她拉起來,比了下`身高,雖說兩人之間差了八歲,時塵安也不過堪堪十五的年紀,還小,但她竟然隻能到皇帝的%e8%83%b8`前,這惹得皇帝直皺眉頭。

他重新翻了豹房的食譜,宮人每日份例有限,不過一葷二素,遠遠不夠一個孩子成長需要的營養。

皇帝皺眉,讓禦膳房擬了一份食譜,扔給了小廚房,從此後時塵安的每頓飯有魚有肉有菜,早起還有新鮮的□□喝,保管頓頓營養均衡,同時每日一品的血燕也跟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時塵安從前家貧,最多隻能吃個半飽,不知不覺胃口就被迫養小了。如今夥食得到了改善,她的小肚子幾乎每頓都吃得圓溜溜,撐得難受,那多一份的血燕更是成了負擔。

時塵安小聲和皇帝商量:“小川,這燕窩我就不吃了罷。”

她氣血不足,按份例領的茶葉也沒了,改成了黃芪與紅棗,得天天泡著喝,她覺得喝這茶就夠了,燕窩實在不好吃。

皇帝不允許:“什麼時候長到和我齊肩高了,什麼時候再來和我談條件。”

時塵安歎氣,自知抗議無效,認命地吃完整盞血燕,而後迫不及待地丟下勺子:“小川,你要我抄什麼?”

隻要不再吃燕窩,時塵安便能立刻恢複活潑生動的模樣,皇帝默不作聲將琉璃盞移開,向時塵安招手:“過來。”

時塵安聽話地起身,走到皇帝身邊,皇帝雙手挾住她的腰身,毫不費力地將她抱了起來,放在手上顛了顛,疑惑不解:“怎麼還那麼輕。你每天都有乖乖地把所有飯菜吃完嗎?”

“吃完了,都吃完了,窮人家的孩子可不會浪費食物。”時塵安沒心沒肺地握起皇帝的手,往自己的小腹上按去,“你摸摸,我的小肚子到現在都還撐著呢!”

麵對時塵安純潔無比的眼神,皇帝總有種養女兒的感覺。

隔著衣服,他摸到了圓圓的小肚子,這才稍顯滿意:“幫我來謄抄這份冊子。”

皇帝讓時塵安謄抄的是王府的抄家名錄。

王進寒在內閣坐了二十年,斂儘天下錢財,光是抄出來的家私都能厚厚集成冊子,更遑論金銀。

皇帝預備將這份冊子和陸行舟陳上的災情實錄,編纂成書,在民間發行,讓那些文人睜大他們的狗眼看看,他們護著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狗東西。

皇帝不在乎他們罵自己,但他們要為幾個該死的貪官,去咒他的靳氏江山,皇帝也不介意挖個坑把這些儒生儘數活埋了。

——皇帝當然做得出來這樣的事,隻是當下他需要更多的血液補充進朝堂,將因為王進寒之死而開始動蕩的朝政穩住,他才選擇了發行抄家錄這樣溫和的對策。

瞧,他都能為了江山收斂脾氣了。

皇帝的舌尖抵著牙齦,笑了下,分不清是不是自嘲。

那邊時塵安已經抄完了一頁,她從動筆開始便陷入了沉默之中,等她將寫滿古董字畫的紙頁翻過,她終於忍不住問道:“這些抄出來的東西最後都充進了國庫嗎?”

皇帝道:“國庫沒有銀子,陛下叫人把它們都賣了,拿去賑災了。”

“哦。”時塵安慢吞吞地道,“陛下原來是個好皇帝。”

皇帝笑了,為時塵安這充滿孩子氣的發言,他心平氣和地翻過一頁書——那上麵密密麻麻都是罵他的文字——他笑問:“怎麼,陛下從前就不像是個好皇帝嗎?”

時塵安道:“不像,書上說,堯舜那樣的仁義之君才是好皇帝,陛下不是很像。”

她說得很委婉,大約因為現在覺得皇帝好容易做件人事,因此不舍得罵他。

皇帝並不在意,總有人說伴君如伴虎,於是當他坐上了帝王之位,他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孤家寡人,沒有一個人敢跟他說真話,就算有,也是將話說得彎繞曲折,既要表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