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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07 字 6個月前

了架似的一絲力氣也無,有氣無力道:“我這是,睡了多久?”

冒頓的指腹輕輕撫著她的烏黑發絲,眼中閃過欣喜:“一天一夜。我這就命人給你弄些吃食來。”

吃食是一早就備好的,隻等大閼氏何時醒了端進屋來,睡足了一大覺後,蘭佩又狼吞虎咽地飽餐了一頓,身上終於有了些力氣,感覺猶如又重生了一回。

冒頓坐在一側,靜靜看著她風卷殘雲,心中一時又愛又憐,待她吃完,仆人撤下食案,他才在她身側躺下,柔聲道:“你這一覺睡得,我替你上藥都不曾醒,我看你脖頸上的傷,深深淺淺有好幾處,除去前日我救你時,這一路上,你還在彆處也受了傷?”

蘭佩低低“嗯”了聲。

“怎麼傷得?”

蘭佩眼眸低垂,淡聲道:“商隊裡有人對我起了歹心,為了自保,不慎傷的。”

她說的輕描淡寫,冒頓已大致猜出了當時情形,將牙關咬得咯吱作響,緊緊摟著她道:“那日念及那些焉耆商人曾救你一命,放了他們一馬,早知如此,就該將他們趕儘殺絕!”

蘭佩幽幽道:“對我起歹心的人,當時就被商隊頭領處死了,剩下的那些人,估計也活不過你救我那日。”

見冒頓眼寒如冰,似是不信,蘭佩道:“你可知,他們不遠萬裡,來到中原和趙國交易的是何物?”

冒頓搖頭,比起蘭佩的傷,根本不甚關心:“何物?”

蘭佩將頭偎在他%e8%83%b8`前,聽著他沉穩的心跳,這一路的經曆如同夢一場:“焉耆產的石墨和白錫,據說冶鐵時加入少許,即可成精鋼。”

冒頓眸色一閃:“哦?我之前在單於庭的冶鐵坊曾聽滕公說過,中原冶鐵工藝比匈奴精湛出許多,將高溫淬鐵反複鍛打,在某個特殊的時刻,會煉出精鋼來,堅硬無比,隻是時間和火候都很不好掌握,故而即便是技藝最最高超的冶鐵匠,能淬煉出的精鋼仍少之又少。”

蘭佩也是初次聽說,恍悟道:“那就是了,如果冶鐵時隻需加上少量的焉耆石墨便可煉出精鋼,那趙國軍隊配備的兵器將所向披靡,戰鬥力也會隨之大增。”

冒頓不解:“既然焉耆國的商隊能向趙國提供石墨,趙王為何又要派人殺了他們呢?”

蘭佩輕嗤一聲:“買家賣家互相猜忌疑心,都留了後手,焉耆商隊在來時還與漢王的人也接洽了,而趙王忌憚他們再將石墨賣給彆家,根本就沒打算讓他們活著回焉耆。”

說到這裡,她不禁輕歎:“而我,差點就成了冤死鬼。”

冒頓在她額上落下溫柔一%e5%90%bb:“誰叫你那麼好學,既會說西域語,又會說中原語,要我,不僅要你當譯者,還要抓你做壓寨夫人。”

蘭佩白他一眼,繼續談正事:“西域如今戰況如何?你來救我,那邊怎麼辦?”

冒頓正色道:“我走時,匈奴大軍已拿下呼揭,康居,樓蘭和大宛,丘林稽且正領兵馳援烏孫,若不出意外,一月內應能助烏孫收複失地。如此一來,西域三十六國中,最關鍵的幾個大國都已歸順匈奴。蓁蓁,我欲在西域諸國設立僮仆都尉,使領西域,賦稅諸國,取富給焉。你說得焉耆,本就是我在輿圖上圈出,欲設立僮仆都尉的一個據點,如今既得知焉耆石墨的用處,被匈奴羈縻後,石墨和白錫自是要多少有多少。匈奴也可製出精鋼了!”

蘭佩莞爾:“如此說來,我遭這一趟罪,並非全無益處。”

冒頓低頭看著她蒼白瘦削的臉頰,一陣心疼,挖心掏肺道:“若能讓你不遭這一趟罪,我寧願拿命去換。”

蘭佩忙用手捂住他嘴:“呸呸,你就不能讓咱倆都好好活著麼!”

冒頓拉開她覆在唇上的小手,欺身將她%e5%90%bb倒在床榻上。蘭佩口中唔囔著,斷斷續續還在問:“歡兒怎麼樣了?”

冒頓啃噬著她唇瓣,呼吸不覺粗重:“歡兒說,他一個人太孤單,很想要個弟弟或是妹妹......”

第111章

五日後,冒頓帶著蘭佩,向西踏上折回奢延城的路。

設在河西的匈奴驛塞,已將大閼氏被救,大單於與大閼氏將在奢延城等待大軍返回的消息快馬加鞭傳至西域呼揭城。

臨出發前,蘭佩得知對於趙綺的婚事,趙實一直未曾鬆口,經征得冒頓同意,當著他的麵,與趙實談了一次話。

談話的內容十分簡單——他們兄妹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唯希望趙綺能夠所托良人,她可用被他們兄妹倆救下的性命作保,蘭儋便是趙綺此生之良人。

“我與大單於此去奢延城與出兵西域的大軍彙合,待蘭儋凱旋後,定會親自前來朝那城,向右大都尉下聘提親!”

趙實訥訥不言,終算是應了下來。

兩個月後,蘭儋果真帶著三十輛馬車的聘禮,自奢延城來到朝那城,短暫停留後,便以準備大婚事宜,必須按照準新娘的意思辦為由,接走了趙綺。

於是在次年五月單於庭的祭祀大典上,蘭族族長蘭儋與新婦趙綺出雙入對,眉眼間儘是化不開的濃情蜜意,眾人隻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笑嗬嗬送上祝福,並未如趙實所想那般,冷言惡語相向,亂嚼舌根。

事到如今,單於庭裡的那些王公貴族們即便長了個榆木腦袋,也都能看明白以下幾點,一,大單於經出征西域回來,已成為整個匈奴帝國的絕對統治者,倒不是他說一不二,而是他說一,絕無人敢說二;二,大單於對於大閼氏的獨寵,整個匈奴所有男子皆望其項背,自此再無人敢冒死進諫讓大單於充盈王帳之事;三,蘭儋與趙綺的婚事經由大閼氏撮合,大單於主持,基於前兩點,誰也不敢對這門匈奴與中原的聯姻妄議詆毀——除非嫌命長。

待到來年單於庭秋季蹛林大會,蘭儋和趙綺雙雙缺席,經由趙實轉述,眾人方才得知,就在半月前,小兩口喜得一子,如今趙綺產後休養,蘭儋初為人父陪伴左右,自是無法前來參加蹛林大會。

大單於聽後心裡頗不是滋味,眼看歡兒將滿三歲,想要個弟弟妹妹的心願一直未能達成,倒是蘭儋後來居上,婚後不到一年就當了爹。

他於是痛定思痛,決定減少金帳中的工作量。

反正那些成籮筐的破事永遠也做不完,他再如此勤勉下去,怕是將最重要的正事都給耽誤了。

大單於向來行動力驚人,自蹛林大會之後,頗有點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將從前忙於公務的勤勉勁都用在了與大閼氏造人一事上,功夫不負有心人,正月裡,單於庭又有喜事傳出——

大閼氏有孕了!

歡兒這下真的要有弟弟或是妹妹了!

對比已為人母的大閼氏,匈奴王的反應如同初次為人父那般不知所措,日日喜一陣,憂一陣,恨不能時時刻刻守在大閼氏跟前,真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那日歡兒來尋母閼氏,跑得急了些,進帳時不小心絆了一跤,撞到了蘭佩的小腹,被冒頓拎著好一頓揍,氣得蘭佩一連幾日不曾與他說話。

誰知歡兒卻不當一回事,依舊成日追在父王身後跑,蘭佩一問才知,原來是冒頓開始親自教他騎馬了,不管多忙,他每日都會抱兒子在馬上風馳電掣一陣,哄得小娃興奮崇拜無比,直道他父王是這世上最好最厲害的父王!Θ思Θ兔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線Θ上Θ閱Θ讀Θ

蘭佩這一次懷胎不比懷歡兒時吐得厲害,隻是嗜睡,每天即便醒著,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搞得冒頓又是一陣緊張,追著鞠婼問長問短,“大閼氏身體無礙,請大王放心!”鞠婼話已至此,冒頓仍不甚放心,恨不能將金帳搬到蘭佩跟前,起居辦公都在一處,好一個抬眼便能看見她。

蘭佩被他黏了些時日,見攆也攆不走,隻得由他,然這日,卻一整天不見他蹤影,直到晚上她困得實在熬不住,先行睡下,迷迷糊糊間,被他上榻的動靜驚醒。

蘭佩強打精神,不放心道:“你去哪了?”

“我吵醒你了?”冒頓口中含有酒氣,自從蘭佩有孕,他知她不喜自己飲酒後的味道,已很久沒有飲酒了,今晚純屬不得已而為之,遂兀自懺悔道:“我以為你睡得沉,想著這麼晚了應不會吵醒你,早知如此,我今晚就宿金帳了。”

夫妻這麼久,蘭佩早已能從一個眼神,一個的動作裡洞察他情緒的細微變化,見他似有心事,愈發狐疑:“可是出了什麼事?”

冒頓默了片刻,方沉聲道:“也不是什麼大事。燕王臧荼反了,攻下伐地後,劉邦帶盧綰親征,俘虜了臧荼,他的兒子臧衍拚死逃來匈奴,今日來到了單於庭投誠,為表歡迎之意思,晚上喝了幾卮酒,又長談到現在。”

“臧荼?”蘭佩曾隱約聽說過這個名字,不甚確定:“就是那個曾被項羽封為燕王的原韓廣部將?”

冒頓道:“正是。”

蘭佩不解:“他為何要反,他不是早已降了劉邦?”

冒頓道:“你可知他是如何降的劉邦?”

蘭佩搖頭。

冒頓緩緩道:“當年臧荼投降劉邦,是在韓信背水設陣,大敗二十萬趙軍,殺了趙王歇,一舉滅了趙國之後。韓信聽從了廣武君李左車的進言,派使者送信給燕王,燕王臧荼見此情形,知漢王勢不可擋,斷不可與之為敵,才歸順了韓信,投降了漢王......”

蘭佩打斷:“廣武君李廣車?不就是那時在驛館欲殺了我的那個趙國將領?”

冒頓點頭:“嗯,就是他。趙國被滅後,他也降了漢。故而臧荼投降,本就是不得已而為之。這三年間,劉邦得到燕軍助力,在汜水之戰中大敗楚軍,後又陸續取得了固陵之戰,陳下之戰的勝利,終在垓下之戰中一舉打敗項羽,成為了楚漢之爭的最終贏家。去歲,臧荼與楚王韓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長沙王吳芮、趙王張耳和韓王信共同尊奉漢王劉邦為皇帝,劉邦亦對追隨自己的功臣封王封地,其中燕王臧荼仍被封燕王,居燕地。劉邦稱帝後,為鞏固王權,開始大肆捕殺項羽舊部,身為昔日項羽手下的燕王,臧荼深感恐懼,便起兵反了。”

蘭佩不禁歎道:“狡兔死,走狗烹,大概現在被劉邦封的這些異姓王,日後很難有幾個善終的......”

冒頓慨歎的,卻是他身為匈奴王的未雨綢繆:“蓁蓁,如今劉邦被尊漢王,建立起大漢帝國,意味著自秦朝滅亡,中原持續了近五年的混亂局麵終於結束,今日燕王之子臧衍逃來匈奴,絕不是一個偶發事件,我有預感,漢匈之間的正麵對決,很快將擺在你我麵前。”

蘭佩聽他這麼一說,後背登時冒出一層冷汗,不由地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說的極是。這些年間,中原因楚漢相爭,無論項羽亦或劉邦均無暇北顧,如今戰事平定,劉邦坐上皇帝寶座後,除了儘快掃除異己,鞏固王權,定也會環顧四周,力保邊境安全,待他向北看到匈奴已越過長城,重建河南地,隻怕夜不能寐,對匈一戰,已箭在弦上......”

冒頓撐肘斜臥榻上,看著嬌妻神情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