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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45 字 6個月前

口若懸河的一張嘴,一時竟塞住了,怔了半晌,方訥訥吐出了一句:“是我要謝謝你......”

謝謝你還活著。

謝謝你,沒有狠心棄我而去。

蘭佩拭開眼角的淚,從他懷中直起身,端起他的臉,原是想好好看一看他,結果竟見他一雙眼窩泛紅,麵頰上已縱布淚水。

“蓁蓁,都是我不好,總是有心無力,無法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保護你,次次讓你獨自一人身處險境,我能號令千軍,一統漠北,可在你麵前,始終是個最最無用的男人!”

蘭佩抬頜,%e5%90%bb上他麵頰上滾落的一滴熱淚:“可這一次,又是你這個自詡最最無用的男人救了我,若不是你,我恐怕已經......”

未說完的話,被他以%e5%90%bb堵住了唇。鹹鹹的淚水,浸在兩人唇舌之間,亦苦,亦甜,亦是滿滿的心酸與蝕骨的思念。

兩人鼻息糾纏,正%e5%90%bb到濃情處,艙外有人鬥膽通傳:“大單於、大閼氏,船已靠岸,河南地到了。”

“知道了。”

冒頓依依不舍地分開與她黏到一處的雙?唇,替她整了整已經被他不安分的大掌撥開的衣襟,啞聲道:“下船吧。”

蘭佩點頭,下榻起身時腿一軟,被他伸臂一攔,整個人又撲入他懷裡,她趕緊掙紮著待要起身,聽他貼耳戲謔:“怎麼,想讓我抱著出去?”

蘭佩耳根一紅,連連搖頭:“不用,我自己能走。”

冒頓卻不依不饒起來:“瞎逞什麼能,明明走不了。”

說著,麵色含笑,已將她騰空抱起,如何登的船艙,又如何下船出去。

蘭佩拗他不過,又貪戀這曆經生死久彆之後被他摟抱的安全感,隻做自己所受驚嚇過度,身上有傷,身體虛弱得無法下地行走,便也心安理得地被他抱出了船艙,直到看見候在岸邊,那一眼望不到邊的黑壓壓的騎兵護衛,以及一前一後等著大單於和大閼氏大駕的趙實和趙綺兄妹,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原來冒頓是有意而為之。

就算她腿腳利索,他也會以這個姿勢將她帶到趙實麵前。

男人的小肚雞腸一如既往。

可怎麼辦,她喜歡嗬。

第110章

經秦國滅,楚漢爭,昔日滿目瘡痍的河南地在趙實的統領下,短短一年間,已呈現出一副欣欣向榮的大好局麵。

除了自漠北遷來的匈奴人,還有不少因戰亂逃離家園的中原人攜家帶口,湧入這片背靠長城的棲息之處。

此時正直夏末秋初,馬車一路向北,舉目望去,中原人耕種的莊稼長勢喜人,隻待收割,匈奴人連綿的氈帳散落在遠處隨風倒伏的牧場裡。隔河為屆,兩邊孩童跳入清澈的河水中嬉戲打鬨,婦媼蹲在河邊拍洗衣服,清脆的歡笑聲隨風飄向碧藍的天際,四野一派和諧。

蘭佩放下車簾,轉頭看向趙琦,一年多未見,小姑娘原本白皙的臉蛋曬出了麥色,圓滾滾的小臉上嵌一雙漆黑的杏眼,越發像一個標準的匈奴居次了。

蘭佩笑道:“嗯,看出來這段時日你阿兄將你養得不錯,這片河南地也給你們兄妹打理的有模有樣!”

趙琦淺淺一笑,道:“這裡在秦一統中原前曾是趙地,原是我和阿兄的家,此次回來,見到滿目瘡痍的破敗景象,我和阿兄心裡都很不好受,當時便暗下決心要重振河南地。憑著大單於這些年為匈奴打下的赫赫威名,此地雖緊鄰中原,卻無人敢來騷擾,使百姓得以於這亂世中覓得一片安居之地。”

蘭佩靜靜聽著,想起在驛館裡見到的李左車,思緒徑自飄遠了。

如今中原大亂,那些拉大旗作虎皮的草莽匹夫為求師出正統,莫不四處搜尋昔日燕韓趙魏王室之後,在塬上牧羊的熊心都能被項羽尋出奉為楚義帝,趙實兄妹當年若是留在趙國,待秦滅後,難保不會被起義軍從哪個犄角旮旯拽出來,重尊為趙國王室後裔東山再起......

見蘭佩默而不語,趙琦一臉憂心道:“我來時聽阿兄說了大閼氏此次曆險之事,真個好險,說九死一生亦不為過,大閼氏這脖上又是如何傷的?”

蘭佩摸著脖上的綁帶,輕輕搖了搖頭:“不過是被刀架脖上蹭了層皮,不礙事。”

今日冒頓趕來救她時,正見兩把大刀貼著她脖頸,登船後他尋巫醫來為她醫治,並不知她新傷舊傷交疊,亦並未詢問這傷如何而來,大約以為便是救她時所見。

他不提,蘭佩自然也不願多說在這途中還曾遭遇登徒子以刀相逼險些失身之事,故而趙琦問起,她也隻略一帶過。

她雖說得輕巧,趙琦仍從那隱隱滲血的傷口中窺出當時情形凶險,心中對大閼氏的敬慕不禁又增一分。

見她神色凝重,蘭佩適時換了個話題:“對了,你還不知吧,大單於已經準了你與蘭儋的婚事,將親自為你們主婚。”

誰知趙綺一聽,神色更為凝重了,眉頭擰成了結:“此事我阿兄可知?”

蘭佩有些好笑:“放心吧,大單於定會與你阿兄說的。再者說,是你嫁人,又不是你阿兄娶親,若是你一心要嫁,你阿兄又能奈你何!”

趙綺知道自己阿兄說一不二的脾氣,生怕因她的婚事惹大單於和阿兄平生齟齬,可大閼氏身為蘭儋胞妹,有些話自己又不好對她說,不由地心中一陣忐忑,隻得悻悻然閉了嘴。

此刻,距離馬車不過丈遠,兩個高大的男子騎在馬上,看著烏金西斜,遠處連綿的長城烽燧被霞光染成赤紅,心中亦是感慨萬千。

“這一次孤又要替大閼氏謝謝子初了。”

冒頓誠懇致謝。

替大閼氏。

如此,便不用蘭佩再來親自向他致謝了。

此次營救大閼氏,趙實雖未隨大單於同去,但焉耆商隊和李左車交易的具體位置,是趙實手下的斥候探得來報,助冒頓在緊要關頭及時趕到,將人救了回來。

且等候在黃河岸邊的渡河皮筏船隻,也是趙實事先安排,避免了大閼氏再受路途顛簸之苦。

是以大閼氏順利被救,趙實功不可沒。

“為臣不敢當。”趙實對此卻不以為意,仍道都是份內之職。

危急關頭救下蘭佩,冒頓心中隻道萬幸,那種如烏雲壓頂的恐懼絕望,不曾經曆生死離彆的人是絕對體會不到的。

如今蘭佩就在自己身後的馬車裡,冒頓時不時地瞟過一眼馬車,心中感到無比踏實,心情大好之下,脫口道出自被蘭佩脅迫作出決定之後,還一直沒找到機會對他提及的喜事:“子初啊,大閼氏替蘭儋來求孤賜婚,想讓孤做媒,替蘭儋向你提親,求娶你的胞妹趙綺,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趙實麵色略有一僵,頓道:“舍妹天資愚鈍,相貌平平,品行拙樸,怕是高攀不起左穀蠡王。”

冒頓悠然策馬,打趣道:“你是誆孤沒見過趙綺,不認得她?竟將她說得如此不堪,倒像是另一個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趙實沉肅著臉,道:“舍妹自小與為臣相依為命,無父母管教,養成了不拘無束的性子,無論是禮教規矩,亦是掌事管家,都不曾學過,左穀蠡王貴為匈奴四大貴族之一的蘭族族長,所娶之人應是能與之門當戶對的王室貴族居次,對外琴瑟和鳴,彰匈奴貴族氣派,對內舉案齊眉,助左穀蠡王掌管族中大小事務,而非來自中原,尋求庇護的落魄王族之後。”

冒頓見他說得義正辭嚴,倒好像真都如他說得那麼一回事,實則心中暗戳戳罵,你和孤裝什麼大尾巴狼,不禁麵帶譏笑道:“子初此言差矣!男婚女嫁,雖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想婚後幸福和美一生,求得還得是兩情相悅,如今,蘭儋有情,趙琦有意,他們彼此互不嫌棄,你又何苦在這裡損貶胞妹,隻為拒婚呢?孤初見趙琦時,她還不滿十一歲,已是個精明能乾的小女娘,後她隨你在龍泉驛搜集往來情報,將一間驛站打理的井井有條,孤都看在眼裡,依孤看,你不肯應此門親事,莫不是彆有隱情罷!”

趙實騎在馬上,慢大單於半個馬身,慌忙抱拳:“臣不敢!”

冒頓冷哼一聲:“哼,你有何不敢,擅自調兵的事都做得,如今不過是做主趙琦的親事,還不都任憑你拿捏!”

趙實道:“大王誤會了,為臣隻是怕胞妹配不上蘭儋大人,除此之外,再無隱情!”

冒頓原以為戳出趙實的短處能讓他服軟,誰知他磨磨唧唧就是不肯鬆口,乾脆道:“配與不配,孤說了算!孤說配,便是配!”

趙實一直約束趙琦與蘭儋來往,意欲拒這一門親,心中的糾結之處,主要還是因為自己的身份。

匈奴雖民風彪悍,男女婚姻並無中原許多講究,但在匈奴人眼中,中原人一直將匈奴視為蠻夷,他們對中原人自然也無甚好感,平日裡劫掠中原貌美女子回來把玩是一回事,如要明媒正娶一中原女子做大閼氏,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也是為何魏芷君嫁給蘭鞨,生下的蘭佩和蘭儋,在呼衍黎、樸須雕陶那些匈奴貴族閼氏口中,一直被叫小雜種,而他自己,此前在金帳內外,也一直被匈奴王室貴族罵做中原狗的原因。

如今蘭鞨守城戰死,蘭儋年輕有為,大單於獨寵蘭佩,蘭族滿門榮耀,趙琦身為與他相依為命,逃來匈奴避難的中原女子,若是嫁給蘭儋,即便有大單於賜婚,又如何能堵住匈奴貴族的悠悠之口,且趙琦心思單純,又如何能擔起蘭族族長的大閼氏之職?

他並非不知蘭儋和趙琦郎有情妾有意,隻是兩人身份地位懸殊猶如不可逾越的鴻溝,世家婚姻,哪有僅憑男女之情,不顧及世俗門楣就能定下得呢?

如今大單於聽了大閼氏的話,腦門一熱急著要給蘭儋和趙琦定親,可日後關起門過日子的畢竟是趙琦和蘭儋自己,無論是大單於、大閼氏還是他自己,都護不了他們一生一世。

思及此,他鬥膽再次力爭:“大王可否容臣再想想?”

冒頓早已被他墨跡的不耐煩,心說孤身為堂堂匈奴王都不計較的事,你又何苦庸人自擾,杞人憂天,遂道:“你且慢慢想罷!這本就是趙琦的婚事,回頭孤親自與她去說!”

趙實不敢再逆龍鱗,垂頭閉上了嘴。

一行人行至河南塞,已過暮時,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駛入朝那城,大單於和大閼氏當夜宿在城中都尉府中。

早有下人打理出主屋供大單於和大閼氏安歇,蘭佩下馬車後,被趙琦引著,仆從前呼後擁,一路穿過這間四進院落的筆直長廊,步入主屋。

趙琦陪同大閼氏簡單用了晚膳,見她疲憊不堪,身上又有傷,便招呼府中仆婦伺候她早早洗漱安置。

蘭佩經這一路奔波,諸多坎坷,身心皆是受損透支,如今突然處於完全安全舒適的環境中,人一放鬆下來,立馬感到累極,脖子上的傷口都未上藥,幾乎頭一挨枕,便闔上眼皮,沉沉睡去。

再醒來,四下裡黑沉依舊,她揉了揉昏漲的腦袋,一抬眸,對上了正坐在榻沿上的冒頓的眼。

她隻覺肚子饑餓,整個人就像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