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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65 字 6個月前

相瞞,自大單於出兵將月氏趕出河西,月氏王率族人西遷,如今來到我烏孫領地,動用武力,搶我土地畜產和子民,烏孫毫無防備,損失慘重,本王此次前來,是受我父王委托,想請求大單於派兵協助我烏孫一同擊退月氏,將其徹底趕出西域。”

多年前,在月氏王的壽宴上,犁訾靡作為烏孫使者,曾見到冒頓當眾受辱,當時他便暗想,凡事不能做絕,月氏王如此對待匈奴太子,日後定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一晃數年過去,昔日那個任由月氏王恣意羞辱的匈奴太子,如今已成為匈奴國的大單於,短短幾年間立下彪炳戰功,聲威遠播西域。

隻是他不曾想到,月氏被昔日匈奴太子趕出河西之後,竟會西遷至烏孫領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月氏王帶領剩餘的兩萬騎,在烏孫境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烏孫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形成有效戰鬥力,僅此半年間,便被月氏搶去了近一半的土地,烏孫王庭岌岌可危。

如今放眼整個河西,能打敗月氏的也隻有匈奴了,萬般無奈之下,烏孫國王同意讓他親自率領使臣前往匈奴,爭取匈奴對烏孫的援助支持。

冒頓演了一晚的戲,就等著犁訾靡的這一席話。

以他對烏孫的了解,若是無事,他們絕不會穿流沙大漠,沼澤汪洋,冒著再也回不去的危險,遠赴單於庭,隻為了表一表衷心。

烏孫王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不可解決的事,需要他的助力,才將自己的王子派來,以示誠意。

隻是他們不知,他前次已經上過堅昆的當,對於前路不明的事,斷不會隻聽一麵之詞便以身涉險了。

即便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次,犁訾靡所說,極有可能都是真的。

月氏被他趕出河西後,為了能在西域立足,搶走了烏孫的許多土地,而烏孫這樣一個遊牧國家,控弦不過三萬,單從戰鬥力上看,絕不是月氏的對手,為了自保,烏孫隻得來到曾經打敗過月氏的匈奴求援,希望匈奴能與他們聯手,將月氏趕出西域,奪回失去的家園。

他雖無此打算,但在犁訾靡麵前,表現得卻是十分憂心:“真有此事?”

犁訾靡道:“本王可以性命做保,千真萬確。”

冒頓沉%e5%90%9f片刻,道:“孤知道了,此事重大,孤需與單於庭諸位大臣商議後再做定奪,小王且稍安勿躁,等孤消息。”

犁訾靡聽出大單於沒有當即將話說死,便是有派援軍的可能,旋即叩首感激道:“謝大單於!”

蘭佩豎著耳朵,聽犁訾靡和冒頓經由譯官翻譯,說出上麵一席話,心中想法與冒頓一致,知道這次他絕不會再如前次倉促發兵,遂對援助烏孫的事沒放心上,倒是那個穿紅衣的舞姬,挺%e8%83%b8貼著冒頓,十分礙她的眼。

所以當犁訾靡專程前來向她敬酒時,她連身子都沒動一下,態度冷淡,直接用烏孫語拒了:“我今日身體不適,就不陪小王淺酌了。”

她說這話,純屬賭氣,懶得讓譯官翻譯,十分流暢地將烏孫語脫口而出,說完驚得犁訾靡揚聲道:“大閼氏會說烏孫語?”

蘭佩敷衍地“嗯”了一聲,不曾留意正與他人推杯換盞的冒頓驀地頓住,投來的那抹驚異眸色。

照理,這樣的宴會,蘭佩不用陪到最後。

她不喜這些虛與委蛇的應酬,以往,總會尋個由頭,早早便回寢帳歇下了。

然而今日因那一直跪在冒頓腳下的舞姬,蘭佩即便已經困得眼皮發黏,仍硬[tǐng]在他身邊,打定了要和他一起回寢帳的主意。

她並非不信他,隻是人心險惡,她怕他喝多了被有心之人趁虛而入,落下不必要的口實。

再看那舞姬,十七八的年紀,大概沒想到匈奴王英俊威武如斯,殷勤替他斟著酒,看他的眼神都直了,赤|%e8%a3%b8%e8%a3%b8的恨不能當場將他撲倒吃了。

蘭佩緊咬牙根,一整晚都不曾鬆過。

好不容易捱到散席,她見冒頓晃晃悠悠起身,趕忙過去扶他,誰知那個舞姬也站起身,扶住了大單於的另半邊身子,用很不標準的匈奴語嬌聲道:“請大王慢一點。”

大庭廣眾之下,和一個舞姬一人一邊攙著冒頓,蘭佩嫌丟臉,在那舞姬碰到他的一瞬,觸電似地鬆了手,人也有意與他拉開些距離,由他被那舞姬攙扶著。

下一刻,冒頓的身子已向她倚過來,伸出一隻胳膊撣在她的削肩上,朝她耳畔呼著灼辣的酒氣,含混道:“走,回寢帳。”

蘭佩驚地一抬眼,見他不知何時已經推開了那個舞姬,自顧攬著她往帳外走。

她便被他裹挾著,如同被孤狼銜在口中的野兔,亦步亦趨隨他回了銀帳。

男人晚上沒少喝,回來後倒頭便睡,小狄跟進來伺候,將兩人都安置了方才熄燈出去。

蘭佩躺在榻上,聽著男人沉重的呼吸,想著這兩日發生的一幕幕,左右睡不著,聞著他呼出的濃烈酒氣,更覺頭暈憋悶,強忍了一陣,決定去帳外走走,呼吸兩口新鮮空氣。

她摸黑從他身上跨過,下榻穿鞋,披上大氅,輕手輕腳走出銀帳,喚來阿承守在帳外,囑咐他大單於喝多了,任誰來找都不讓開門。

阿承連聲應下,蘭佩緊了緊大氅,漫無目的地走著,小狄提燈跟在一旁,沒走多時,路過一頂氈帳,聽見有人在帳內說話。

嘰裡咕嚕,都是小狄聽不懂的西域語。

抬眸再看,那氈帳的窗牖半開,幽暗的油燈下,坐在胡塌旁的,正是烏孫的王子犁訾靡。

大概因為喝多了,他吐了一盆的穢物,下人伺候他漱口,帳內開窗透氣。

蘭佩示意小狄滅了燈,朝後退了幾步,立住。

帳內未說完的對話繼續:“小王為何不向大單於提雲尕?興許說出她的名字,大單於當即就同意派兵了!”

“你知道什麼!那個雲尕半道跑了,就說明她心中有鬼。她若真是大單於的救命恩人,為何要偷跑?如果她說得不實,我再和大單於提她,豈不壞了大事!”

“是奴愚鈍了,還是小王考慮周全。”

“我看那雲尕定是因為父王要殺她,才編派出自己是大單於救命恩人的謊話,提出要與我們一同前來,其實早就計劃好了要在途中逃跑,罷了,不管她了,如今且等著大單於的回複吧!”

蘭佩還待再聽下去,忽然被一隻大掌捂住口鼻,熟悉的酒氣霎時充斥鼻腔,整個人也被騰空提溜起,夾在那人腋下,橫在半空中,如同一隻逃脫了又被捕獲的野兔,被孤狼叼著,重往巢%e7%a9%b4走去。

第104章

霸蠻的做派太過熟悉,蘭佩不用看也知是誰,男人單用一隻胳膊將她緊緊夾在腰間,走得大步流星,蘭佩口鼻被他大掌捂得難以呼吸,擺動雙腿奮力掙紮,口中嗚嗚囔囔,一個字也喊不出。

小狄慌張提燈跟在後麵,偷瞄了一眼大單於如活閻羅的臉色,又趕緊低垂下了腦袋。

直到被他丟回銀帳的床榻上,蘭佩才算重回人間,趴在榻上大口呼吸,一張臉憋成了絳紫紅。

男人脫了大氅,熄了燈,緊跟著往榻上一躺,嫌她睡得靠外,又將她往裡推了推。

從頭至尾,沒對她說一個字。

蘭佩實在忍無可忍,“蹭”地自榻上翻身坐起,於黑暗中抱著雙臂,定定看他裝睡。

許是知道她盯著自己看,冒頓乾脆轉過身去,隻留給她一堵牆似的後背。

蘭佩恨得咬牙,拿胳膊肘懟那後背,喊道:“我剛剛差點被你憋死了!”*思*兔*在*線*閱*讀*

喊完,等了半晌,待餘音繞梁都散了,榻上那人也不曾動一下。

蘭佩氣不過,伸腿踹他:“我在同你說話!我知道你沒睡!”

踹完,男人仍是一動不動。

昨日求他給蘭儋賜婚的事暫且不提,宴席上他見色忘義的表現她也可以忍,單就他剛才捂住她口鼻將她夾回,又像丟小雞仔似地丟到榻上的惡劣行徑,她今晚一定要向他討個說法。

見男人裝死,蘭佩心一橫,乾脆翻身騎到他腰間,雙手掰著他的闊肩,搖道:“你彆以為對我不理不睬便可過去,我剛才差點死半道上!”

冒頓眉頭一擰,自黑暗中驀地睜眼,正望入她噴火的雙眸,他的眼底似有萬丈寒冰,將她的囂張氣焰陡然滅了一半,緊跟著,他一個翻身,將身上小人倏地壓在身下,攻防陣勢當即發生翻天地覆的遽變,不過一個眨眼,剛在他身上耀武揚威的蘭佩已無任何氣勢可言。

她徒勞地還想揮臂,手腕被他攥住舉過頭頂,兩條腿被他的膝死死抵住,再沒了可以踹出去的本事,瞥見他眼中交融的冰火,她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嘴唇動了動,不怕死地囁嚅道:“我是真的,很生氣......”

冒頓一見她那雙水汪汪的小鹿眼,心中有再大的火,一瞬間也滅了。頓了半晌,方沉聲道:“我讓你切莫孤身涉險,奈何你總不聽,似今日這樣的事,以後再不要做了!”

蘭佩倏地反應過來,敢情他是誤會了自己有意去聽烏孫王子的牆角,連忙解釋:“我沒有,我隻是出去散步,無意走到那裡,聽見他們在說話......”

冒頓絲毫不關心,徑自打斷:“與我,你可如此說,可若是被犁訾靡帶來的守衛抓到,你以為他們會信你的這番話麼?”

蘭佩頓噎。冒頓說得沒錯,是她欠考慮,行事過於輕率了。

犁訾靡身為烏孫王子,率使團來匈奴,定會帶親隨,剛才若是被他的侍衛巡視發現,她堂堂匈奴大閼氏,鬼鬼祟祟躲在烏孫王子帳外,且犁訾靡還知她會烏孫語,定會懷疑她是有意探聽,意圖不軌。

冒頓見她深受觸動,知她是聽進去了,遂放開對她的鉗製,重又在她身側躺下,翻了個身,恢複了背對她的睡姿。

蘭佩自知理虧,頗有些心虛,為了緩和一下帳內的壓抑,她朝他的方向側去,對著他的後背,可憐兮兮道:“可你剛才捂得也太使勁了些,我差點背過氣去......”

“對不起。”

男人的寬肩闊背定如磐石,跟賭氣似的,毫無誠意地拽過來三個字。

其實蘭佩也知,剛才那種情況,他若是有商有量將她帶走,耽擱時間不說,定會發出聲音惹帳內人起疑。他的方式雖粗暴了些,卻最適用。

所以她說這話,已非最初的興師問罪,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誰知他上來就道歉,倒讓她更難堪。

默了一陣,她隻得又道:“我剛剛聽見,犁訾靡說他們原本帶了雲尕一起來,被她在路上逃了。”

見他不為所動,她又喃喃道:“好像是雲尕被烏孫王抓了,烏孫王要殺她,結果她說自己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以隨犁訾靡一起來匈奴說服你出兵。對了,犁訾靡提議的事,你是如何考慮的?”

冒頓不言,良久,就在蘭佩以為等不來他的回答,悶悶地準備翻身去睡時,他突然開口,吐了句與她的問題毫不相乾的話:“我曾答應過你,蘭儋若有心儀的姑娘,會替他做主。他與趙琦的婚事,就依你的意思辦吧。”

蘭佩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