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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61 字 6個月前

頭:“嗯!便是趙實的胞妹,趙綺。”

冒頓:“......”

男人臉上帶笑的表情僵住,四下一瞬安靜下來。

蘭佩瞥見他烏雲密布的臉色,縮回手心,雖心中打鼓,仍沒什麼底氣地強調:“你剛剛答應了我的。”

冒頓放下她的腿,定定看著她,似是連呼吸都靜止了,默了半晌,方冷冷道:“你也知道我不會同意,所以故意設下這個套,誘我自投羅網,是不是?”

他周身散發的寒氣迫人,蘭佩身子一凜,忙道:“不是!大王,趙綺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與蘭儋彼此中意,我身為蘭儋的妹妹,自然希望哥哥能娶得心上人過此一生,我以為,大王定也如我這般想,所以才借此機會求大王賜婚!”

冒頓見她說得無比懇切,心中卻不信,以蘭佩的聰慧,怎會不知蘭儋若娶了趙綺,對他而言,對趙實而言,對單於庭而言,意味著什麼。

她這是仗著自己對她的寵愛,將他當猴耍!

他微微眯了眯眼,捺下心中難言的失落,冷道:“要我賜婚,也不是不可,”說著,他伸手捏住她下頜,逼她與自己對視:“畢竟,我已經答應了我最心愛的大閼氏不是。”

蘭佩眼底的慌亂一閃而逝,下頜一偏,掙脫了他的鉗製,強撐著對上他的眼。

男人朝她臉上噴著熱氣,一字一句道:“不過,孤會免去蘭儋的左穀蠡王之職,且此生,他都不得再入單於庭!”

第103章

蘭儋並無過錯,直接免他左穀蠡王之職,等同於將蘭族從匈奴四大貴族中除名,今後再也無法進入單於庭的決策核心。且蘭佩自嫁冒頓,單於庭便是她的家,冒頓不讓蘭儋此生再入單於庭,不啻於逼她和蘭儋斷絕兄妹關係,此生再不能相見。

蘭佩沒想到他會對自己應下的事累添附加條件,還都是她根本無法接受的苛刻條件,氣得從長條案上猛地一蹦,立在地上,雙手緊緊攥拳,%e8%83%b8口劇烈起伏著,仰脖咬牙道:“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冒頓看出她氣得不輕,可好端端被她擺了一道,他如今也在氣頭上,又不想與她大吵,遂撇過臉去,不理不睬。

蘭佩盯著他的陰沉臉色,想起蘭儋第一次在北大營見他練兵,激動難抑地跑來找她,希望加入太子麾下,為太子效力時的場景,仿佛就在昨日,又想哥哥這一路走來,隨他鞍前馬後,出生入死,如今不過想娶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竟被他如此刁難。

說到底,還是他怕蘭儋娶了趙綺,蘭族與趙實結親,致外戚勢力過強,對他的王位造成威脅。

蘭佩氣噎,緩了半晌,方冷笑道:“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你可信任之人麼?”

誅人誅心,蘭佩此問,對冒頓來說可謂字字滴血,他霜落眉宇,半掀眼皮剮了她一眼,忽而笑了出來,笑得狷狂無比,根本停不下來。

在一起這麼久,冒頓也就這一年間不複以往刻板,笑容逐漸多起來,然蘭佩兩世為人,何時見他如此狂笑過,一時被他這副駭人模樣嚇到,大聲叫道:“你笑什麼?!這有什麼可笑的?!”

冒頓兀自大笑一陣,停下時,眼中已然泛上水光,嗓音暗啞,神色落寞,愴然道:“大閼氏問我,這世上有沒有可信之人。我便備細告訴大閼氏,有!我信頭曼,乖乖被他送去月氏當質,結果頭曼欲借刀殺人不成,又派死士追殺我於流沙大漠;我信趙實,將單於庭大小事務交由他全權處理,結果他擅自領兵,先斬後奏;我信堅昆太子,隨他去北海討伐丁零,結果全軍覆沒,我也差點命喪北地;還有......”

冒頓說到這裡,稍頓了一下,眸色如風中深潭複雜難辨:“這世上,我最信你。結果這一回,又入了你的圈套......”

他說“又”,是在指摘她曾多次給他下套,且他都毫無防備地鑽了進去。

蘭佩一時哽住,%e8%83%b8口似壓了塊巨石,將往日能言善辯的嘴封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曾幾何時,他也是那個旁人說什麼,他都堅信不疑的冒頓哥哥嗬。

正是他身邊最親近,最信賴的人,一次次用血的教訓教會了他何為人心不古,便是就連她自己——他所說最信任的人,片刻之前不也在算計他麼?

見她啞然失色,冒頓自她耳畔重重地歎了口氣,似是心中怨懟不得紓解,又不忍對她發作,壓抑克製著,淡聲道:“天色不早了,回吧。”

說完,他貼心替她披上皮氅,拽著她的手腕,將她帶離了兵器庫。

當晚,冒頓回到銀帳後未再出去,也沒喝個爛醉倒頭便睡,而是異常清醒地留在帳內,和她一起用完晚膳後,坐在書案前翻看了一會羊皮卷宗,之後早早洗漱上榻,睡下,不多時便睡去,安靜地如同帳內沒他這個人。

蘭佩默默承受著他的冷暴力,看著他眼眸低垂,睫影濃重,似她根本不存在,默默做著自己的事,臉都未朝她的方向抬一下。

次日,冒頓天不明便離開了寢帳,蘭佩閉目默默聽著響動,直到他關上帳門,方才長長呼出一口氣來。

......

明日便是歡兒周歲,蘭佩一天腳不沾地忙著慶生宴的事,日暮時分,阿承奉大單於之命前來請她入金帳,說西域烏孫國王子犁訾靡率領使團,不遠千裡來到單於庭拜謁,大單於設宴款待,請大閼氏一同出席。

蘭佩應下,忙喚小狄替她梳洗穿戴。

烏孫在西域諸國裡是僅次於大宛的大國,長期盤踞於蔥嶺以西,土地廣袤,過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習性與匈奴頗為相近。因與匈奴國之間遠隔河西,往來路途上多流沙戈壁,從前謁者最遠也隻到過月氏,與匈奴從無往來。如今烏孫突然派王子前來,應是有什麼要事。

蘭佩為表重視,盛裝打扮,發辮插簪,戴金嵌紅珊瑚冠帶頭箍,紅寶流蘇垂至%e8%83%b8`前,耳垂鏤空浮雕鑲寶石金牌,身著鮮紅錦緞長袍,綴三鹿回頭天鵝戲水金飾腰帶,唇腮點胭脂,飛眉掃雲鬢。

小狄對著鏡中人,不由地歎道:“看慣了大閼氏平日裡不施粉黛,難得見大閼氏如此打扮,真真似天仙下凡,美得叫人挪不開眼去!”

蘭佩彎著唇角,道:“你這張嘴,如今倒是越發能說了!”

小狄笑道:“奴們私下裡都說,平日裡最愛聽大閼氏說話,大閼氏無論說什麼,都能讓人心悅誠服!奴人拙嘴笨,服侍了大閼氏這些年,便是再駑鈍,耳濡目染,也能和大閼氏學得些皮毛。”

蘭佩臉上漾一抹苦笑,歎道:“其實我也有無語凝噎的人和事!”

小狄脫口道:“那定是讓大閼氏動了真情,若不曾動情,大閼氏便不會那麼為難。”

蘭佩暼了小狄一眼,小狄狡黠笑道:“可是被奴說中了?”

蘭佩斥她:“慣的你胡說八道!快走吧。”

......

金帳中,眾人已經落座,唯剩大單於王座旁的位置空著,眾人都知,那是留給大閼氏的。

不多時,帳外侍衛長通傳:大閼氏到!金帳帳門打開,蘭佩斂容趨步進入金帳,儀態雍容端方,緩緩朝王座走去。

一步一趨間,流蘇撞擊金耳飾,發出叮當脆響,金帳內眾人莫不引頸,注視著她走向大單於,在王座旁坐下。

冒頓帶笑看她一眼,繼而向坐在下首的烏孫王子介紹:“此乃我匈奴國大閼氏。”

烏孫王子立時起身,向蘭佩鄭重俯身叩拜:“烏孫國犁訾靡參見大閼氏。”

蘭佩叫他免禮,視線淡淡掃過,見烏孫王子約莫二十出頭,高鼻深目,身型壯碩魁梧,唇角留兩撇胡須,衣著裝扮皆與匈奴相近,身旁還坐著個方臉闊唇的河西人,看樣貌像是他的隨行譯官。

她旋即收回視線,看向坐在身側的冒頓,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錯,唇角微揚,周身散發著迫人的王者氣勢,隻是自她坐下,他向烏孫王子介紹過她之後,便未再看她。=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稍頃,隻見他舉起酒樽,朗聲道:“日出東方,歸於西。於寘之西,邦畿千裡,水西流,注西海,自古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治,真乃人間福地!今日西域烏孫國欲與我匈奴修萬年之好,特遣王子犁訾靡來我匈奴拜謁,此情此意感天動地,日月可鑒!孤提議,眾人揚觴卒爵,共賀匈奴與烏孫相約為昆弟!”

眾人聽罷,紛紛起立,舉起手中酒樽,一飲而儘。

待眾人坐定,一群舞姬自帳外魚貫而入,皆手抱弦鞀,露一截白皙的腰臍小臂,臉蒙紅色麵紗,露出炯炯深目,極具異域風情。

烏孫王子起身向冒頓介紹道,這是他此次專程從烏孫帶來的十二名舞女,皆由烏孫國王親自挑選,敬獻給大單於。

冒頓的視線逐一掃過那排身著緋紅裙裝的舞姬,目光灼灼道:“甚好,甚好!”

犁訾靡暗自觀察大單於的反應,自以為敬獻的大禮很對大單於的口味,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也是,都是他和父王千挑萬選的烏孫美人,又精心調|教了半旬,敢問世上有幾個男人看了能不心動?

要是再見到她們的舞姿,興許大單於今晚便會挑一兩個臨幸也未可知。

犁訾靡於是道:“那就讓她們先為大單於舞上一曲?”

冒頓點頭允準,犁訾靡擊掌為號,舞姬們奏響懷中弦鞀,扭動婀娜腰肢,翩翩起舞。

不同於中原和河西,西域舞姿熱情奔放,服裝和表情也極具魅惑,舞姬十二雙%e5%aa%9a眼如勾,齊齊朝王座上遞送秋波,極其露骨大膽,蘭佩身為女子,也看得血脈賁張,麵紅耳赤。

她一邊看,一邊用餘光偷瞄冒頓,見他目不斜視,正專心致誌地觀看表演,看到精彩處,還與眾人一齊鼓掌,顯出十足的興趣,似是魂都被那舞姬勾走了。

她自心底冷哼了一聲,難怪孔子雲“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敢情天底下男人都一樣,見色忘義,見了美女便找不著北。

一曲舞畢,帳內掌聲雷動,犁訾靡見氣氛到位,提議讓那領舞的舞姬留下,替大單於斟酒。

這種試探的暗示太明顯,冒頓若是準了,等於在眾目睽睽之下要了這個舞姬。

犁訾靡不知大單於與大閼氏夫妻恩愛,可單於庭內眾人都知,莫說這個舞姬,就是舞仙下凡,也塞不進大單於的後帳,正等著大單於回絕,豈料他竟哈哈笑道:“甚好!來,你來替孤斟酒!”

眾人一時愕然,麵麵相覷了一陣,又都小心翼翼地將目光投向正端坐王座邊的大閼氏,見她麵色平靜如水,正默默看著那個舞姬刮一陣妖嬈的香風,飄至大單於跟前,放下手中弦鞀,跪坐在他腳邊,將鼓起的%e8%83%b8脯往他身上蹭著,殷勤替他斟酒。

犁訾靡見父王和自己的一片心意沒有白費,這才端起酒來,幾步走到大單於跟前,說出自己此次的真正來意。

“本王此次前來,除了向大單於表明我烏孫結盟投誠心意,實則,另還有有一事相求。”

冒頓從那舞姬手中接過酒樽,挑眉道:“哦?”

犁訾靡道:“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