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頁(1 / 1)

胭脂山 金燼 4405 字 6個月前

睡。

蘭佩回回見她,隻叫她%e4%b9%b3母,還不曾問過她姓名。

“嗯,寶英,你日後便伴我一起學西域語吧。”

寶英誠惶誠恐,慌忙道:“奴學的隻是些皮毛,萬不敢給大閼氏做伴學!”

蘭佩笑道:“有何不敢的,照說,你做了歡兒的%e4%b9%b3母,也是他的半個母閼氏呢!”她說著逗了逗懷中的小人,問他:“是不是啊歡兒?”歡兒就像能聽懂似的,對著寶英咯咯咯笑了。

寶英受寵若驚,再三叩首:“奴謝大閼氏抬愛!”

至此,寶英每日抱著歡兒一同陪伴蘭佩學西域語,有了伴讀,蘭佩頓感輕鬆不少,歡兒極是聽話,每每見到母閼氏和%e4%b9%b3母說話,也跟著咿咿呀呀地學,有時還高興地直拍手。

轉眼,便到了蘭佩曾和冒頓約定好,要帶歡兒回單於庭的日子。

臨走前一日,蘭佩在蘭儋的陪伴下,來到雪山腳下的蘭族墓地。

這裡長眠著蘭族王室的祖輩們,蘭鞨和魏芷君的合葬墓塚位於山腳下一處僻靜之所在,千年古樹合圍,鳥囀鶯啼不歇。

父親下葬時,蘭佩身懷有孕,沒能來送父親最後一程,時隔半年之後,她才第一次來到父親的長眠之地。

她跪在墓塚前,伸手輕拂去墓碑上的塵土枯葉,向青銅爵中斟滿酒,舉爵敬天地日月後,將酒灑在墓台上,鄭重磕下三個響頭。

“父親,母閼氏,不孝女蓁蓁來看你們了。”

曾經將她捧在掌心嗬護的父親和母閼氏,如今雙雙凝成了這一塊堅硬的碑,守護著聖山和這一方的蘭族子民。

想起父親臨走時對她的殷殷叮囑,蘭佩眼窩泛酸,壓下心頭悲慟,緩緩道:“父親,月氏已被逐出河西,大單於正領軍親征,降服樓煩、白羊二王後,繼續南渡黃河,欲收複河南失地。父親,大仇得報,您在天國可以安息了。”

稍頓片刻,蘭佩繼而道:“父親,母閼氏,女兒如今也做了母閼氏,生了個健康活潑的小王子,名叫歡兒,已有半歲大。養兒方知父母恩,蓁蓁感念父親、母閼氏對我的養育之恩,請二老放心,蓁蓁定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歡兒,待歡兒大些,女兒再帶他來祭奠父親和母閼氏。”

說完,蘭佩又替歡兒向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連磕了三個響頭。

蘭儋跪在她身側,勸撫道:“父親和母閼氏定會在天國保佑歡兒的。”

蘭佩點了點頭,看了眼哥哥,又對父親和母閼氏說:“哥哥已從大單於手中接過鹿首青銅杖,正式成為蘭族族長,如今正帶領蘭族子民重建家園。”

蘭儋接話道:“兒子定不辱使命,不辜負父親和母閼氏教誨,兢兢業業,行族長之職,履族長之義,請父王和母閼氏放心!”

兄妹二人再次向父母深深叩首。

雪山蒼莽,烏金西墜。日落時分,二人踏著斜陽,拜彆了父母。

身後,一束霞光穿過千年古柏,將墓碑鍍了層金。

……

次日一早,蘭佩帶著歡兒,由蘭儋親自護送,啟程返回單於庭。

因顧及尚在繈褓中的嬰孩,一行人走走停停,終在半月後抵達蘢城。

此時距離蘭佩上次離開,已近一年。

回想這一年間發生的事,戰事激變,生離死彆,物是人非,猶如一世漫長。

轒輼車轍緩緩駛過單於庭望樓,驛道兩旁,太陽神旗招展,遠遠望去,藍天白雲的畫幕之下,單於庭水草豐茂依舊,白色圓頂氈房如粒粒珍珠灑落其間,牛羊成群緩緩移動,牧民騎在馬上悠閒揮杆。一切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

一切又已與她離開時大不相同。

此時的冒頓,自立為王不過短短三年,已將帝國王權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再不是初初稱王時那個仰人鼻息,受人掣肘,一麵思慮匈奴開疆拓土大業,一麵還要提防奸人謀反,大權旁落的新君了。

伴隨他一次次對外軍事行動的勝利,匈奴帝國版圖自這三年間向外極速擴張,如若這次再能順利收複河南地,匈奴的國土將史無前例地吞遼東,收河南,兼河西,達到曆史鼎盛。

愈靠近那頂居於王庭正中的金頂氈房,蘭佩的心跳得愈快。雖然她並不確定他此刻是否已經回到單於庭,且從她這一路所見,大單於似乎不在王庭,可她的一顆心仍是狂跳不已,直到,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地傳喚聲,士卒呼聲如浪,一波波接續自她耳邊向前奔湧,帶著抑製不住的振奮,叫道:“大單於回了!大單於回了!”

霎時間,剛還一片寧靜的單於庭登時響動四起,馬蹄嘚嘚,齊朝一個方向奔去,蘭佩感覺自己的心隨著這些雀躍的雜音,已然跳出了%e8%83%b8腔,睡在她身側的歡兒也像聽懂了似地,揮舞起雙臂,咿咿呀呀叫了起來。

緊張與驚喜交織間,蘭佩乘坐的轒輼車忽然停下,未等蘭佩開口詢問,車簾已被大力掀起,緊接著,冒頓那雙耀如璨星的雙眸印入她瞳孔,他醇厚的嗓音回繞在車廂裡,帶著寵溺的笑意:“為夫接駕來遲,萬望大閼氏見諒!”

第94章

蘭佩望著那人風塵仆仆的臉,眼角折痕中夾著細細一層沙土,沉重的兜鍪戴在頭上還未來得及摘下,猜想他定是在路上得知自己已先他一步回到單於庭,不知又疾行了多少裡路,終於在她下車前趕到自己麵前。

思及此,她笑中帶淚,柔聲道:“妾原諒你了。”

冒頓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把將她從車裡抱了出來。蘭佩一聲驚呼,轉眼已被她抱上那匹雪花豹,“歡兒還在車裡呢!”她提醒他,冒頓暼了眼正睡在車裡啃自己腳丫玩的胖兒子,笑道:“不是有%e4%b9%b3母在?”說著與她同騎,在眾人的叩拜歡呼聲中,緩緩向金帳而去。

當晚,大單於設宴,為此次隨他出征降服樓煩、白羊二王,收複河南失地的將士們慶功,隻是如此重要場合,向來海量的大單於僅僅酒過三巡便以酒量不濟為由,匆匆退席,留下丘林貝邇、拓陀和蘭儋陪眾將士們一醉方休。

大單於走後,眾人見帳外月明如燈,夏風習習,便自金帳移步帳外,圍坐篝火旁繼續徹夜狂歡,歌舞聲,鼙鼓胡笳聲,歡呼聲隨風遠播天際,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夾雜著酒香、鬆木紅柳炙烤羊肉的香氣,整個單於庭熱鬨如同秋祭,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銀帳裡,蘭佩近一年未歸,帳內雖一直有專人打理,但此次帶回不少歡兒的東西,還有蘭佩自己隨身攜帶的行李,都需整理。

歡兒已隨寶英在旁邊氈房早早睡下,小狄領著其他幾個侍奴忙進忙出,替大閼氏整理床鋪衣物,準備熱湯沐浴,蘭佩呆在帳裡自覺礙手礙腳,乾脆循著歌聲走出銀帳,緩步踱到西麵山崗,俯瞰滿月之下,這一世的人間天堂。

遠處,點點篝火在夜色中如金子般閃爍跳躍,那些正圍著篝火大聲高歌,大口喝酒的男人裡,大約有她的哥哥和夫君罷。

也是,今日這番太平盛景,是他們帶著同袍拿命博來的,踏過敵人的屍首,從死人堆裡活著回來,他們太需要用這樣恣意狂歡的方式來慶祝勝利了。

她想,今夜無論冒頓多晚歸都是情理之中,她甚至希望他能喝個酩酊大醉,借酒精的作用徹底放鬆一下疲憊的身心。

他太累了,今日雖隻短短見了他那一麵,他將她送回銀帳之後便去了金帳,但與他對視時,她清楚看到他眼中的血絲,如鮮紅的蛛網,密密纏縛在她心頭,令她感到陣陣心疼。

正想著,自那歌聲和鼓樂聲中,她隱隱聽見腳踩青草的窸窣聲。

這麼晚了,不知還有何人會至此,為了避嫌,她猛地站起身,待要向坡下走去,隻聽那人戲謔的聲音自她側後方響起:“既來了,又何必著急走?你就這麼不願見我?”

蘭佩驀地一驚,不為說話的人,而為他脫口而出的這句話,竟與他和呼衍樂大婚那晚喝醉了,也是在這處山崗上與她說得話一字不差。

他是故意的!

為了促她想起,那晚他曾經在這裡借醉酒強%e5%90%bb了她。

那是此生他與她的初%e5%90%bb,竟是在那樣的場合之下,狼狽不堪。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蘭佩“哼”了一聲,虧她剛剛還在為他的奔波憔悴心疼,還希望他今晚能喝個暢快好好放鬆一下。

白白心疼了,她現在就收回然後丟去喂狗。

見她抬腿就跑,自金帳出來找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在這裡找到她的冒頓自然不乾,追在後麵喊:“我又不會吃了你,你跑什麼?”

蘭佩一聽他這話,心中慍怒更甚,跑得更快了,冒頓心下著急,乾脆撲將過去,蘭佩毫無防備,一個重心不穩,被他直接撲倒在草甸裡,兩人隨著山崗斜坡,齊齊向下滾去,接連滾了十來轉,才緩緩停在半人高的草叢中。

耳邊,是近處高高低低的蛩%e5%90%9f,茫茫夜色中,任誰也不會注意到半坡草叢中,一處黢黑的人形凹陷。

兩人停住的姿勢,冒頓抱著蘭佩,身子在下,蘭佩撲倒在他身上,剛一穩住,便徒勞地想要掙脫開,被他一個翻身,壓到了身下。

滿月之下一雙人影交疊,此情此景仿若昔日再現。

他的眼中仍噴射著那晚熾熱的火光,仿佛輕輕一點,就能將她周身燃燼。

唯一的區彆,是他現在十分清醒,清醒到可以一直%e5%90%bb她,而絕不會醉死過去。

麵對他一點點逼近的臉龐,蘭佩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然後,認命般死死閉上了眼。

揪著一顆砰砰亂跳的心等了半晌,等來的卻是他匐在自己身上,發出的一連串暢快恣意的笑聲。

蘭佩猛地睜眼,發現他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鼻尖仍是與她近在咫尺的距離,隻是他剛剛一直在觀察自己緊閉雙眼,緊抿雙?唇的樣子,然後憋不住,大笑出了聲。

“你!”

蘭佩惱羞成怒,剛要蹬腿踹他,被他早有防備以膝抵住,想要握拳砸他的雙手也被他牢牢攥住腕一把舉過頭頂,緊接著,她圓睜雙眼,看著他的臉猛地俯衝下來,他那上揚的唇牢牢堵住她的唇舌,不似那夜的狂熱遽烈,而是極溫柔繾綣的,星星點點間,將她點燃。

耳畔,蛩聲歡鳴,間或傳來遠處陣陣笑鬨聲,夾雜其中斷續的喘熄,琴瑟和鳴。

星月長河中,他們以穹為廬,以草為席,完完全全地交付,依托,融入彼此。

小狄早早備好熱湯,一直不見大閼氏回,正要去找,見大單於抱著大閼氏回到銀帳。

她僅是匆匆一瞥,見大閼氏長發披散,衣襟淩亂,滿麵赤紅,以為大閼氏在路上摔了,又見大單於沉肅著臉一言不發,不敢多問,匆匆退下。

冒頓抱著蘭佩徑直走入後帳,和她一起沐入浴桶中,溫熱的水流漫過,嘩嘩溢灑,蘭佩這才發現,桶沿比原先的大了數圈,難怪今晚小狄備湯用了那麼久。

她舒服躺在他懷中,攥著他結實的臂彎以免自己沉下去,聲音柔%e5%aa%9a似水:“這桶太大了。”

冒頓知她不會遊泳,不僅不會,還十分怕水,大掌撫著她的秀發,笑道:“這不是給你一人泡湯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