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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63 字 6個月前

:“右賢王征戰馬上,定是英武絕然。”

蘭儋點頭道:“行天莫如龍,行地莫如馬。匈奴人自小以馬為伴,我幼時剛滿三歲,父王便親自教我騎馬。那時的父王,在我眼中如神祇一般高大,我曾天真的以為,父王永遠都會和那時一樣,不會老,更也不會死。”

蘭儋輕歎了一聲,繼而道:“直到父親在戰場上負傷,須髯漸漸泛白,我才知道,原來父王不是神,他隻是個普通人,也會病,會痛,會老,會死。可我萬萬沒有想到,父親會走的如此突然,在我還沒準備好,在我的肩還不足以扛起整個蘭族時,他竟撒手人寰,離我而去了......”

父親突然離去,蘭儋未能見到他最後一麵,是他錐心刺骨之痛。失去父親給他帶來的打擊,絲毫不比蘭佩少半分。隻不過他畢竟是男兒身,苦痛更多隱忍於心,不擅外露。

今日也不知怎的了,他竟對著趙綺傾訴起自己對父親的思念之情,說著說著,悲傷難抑,幾欲落淚。

自古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趙綺見蘭儋如此,心中跟著難過,一時卸下心防,摸著馬鬃的手向前挪了幾寸,輕拍上他的手背,安慰道:“右賢王在天有靈,定會保佑你的。你年紀輕輕,便追隨右賢王和大單於南征北戰,在我眼裡,你就是匈奴好男兒應有的樣子!虎父無犬子,我認識的蘭儋大人一定可以成為蘭族最年輕,最有能力的新族長,帶領整個蘭族完成右賢王未儘的事業!”

蘭儋見她說得發自肺腑,極是真誠,心中一暖,似登時注入了無窮儘的力量。他反手握住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柔荑,緊緊攥在掌心,激動道:“趙姑娘,謝謝你!”

趙綺被他捏住手,心中一陣狂跳不止。眼見著天色漸暗,暮色四合,她慌忙抽出自己的手,如脫兔似的跑遠了。

剩下蘭儋呆立在那匹驊騮馬旁,望著初升的月牙,娉婷嫋娜,如那抹倩影,勾牽於心,再也揮之不去。

第88章

十五日後,拓陀領兵回到奢延城,從月氏帶回的糧草,裝滿了城中糧囷。在蘭儋的帶領下,受損的城牆和民房一點點恢複原貌,經曆了生死之劫的奢延城,正逐步煥發出新的生機。

右賢王府內,蘭佩還有幾日才出月子,因身子恢複良好,鞠婼讓她下地在屋內走動,禁不住她軟磨硬泡,還讓她洗了頭發。

月子裡出汗多,蘭佩的一頭烏發盤髻後戴上軟帽,被汗水漚得打了綹,小狄換了三盆熱水才將那長發洗淨梳通,再抹上杏花油反複揉搓乾,披散下來,散發著陣陣馥鬱幽香,蘭佩頓感神清氣爽,連帶著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

臨近晚膳時間,小狄在屋中置好食案,冒頓卻一直未回,蘭佩正要打發小狄去問,這邊皋胥已經立在屋外傳話,說大單於前廳還有些事,今日就不回後院用膳了,請大閼氏自便。

蘭佩不知他有何十萬火急的事,忙的飯都沒時間吃,叫皋胥留步,自己從食案上每樣菜裡都給他挑出些裝進食盒,打開房門,讓他給大單於送去。

“叫他趁熱吃了。”

蘭佩叮囑皋胥。

皋胥領命去了,蘭佩回到屋中,對著一案的菜食,大約是習慣了每晚與他對坐,將這一日裡歡兒的新鮮趣事說與他聽,今日對麵突然沒了那個人,她有一肚子的話卻不知和誰說,連帶著吃飯都沒了胃口。

簡單吃了兩口,她叫小狄撤了食案,自己在屋裡慢走兩圈,覺得有些頭重腳輕,到底還沒出月子,不可操之過急,便早早上榻歇息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瞪瞪間,似是聽見有人進屋來,她警醒地用粘糯的嗓音問了聲:“誰啊?”那人沉聲回了句:“是我。”

蘭佩這下幾乎全醒了,翻了個身,黑暗中瞧見他高大的影罩在床邊,她揉了揉眼問:“要點燈嗎?”

“不用。”

男人說話間已經更衣上了榻,幫她掖了掖被子,自己另拖一床錦被蓋上了。

“你怎麼......”

她未問完的話被他截住:“怕你太過想我。”

蘭佩心中輕“嗤”一聲,暗想這樣大言不慚的話也隻有他能說得出口,還不知是誰太過想誰。

他仿佛聽見她腹誹,反詰:“難道你今日不曾想我?”

蘭佩想起晚膳時的食不下咽,老實低低應了聲:“想。”

冒頓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嗯,我也甚是想你。”

歡兒即將滿月,二十多日來,他與心愛的女人夜夜隻能隔牆而睡,一想到回屋後那張榻上隻有他自己,冒頓每晚便在前廳磨蹭著遲遲不願回,連日來將府中跟著伺候的管事,都尉,當戶,全都折磨出了烏青的黑眼圈。

今日他喚鞠婼來仔細問過大閼氏的身體,聽說她白天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便迫不及待地提出要與大閼氏同房,鞠婼麵無表情道:“同房睡可以,同房事還要再等半旬。”

冒頓當即應下:“阿姆放心,孤保準隻同房睡,不同房事。”

鞠婼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見慣了單於庭裡男人的鬼話,眼看著大王的猴急樣,心中沒底,還是忍不住冒死多叮囑了兩句:“大閼氏的身子尚未完全恢複,此時行房事易導致感染出血,絕非兒戲,老奴所說的半旬,已是底線,在此之前,還望大王顧及大閼氏身體,稍加克製。”

冒頓聽出鞠婼是對自己不放心,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斥道:“匈奴王一言九鼎,說到定會做到,你這是不信孤剛剛說得話?”

鞠婼知他雖抹不開麵,到底是聽了進去,遂伏地叩首:“奴萬萬不敢。”

雖還不能行房事,但隻要能同床共寢,抱著佳人入眠,對他來說已是幸事。為了晚上能早些回去,冒頓連晚膳都打算省了,結果蘭佩還是差皋胥給他送了來,看著食盒裡幾樣精致的菜點,他唇角微翹,怎敢不吃,沒兩下便謹遵妻囑,趁熱吃了個精光。

蘭佩一人睡了這些日,已經習慣了獨霸一張床榻,醒來時多半睡在床榻中間,如今見冒頓上榻溜邊側臥,為給他騰出地方,趕緊連人帶被往裡挪了挪。

冒頓發現她一個勁地自顧往榻裡鑽,不禁蹙眉:“為何躲我?”

蘭佩一番好心被曲解,哭笑不得:“我沒有。”

冒頓伸手橫在她腰間,像撈小羊崽似的,將她連人帶被又撈回到剛才的位置,忿忿然道:“沒有離我那麼遠,中間多出的地方都夠再睡一人了!”

蘭佩:“......”

雖然很想說,那地方就是給你留的,若想挨著我,你自己不會往裡來麼,卻又懶得跟他解釋,乾脆噤聲。

男人卻不肯放過她,低低命令道:“麵過來。”

蘭佩有意沒動,聽見男人重重一聲呼吸噴在她後頸,口中念道:“我數到三。一,二......”

蘭佩一驚,似曾相識的一幕,使她驀地想起九年前的那個仲夏,她的十歲生辰。

那日,父王專門為她在單於庭舉辦了篝火晚會,當晚,幾乎所有來參加篝火晚會的賓客都給她送了禮物,唯獨她最最希望見到的冒頓哥哥卻遲遲沒有出現。

晚會結束後,她氣鼓鼓地跑去冒頓的氈帳找他,發現他並不在帳內。阿諾手裡提著油燈,連說太晚了,勸她趕緊回去,免得母閼氏著急。她難過的都快哭了,卻也隻能和阿諾往回走。

沒走出兩步,見漫天的星河裡,冒頓遠遠策馬而來,見到她後一個急停跳下馬背,叫了她一聲:“蓁蓁。”

她裝了一肚子氣,隻當沒聽見,掉頭就走。

身後,冒頓幾步追了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拽停下,對她說:“麵過來。”

她就是不回頭,還一個勁地扭動著被他攥住的手腕,企圖掙脫他的束縛。

僵持間,聽見他說:“我數到三。一,二......”

“三。”

話音剛落,身後那個男人徑自鑽入她被中,自後摟住她,身子緊緊貼上來,咬牙道:“整個匈奴,也隻有你敢不聽我的話。”

蘭佩豈敢擔這罪名,慢條斯理道:“妾不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冒頓淡聲道:“那你麵過來。”

十年前,當冒頓數到三,蘭佩終究沒能忍住,轉過身去,見他手裡拿著一把羊脂玉梳,在她眼前晃了晃,頗有些不自在地說:“這是我畫好樣子,請手工坊的工匠雕的,我怕趕工出來的東西糙,讓他們精雕細作,結果今日才完工。我剛取回來,送你的。”

蘭佩接過玉梳,借著阿諾手中油燈,看到梳柄上鏤空雕了簇蘭花,於幽幽夜色中,閃爍著流動溫潤的光澤。

“結發同心,以梳為禮。”蘭佩想起自己曾對冒頓說過的話,小臉刷一下紅到耳根,緊緊攥著那把玉梳,垂眸囁嚅了聲:“謝謝,”旋即掙脫了他的大掌,害羞如受驚的小鹿,拔腿跑了。

她砰砰跳著一顆心,自他懷中轉過身來。

男人沒有發現她異常,嘟囔了句:“這還差不多”,甚是滿足地將她的小臉箍進懷裡。

如此嚴絲合縫地抱著溫香軟玉,冒頓終於明白了,為何今日鞠婼會苦口婆心地再三叮囑,隻可同房睡,不可同房事。

壓製太久了,他根本把持不住。

她的發絲糾纏在他鼻尖,幽香陣陣直往他鼻腔裡鑽,她的身體因生產哺%e4%b9%b3而發生的變化,橫壓在他%e8%83%b8`前。他全身開始發燙,猶如一條噴火巨龍,憋了滿腹烈火,不得釋放,幾欲抓狂。

什麼匈奴王一言九鼎,匈奴王如今欲/火焚身,之前對鞠婼信誓旦旦說得話,都是放狗屁。

蘭佩聽到他落在耳邊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單於庭裡的男子,娶四五個閼氏是常事,更遑論他是匈奴大單於,王帳裡要納多少女人,還不都憑他心情。

他不喜彆的女人近身,隻她一個閼氏,對她來說,已是天大的恩寵。

念及那把玉梳的好,她抬頭,於這闃靜的夜裡柔聲道:“%e5%90%bb我。”

男人眸色轉深,旋即攫住她的唇。

事畢,他點燈,親自打水伺候她洗淨了手,才熄燈再次躺下。

蘭佩又累又困,以為這下終於可以睡了,誰知他來了精神,鑽進她被裡,抱著她又說起前廳的事來。

“蓁蓁,右賢王走後,現下單於庭內最重要的兩個官職皆是空缺,我知道那幫人嘴上不說,心中可都在盯著。當初分封時,我讓絳賓坐上左賢王之位,實乃形勢所迫,如今情形已大好於那時,我欲橫掃南北,縱貫東西,恰是用人之時,所以左右賢王之位不可空缺太久。我打算下月回單於庭便進行分封。”

原本他不說,她也要問他打算何時回去。畢竟蘢城才是單於庭,他堂堂匈奴大單於,放著單於庭不回,金帳空置,總在奢延城呆著,實在說不過去。

聽他說下月回去,蘭佩放了心,點頭“嗯”了一聲。

至於那些分封的事,他既能把話說得如此通透,定是心中早有盤算,她懶得再為此費腦,興趣缺缺。

冒頓卻是一副定要與她商量的樣子,徐徐道:“左賢王位自設立之日起,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