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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71 字 6個月前

私心,大單於如何責罰都不為過,為臣甘願受罰,絕無二話。”

冒頓沒想到他這麼快便認了,冷冷暼了他一眼:“哦?你藏了什麼私心?”

趙實眼眸低垂,將早已備好的說辭和盤托出:“舍妹趙綺上回為救大閼氏身受重傷,大閼氏過意不去,邀趙綺來奢延城右賢王府小住,並讓巫醫為其醫治,已有近兩月。當日為臣得知月氏大軍攻城,想到趙綺就在奢延城中,大病未愈,行動不便,一時心急如焚,隻想儘快趕來救人,此乃趙某私心,若有半點隱瞞,天誅地滅。”

冒頓微微眯了眯眼。

趙綺如今也在右賢王府中?

他來了這些日,雖未見到趙綺,但知趙實絕不敢憑空捏造此事,況且以蘭佩的性子,請趙綺來府中住一陣,順便讓鞠婼為其醫治,也是正常。

冒頓唇線緊抿,心中暗自猶疑,難道趙實急著趕來救人,是因為趙綺的緣故?

他知趙實對這個妹妹極是上心,這些年不管去哪,都將趙綺帶在身邊,這次許是抹不開大閼氏的麵子,將趙實送到奢延城,沒成想遭遇這一場禍事,趙實當時急著趕來救人,也是情理之中。

將心比心,他當時瘋了似的趕來奢延城,除了解圍城之危,不也暗藏私心麼。

除了擔心蘭佩,還有他自出發之時便暗下決心,一定要比趙實早一步到。他的女人,這次必須由他來救!

他便被這不可言說的勝負欲驅使著,終於早了趙實一步,趕到了奢延城。

冒頓的神色晦暗不明,語氣仍是生硬:“既如此,你在給孤密報中為何不明說?”

趙實猶豫片刻,沒什麼底氣地說:“因為大單於若是信任為臣,為臣的私心便不足向大單於道。”

冒頓臉色一黯,反詰道:“聽你這意思,是怨怪孤這個大單於不信任你了?”

趙實慌忙叩首,解釋道:“為臣不敢。自古家國一體,無國則無家。為臣能有今日,全仰仗大單於信任,此次為臣擅自調兵,未對解奢延城之圍起到任何實質作用,白白消耗兩萬騎兵千裡奔襲,此等軍事誤判,罪責全在為臣,為臣還是那句話,無論大單於如何責罰,為臣都甘願受罰,絕無二話。”

趙實急切說完,議事堂中霎時又陷入了一陣沉寂。

冒頓思忖著趙實的話,良久,忽而問了個看似與此事毫不相乾的問題:“那日,你與大閼氏在白鷺澤邊說了些什麼?”

說完緊跟著又厲聲補了句:“孤要聽實話!”

趙實心下一凜,向來能言善辯的嘴,登時凍住了。

原來大單於對他的懷疑,自那時起便已埋下了根,偏偏他那日對大閼氏所說的話,完全是一時衝動,絕不能再與第三人道,更莫說那第三人是大單於了。

可現下大單於突然逼迫他說實話,就說明此事已成大單於心結,他既會來問他,也極有可能會去問大閼氏,如若兩人所說不一致,到時候不僅他小命難保,大閼氏也將被牽連其中。

而此時,他所表現出的哪怕片刻的猶豫,看在大單於眼裡,都會成為他心懷不軌的證據。

銅漏悤悤,趙實不敢再瞞,極力壓製著心中惶遽,叩首道:“為臣死罪。那日為臣在白鷺澤邊偶遇大閼氏,見她麵容憔悴,神色哀婉,為臣心有不忍,說大王心中始終隻有大閼氏一人,請她保重身體,以待來日......”

“放肆!”

不等趙實話音落下,冒頓陡然一聲怒喝,震得議事堂屋頂都跟著抖了幾抖。回音帶著怒意在屋裡蕩著,令人膽寒。

趙實這番話雖是向著他說,且字字發乎真心,聽上去似乎也並無不妥,可那段日子,因他剛娶哲芝,在單於庭中做足了寵幸哲芝的假象,與蘭佩之間的關係也隨之跌入冰點,而整個單於庭中知道真相的,隻有趙實一人。

他不與蘭佩說,自然有他不說的道理,不論這道理是否能立得住,那也輪不到他趙實一個外人,因對著大閼氏的神色哀婉心有不忍而說三道四。

要說僭越,這才是僭越,簡直比他擅自調兵更離譜,更惡劣!

冒頓越想越氣,臉色鐵青,咬牙問道:“你對大閼氏,到底是何居心?孤的女人,你又有何立場於心不忍?!”

趙實不敢抬頭,聲音悶悶地從地麵傳來:“為臣可對日月神明發誓,為臣視大閼氏為國母,為兄嫂,為臣唯一的‘居心’,便是希望大王與大閼氏能夠夫妻情深,恩愛和睦,以保匈奴國祚綿長。”

趙實雖未抬頭,卻字字懇切,然冒頓心中的怒意和猜忌,絕不會因他這一番話便儘數抵消。他冷哼了一聲,忿然道:“哼!孤不用你發誓,孤先免了你右穀蠡王之職,收了你的萬騎,命你即刻滾回單於庭,禁足三月,給孤好好反省,待孤回單於庭後,再做定奪!”

兩世為人,右穀蠡王和一萬騎對趙實來說,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他心中一鬆,連連叩謝:“臣遵旨!謝大單於不殺之恩!”

......

蘭佩今夜輾轉難眠,捧著碩大的肚子,也不知在榻上翻了多少下,聽見冒頓終於回了。

男人摸黑進屋,帶著一身寒氣,不多久,便寬衣在她身邊躺下。

區彆於前幾日他回屋後倒頭便睡,今天他似有話要對她說,朝她側過身,伸出長而有力的胳膊環在她隆起的腰腹,臉貼著她的耳廓,輕輕喚她:“蓁蓁......”

在這幽暗的夜裡,男人略帶暗啞的嗓音突然在她耳畔響起,輕柔而又魅惑地朝她耳中吹著熱氣,叫著她的小名,招得蘭佩全身骨頭一酥,四肢百骸都跟著發麻。

她緩緩睜眼,自朦朧夜色中對上他近在咫尺的臉,見他神色古怪,糯聲道:“怎的了?”

冒頓不理,如同一隻溫順的獸,兀自使勁將頭朝她頸窩裡埋,鼻尖蹭著她的下頜,貪婪地吮xī著隻屬於她特有的馨香。

這次他來,還未曾對她有過如此狎昵的舉動,蘭佩細嫩的皮膚被他的發須蹭得又疼又癢,不禁伸手抵住他的前額,又問了一遍:“怎的了?”

冒頓悻悻停下動作,頭仍埋在她的肩頸中,含混著嘟囔了一句:“你是我的。”

他故意把話說得囫圇,蘭佩懷疑自己聽錯,不確定地問他:“你說什麼?”

冒頓賭氣似地自她頸窩中抬起頭,撅嘴嘀咕了一句:“沒什麼。”

蘭佩不知他在前廳發生了什麼事,見他這般模樣,約莫是不願和她說,也沒多問,想著他既已回來,她也可以踏實睡了,遂拉起錦被,翻身說了句:“時候不早了,快睡吧,”便要去睡。

誰知男人卻沒有半分要睡的意思,身子旋即貼上來,胳膊一伸,便自後將她抱住。

這次是他將她環在了自己寬厚的肩前,幽幽朝她頭頂輕歎了兩聲,釋放出心中酸意,方才緩緩道:“蓁蓁,今日右賢王下葬之時,聖山之巔忽然出現了一圈七彩光暈,眾人嘖嘖稱奇,孤以為,那定是右賢王羽化成仙,庇佑奢延城,庇佑蘭族子民,當然,也定會庇佑他最愛的小女兒,還有他即將出世的小外孫。”

蘭佩鼻翼一酸,從他懷中仰起臉來,驚詫道:“真有此事?”

冒頓在她額前啄了個%e5%90%bb,一臉寵溺:“真的,我何時騙過你。”

男人說得真摯,蘭佩卻驀地想起他曾假意寵幸哲芝的事,嘴唇翕動兩下,沒言聲。

冒頓不知她的心思,又將她往懷裡緊了緊,輕聲道:“蓁蓁,還有一事要告訴你。我已決定,明日發兵月氏了。”

自古窮寇莫追,月氏已經大敗。對於冒頓突然宣布的這個決定,蘭佩先是一愣,繼而心如電轉,便立馬明白了。

月氏經此一戰,必是元氣大傷,滅東胡,逐月氏,本就是冒頓心中所願。如今他既已領兵至此,月氏又搖搖欲墜不堪一擊,不正是他實現心中宏願之時嗎。

想他當年在月氏為質,定是受儘冷眼,吃儘苦頭,九死一生,這樣的大仇,他早晚都要親自去報,況且,若論對月氏地形地貌的熟悉,誰又能比得過當初隻身從月氏逃回匈奴的他呢。

見她愣在那裡,冒頓以為她是不願自己這時候丟下她領兵沙場,遂將回來路上反複練習的說辭脫口而出:“蓁蓁你放心,此次揮師月氏,前後不出半月我定回來。月氏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此次我將速戰速決,絕不拖延。我已問過鞠婼,若不出意外,你約還有一月才會臨盆,到那時,我肯定已經回來了。”

像是怕她不信,他又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e8%83%b8`前,起誓道:“我冒頓對天發誓,一定會在你生產前趕回奢延城!”

蘭佩見他一臉急切,像是被逼迫著信誓旦旦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匈奴王平日裡的威風凜然,心中一時又好氣,又好笑。㊣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在家國大事和兒女情長之間,她是那麼斤斤計較的女人嗎?

每當二者相悖時,哪一次不是她百般說服他要以家國大事為先?

怎的這次他領兵月氏,倒如此怕她心中不快起來。就因為她即將要生孩子了?

女人生孩子,男人即便就在身邊,除了乾著急,又能幫得上什麼忙......

蘭佩唇角一彎,嗤道:“沒你我還生不了孩子了?”

冒頓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聽她又徐徐說道:“我知你當年在月氏為質時,便已定下今日壯誌,大丈夫本應%e8%83%b8懷天下,更何況我的夫君絕非一般的大丈夫,他是雄韜偉略的匈奴王。冒頓,西擊月氏,不僅是你,也是我父親未了之心願,我會在奢延城為你祝禱,望你此次實現自己,同時也是我父王的心願,早日得勝歸來!”

“你......”

冒頓定定看著懷中的女人,不敢相信她如此嬌小的身軀中,竟會蘊藏著令他都自愧不如的力量。

那種令人無限心安,又充滿希望的力量。

他心中一陣暖流激蕩,明知她的父親今日剛剛出殯,自己對她要止於禮,可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內心的發乎情,幾乎不帶任何猶豫和思索,頭略一抬,便俯身%e5%90%bb住了她。

三個月來,他朝思暮想的這一幕,終於在這樣一個萬籟俱靜的夜裡得償所願。

他的唇剛一觸上她的唇瓣,大腦轟得一聲,瞬間炸出無數星火,隻剩空白一片。

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在這唇齒相叩間,霎時又全回來了。

他霸道地長驅直入,仿佛要將她完全吞入腹中,才能證明這是他的女人。

蘭佩無力招架,低“唔”著被他裹挾著舌間,含混叫了他一聲:“冒頓......”

粗重的呼吸噴湧在她臉上,男人與她抵額,盯著她紅腫的唇瓣,強忍住咬上去啃噬的衝動,斬釘截鐵地對她說:“蓁蓁,你是我的,你隻能是我的......”

第84章

晨光熹微,天色未明,聽見身邊男人悉悉嗦嗦起身穿衣,蘭佩雖困極,還是勉強掀開酸澀的眼皮,唔囔了一句:“幾時了?”

冒頓已束起軟甲,湊過來時帶著皮革和生鐵的味道。

屬於戰場的味道,瞬間散入溫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