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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278 字 6個月前

什麼想法。

左大將王啟豹頭燕頷,須髯如戟,當即揮臂振聲道:“大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此乃天助我也,給了月氏一個如此難得的大好機會,依末將所見,定要借此良機,一舉拿下奢延城!”

月氏王心中歡喜,麵上卻不表現,轉而問高附:“高翕侯,你的意見呢?”

先前無閭在世時,高附一直受他壓製,雖同為翕侯,在月氏王麵前總覺低了一等。自無閭死後,他的作用和地位才得抬升,如今已成為月氏王不可或缺的心腹之人。

高附思忖片刻,一臉難色道:“兵法有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臣以為,奢延城極是堅固,蘭鞨如今雖重病在床,可他手下的萬騎卻是驍勇善戰,個個以一敵百。若是強攻,恐月氏損失慘重,且未必能攻得下啊!”

月氏王仍不表態,又轉過頭繼續問王啟:“左大將如何看?”

王啟也知奢延城固若金湯,易守難攻,但他對於攻城一事明顯比高附要有信心:“攻奢延城的確不易,且月氏善長騎兵流動作戰,沒有攻城經驗,但是大王,如今正值中原混戰,許多中原兵家為躲戰亂逃來月氏,末將近日便得一人,乃魏國公子魏咎謀士,名叫管刈,魏咎死後,管刈攜家眷逃來月氏,投末將府中。此人熟讀兵法,善為謀略,撰有攻城計二十四篇。若是大王有意,可招他入王庭,共商攻城之策。”

月氏王聽後大喜,命即刻便招管刈入王庭,連夜商議攻城之事。那管刈原與匈奴有世仇,當年父兄皆為匈奴人所殺,聽聞月氏王要攻打奢延城,幾乎用儘平生所學,誓要助月氏王攻城略地,一舉拿下奢延城。月氏王大喜過望,與管刈促膝長談,直到三更時分,終於定下計策,幾人方才散去。

窗外,月已西落,參星橫斜。月氏王臥於榻上,激動難抑,久久難眠。如此血脈賁張的感覺他已許久不曾有了,這一仗,隻要能勝,便是舉月氏全國兵力強攻,他也在所不惜!

......

冒頓連日來在北大營親自領訓東胡降兵,這日在校練場上,正在訓練鳴鏑齊射,忽聞守營侍卒來報,有兩位分彆來自奢延城和支就城的信使在營外等候通傳。冒頓命放行,策馬回到軍營大帳,親自收了兩封對他來說無比重要的信件。

他先迫不及待拆開蘭佩那封,牛皮袋裡完好包裹一隻鵝黃色繡囊,上繡一簇空穀幽蘭,繡囊裡粒粒紅椒,撲鼻一陣香氣,看了煞是喜人。他倒出那紅椒,在粗糲的大掌中輕輕摩挲,又小心翼翼地一粒粒放回去,心中那份思念被這傳情之物撩撥地百爪撓心,恨不能即刻去到她身邊,將她緊摟入懷,好好憐愛一番。

繡囊在手,冒頓心裡又愛又恨,這個蘭佩,有意用此物來招惹他,卻又讓他見不到,摸不著,想到她的琪花玉樹般的身姿容顏,他的全身一陣灼熱難耐,連忙提壺灌下幾大口涼水,也澆不滅心頭相思苦。

他咬牙,恨恨地將繡囊貼身收好,再打開鐵拂送來的信報,看著羊皮卷上的刀刻小字,原本上揚的嘴角一點點拉成直線,眼裡的柔情頃刻間已覆上一層殺氣。

鐵拂在信中說,樓煩為抵禦匈奴在邊境築城,趁中原楚漢相爭無暇北顧之際,已集結大軍壓境,意欲與匈決一死戰,支就城告急。

原本在冒頓的計劃中,似樓煩、白羊這樣的蕞爾小國壓根就未放在眼裡,滅他們,是待他集中兵力滅了東胡和月氏之後的事。

誰知這個樓煩太自不量力,拚著命地要來送死,那也隻能成全他們,將匈奴國的支就城,築到樓煩的土地上了。

三日後,從東胡回來休整不足一月的四萬匈奴騎兵,在匈奴王的親自率領下一路向南,再次出征。

剛剛得勝而歸的匈奴騎兵士氣高漲,個個憋著一股子勁,誓要一舉滅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樓煩,為匈奴開疆拓土。若是再能如前次在東胡那般,搶掠些金銀財物回來,便是再好不過。

戰旗霍霍,刁鬥聲聲,大軍一路風馳電掣,不足十日,先遣部隊已抵達支就城與樓煩部對決的主戰場。看到援軍來到,用築城那一萬勞力苦撐近十日的鐵拂,當即長鬆了一口氣。

當看到匈奴王挺在陣前,統領著身後黑壓壓的鐵騎自北方地平線上呼嘯而至時,所有人的心中都為之一振。

如果足夠明智,就永遠不要和這樣的對手成為敵人。

愚蠢透頂如樓煩王,死期不遠矣。

......

這日恰逢奢延城內望月大集,蘭鞨實在無力招架女兒的軟磨硬泡,再三征詢鞠婼同意後,派莫車領兵護送,同意蘭佩帶著趙綺去市集上轉轉。

說是逛集,兩人不能騎馬,不讓下車,隻得坐在馬車裡,被右賢王府的侍衛裡外圍著,跟在轂擊肩摩的人群之後,半掀轎簾望著窗外。

奢延城常住人口約有兩萬之眾,本就車馬駢闐,一到趕集日,附近村落裡的村民和往來商賈均蜂擁而至,東西兩市叫賣聲不歇,熱鬨非凡。

趙綺原在龍泉驛時,雖小鎮上每月也會趕市集,但規模和所賣物品,與奢延城的根本無法相比,如今見到市集上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一雙眼睛根本不夠看,見什麼都想買。

蘭佩笑道:“這樣的市集每月都有,等你身子再好些,就讓小狄陪你來逛,挑些你喜歡的東西。”

趙綺撇嘴道:“跟阿兄在一起時,他從不讓我獨自外出,似逛集這樣的事,他又不屑為之,長這麼大,我還從沒逛過市集。”

蘭佩笑著安慰:“那是你阿兄愛護你,生怕你給壞人拐帶跑了!”

趙綺輕歎了一聲,道:“我從小和阿兄相依為命,當年家裡突遭變故,他帶我逃出來時,自己也還是個孩子。在這亂世之中,人命本如草芥,一個孩子要把另一個更小的孩子拉扯大,不知要吃多少苦。”

趙綺稍頓了一下,見蘭佩一直靜靜聽著,又繼而說道:“因躲避追殺,阿兄帶我從中原逃到了匈奴,後來我們在塬上放羊,又遇劫匪,僅剩的五隻羊也被搶了。當時正值隆冬時節,被大單於救下時,阿兄為了讓我能吃上東西,自己已經餓了三天了,要不是大單於,阿兄和我早就被餓死了......”

趙綺所說的這些,前世蘭佩也曾聽趙實斷續說過一些,隻是隱去了那些苦,說起來時都是雲淡風輕。正暗自唏噓間,又聽趙綺道:“說起來,阿兄早已過了弱冠之年,至今未能娶親,都是被我給耽誤了,大閼氏,恕妹妹冒昧相求,若是大閼氏覺得單於庭有適合我阿兄的女子,還請大閼氏做主,給阿兄做媒,讓我阿兄也能有個自己的家。”

蘭佩打從心底裡並不想攬這事,可見趙綺心誠至極,一時也不好回絕,隻得敷衍應下:“好,我幫你阿兄聽著。”

趙綺連連道謝,兩人正說著話,忽聽得車外一陣吵嚷,車速也慢下來,走不了兩步,乾脆停住了。蘭佩問是何事,莫車回報,說前方有大量流民湧入,守門因今日有大集,不及關閉城門,為保城內安全,此時正往城外攆人,導致道路滯堵。

“大閼氏,此處人多混雜,為保大閼氏安全,還是儘快回府為妥。”

莫車一朝被蛇咬,現下一見到這樣混亂的場麵便十二分緊張,恨不能立馬護送大閼氏回去。

蘭佩朝前方看去,隻見烏壓壓一片人頭,將前路堵得水泄不通,再看市集中心的市樓上,不知何時已站滿了弓箭手,舉弓待射。她知情勢不對,不願與莫車為難,當即點頭同意回返。

第78章

大隊人馬當街掉頭,不多時便回到了右賢王府。

蘭鞨聽說了湧入流民之事,正在議事堂與蘭族大都尉沮契和大當戶焉提商議對策。

蘭佩步入議事堂,問父王是否可以旁聽,蘭鞨也不避她,請她上坐,蘭佩擺手道不用,隻尋了處空位坐下,聽父王和另二人繼續商議。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聽沮契說,原來自去歲大秦亡後,短短數月間,中原大亂,戰事激變,草木皆兵。先是項羽頂著“諸侯上將軍”的名號率諸侯軍入關,同劉邦會於鴻門,擺了好一出鴻門宴,沒把劉邦嚇脫半條命去。之後項羽屠鹹陽,殺子嬰,焚秦宮,劫關中,將昔日秦國國都化為一片灰燼。短短一月後,項羽尊楚懷王為義帝,立十八路諸侯,自封“西楚霸王”,而那位先於項羽入關,接受子嬰投降,和關中父老約法三章的劉邦,此時隻被項羽封了個漢王,分得巴、蜀、漢中三地。項羽同時封秦國降將章邯、司馬欣、董翳分彆為雍王、塞王和翟王,封屬地於關中,合稱“三秦”。項羽的這一舉措,實為通過此三人控製關中,目的是將劉邦困鎖在巴、蜀、漢中地區。

關中地區的城頭大王旗便在短短幾月內換了好幾茬,昔日何等風光的秦國國都鹹陽,一夕之間變為人間屠宰場,被項羽屠燒了個精光,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為避戰事,隻得狼狽北逃,一路風餐露宿,來到奢延城。

蘭佩默默聽著,心中暗自思忖,項羽這樣毫無公平可言的分封,定會為日後楚漢相爭埋下敗筆,一個自詡西楚霸王的王者,卻並不具備應有的王者之風,最終能否如始皇那般一統中原,還真說不好。

然而這些並非她該操心的事,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儘快解決這些流民問題。

焉提說,據守門侍衛來報,這次湧向奢延城的流民有近三千之眾,已經入城中的就有約千人,他們如潮水般奔湧而入,與來趕集的村民交織混進市集,若不動用武力,根本驅趕不走。還有更多的人,如今正聚在城門外,齊齊下跪,央求能夠入城討口飯吃,哭嚎聲不絕。

蘭鞨聽後,鎖眉不語,半晌,問沮契道:“你可確定這些流民來自關中地區?”

沮契回道:“抓了幾個流民問過,都說自己來自關中,聽口音,也確是那一帶的人。”

蘭鞨問:“如此多的流民,可有推選出首領?”

沮契答:“目前尚未發現。”

蘭鞨轉而問焉提:“城裡囷中存糧還有多少?”

焉提十分謹慎地回道:“約五萬石。”

匈奴產糧極少,五萬石存糧,這是蘭鞨費心經營多年的結果,如若發生災禍需開囷放糧,也僅夠城中兩萬守軍百姓吃上四個月的。

蘭鞨想了想,道:“既如此,可向城內外喊話,奢延城將於今日酉時三刻在城外向流民分發糧食,按人頭計,不分男女老幼,每人可分得一鬥粟。”

焉提粗粗一算,若按三千人計,每人一鬥粟米,奢延城要為這些流民平白損失三百石糧。

雖這三百石與城中現存五萬石相比,看似九牛一毛,可一想到這些流民都是些來自中原異族,且自古都是匈奴去搶他們的糧食,還從未聽說過匈奴向中原人開囷放糧的,心中便覺不快。

他略一猶豫,沒有當即應答。

蘭鞨知他心中所想,道:“若是用這區區三百石糧,便能解了流民之危,大當戶覺得是值,還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