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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294 字 6個月前

點高,聽見大單於點他,轉身,見蘭儋已來到近前,向他揚觴道:“右穀蠡王,這卮酒蘭儋替蘭族、替父王、替舍妹敬你,謝謝你對舍妹的救命之恩!”

趙實麵色微赤,耳根泛紅,眸中帶笑道:“大人言重了,謝大人!”說著,將卮中酒一飲而儘。

蘭儋卒爵後替趙實斟滿,緊接著又敬一卮:“這一卮,是敬趙姑娘的,謝謝她舍命相救大閼氏,這次回來我還沒能去看她,不知她身子可好些了?”

蘭儋此次回單於庭後,一直想找個機會去看看趙綺,實在因公務纏身,到現在都沒得空。

趙實聽他如此說,眼梢一彎,道:“大人有所不知,經大閼氏盛情邀請,舍妹已去了奢延城,現正在右賢王府內與大閼氏同住,有大閼氏悉心照顧,舍妹身子已是大好了。”

蘭儋這才想起蘭佩走時曾說過此事,沒想到這麼快趙綺就已經到了奢延城,心中又是高興,一時又有些發空,不過還是悅色道:“如此便再好不過!既去了,便多住些時日,正好也給大閼氏做個伴。”

趙實知這事他說了不算,便隻是唇角一抿,仰頭喝酒,蘭儋也把酒喝了,卻未急著回席,頗好奇地問趙實:“右穀蠡王當日是如何得知大閼氏在路上遇險,從而及時相救的?”

見趙實麵色微怔,蘭儋自覺問題唐突,趕緊解釋:“右穀蠡王千萬彆多心,我隻是折服於你的未卜先知,並無它意。”

趙實這才淡淡一笑,道:“哪有什麼未卜先知,不過是趙某為了找出幕後主使,為舍妹報仇,暗中派人監視,及時發現了他們的陰謀。”

那日回來對大王,他也是這麼說的,大王當時抑製不住激動地拉住他胳膊,朝他背上拍了又拍,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唞的:“多虧有你,子初,孤多虧有你!”

趙實極少見到大王在人前如此情緒外放,想起前世事,心中一陣酸楚,悵然道:“這些都是為臣該做的。”

前一世,蘭佩因他而死。

雖未死在他手下,可他良心泯滅栽贓蘭佩屬意勾引他是真,進而直接導致大王盛怒之下將蘭佩送去東胡,待到大王悔斷肝腸再去救人,蘭佩已慘死在東胡王刀下。

雖他當時栽贓嫁禍事出有因,雕陶不知從哪得知他還有個妹妹,綁了趙綺做威脅,他不那麼說,趙綺就得死。

可大閼氏又何其無辜,在孤立無援的單於庭,被同樣來自趙國,最為她所信任親近的人從背後朝心尖上捅下一刀,短短兩月後便一命嗚呼。

前世,他便背負著這罪,苟活在單於庭,直到臨死前才將事實向大單於和盤托出。

他到死都忘不了大單於聽他說完那番話時的神情。

怒目圓睜,灰白著一張痛苦至極的臉,像是立馬就要拿刀結束了他,卻也更像是要殺了他自己......

是以這一世他活著的所有意義,都是為了大閼氏能夠安穩一世,平安喜樂。

如此,才不枉他生而為人,重活一世。

......

趙綺來到奢延城不久,右賢王府就收到了從單於庭傳來的消息。

大單於得勝而歸,蘭儋大人一切安好,左賢王一家認罪伏誅。

都是好消息。

蘭佩連日來心情大好,連著胃口也跟著好,每日食量驚人,搞得鞠婼一到用膳時間便如黑煞麵神一般杵到蘭佩身邊,苦口婆心提醒她,適量即可,切勿貪嘴,孩兒太大不好生。

蘭佩也想管住嘴,可她總是愛餓,每日吃多少都覺得肚裡空空。

眼看她肚子一日大過一日,鞠婼又要她加強運動,每日需在王府內走滿三個來回。

蘭佩原先是好動性子,可這帶貨蹓躂著實累人,若是有人陪著可能還有些興致,偏偏鞠婼又讓趙綺靜養,叮囑她能坐就不走,能躺就不坐,於是這偌大一個園子,蘭佩每日隻能獨自一人走個不歇,鞠婼似是知道她會偷懶,每每在她偷摸剛要坐下時便神出鬼沒地出現,搞得蘭佩現在一見到她便臊眉搭眼,唉聲歎氣,避之不及。

她跑去找趙綺訴苦,誰知趙綺一個勁捂嘴笑:“都是奴才怕主子,似大閼氏這般主子躲著奴才的,我還是第一回 見!”

蘭佩撇了撇嘴,歎氣道:“罷!誰叫她是國毉呢。想當初國母大閼氏生大王時難產,便是她給救回來的。以她這些年為醫的經驗,必是為了我好。隻是我如今才切身體會到,懷胎十月竟是如此難熬,肚大如籮行走不便倒也罷了,每晚睡覺才是難事!左右側躺,仰麵平躺,怎麼睡都不舒服,一晚上翻來覆去來回折騰,無一夜能睡個好覺!”

還以為趙綺會安慰她兩句,誰知這丫頭聽她說完竟笑得更歡了,蘭佩蹙眉問她:“有這麼好笑?”

趙綺艱難打住,閃著一雙晶亮的眸子說:“大閼氏這是想大單於了!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蘭佩霎時羞紅了臉,作勢要打她,嘴裡嗔罵道:“你一個未出閣的丫頭,成日腦子裡竟想些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

趙綺躲著蘭佩的繡拳,連連擺手告饒:“大閼氏莫冤枉我,我可什麼也沒說啊......”

正鬨做一團,小狄自門外喚了聲“大閼氏”,報說單於庭有信來。

笑鬨聲戛然而止,蘭佩心跳如鼙鼓,故作鎮定地問:“什麼信?”

小狄回道:“是大單於寫給大閼氏的信。”

甫一聽到大單於三字,蘭佩腦袋一熱,“蹭”得從榻上站起,動作快得全不似一個挺著肚子的孕婦,顧不上理會趙綺在身後笑她,便和陣風似的,推門疾步飛了出去。

待蘭佩來到前廳,見父王已經等在那裡了。大單於的信由單於庭信使專程送達,上封龍首太陽紋圖騰火漆,由信使親自交到大閼氏手中,換取大閼氏信物後方可回去複命。

蘭佩收了信,讓信使稍候,手托著肚子便往廳後去,蘭鞨問她要取什麼,可交代了讓旁人去取,蘭佩隻說不用,一路小跑著,親自去庖廚取了把乾椒裝入繡囊,封好口,再回來交給信使。

“視爾如荍,貽我握椒”。無論他信裡寫了什麼,她的心思都在這繡囊裡了。他應是會懂。

信使知這是大閼氏帶給大單於的信物,當即用牛皮袋包裹妥當,一刻不敢耽擱,拜彆右賢王和大閼氏,回程複命去了。

蘭佩這才平複著一顆咚咚直跳的心,匆匆回到自己房間,打開那封羊皮卷,細讀起來。

冒頓在信中一帶而過他滅東胡,誅異己的經過,隻道自己無用,一次次置她於險境而心餘力絀,又道他回單於庭後,忙於整頓安置東胡降兵,近日又收鐵拂報在長城以北築支就城時受樓煩國強烈抵製,幾次襲擾,邊境線上戰事或一觸即發。他道自己甚是想她,很想現在就來奢延城見她,但手上事千頭萬緒,一時無法動身,望她諒解,又叫她安心待產,再三保證待他將這些事處理完,定會在她生產前趕到。

最後他在信中說,平生不知相思苦,見不到她,日日苦相思。

蘭佩將這信反反複複看了多遍,直到將一字一句都刻入腦中,一邊將信小心翼翼收好,一邊暗自得意,自己讓信使送他的信物,便是最好的回信了。

想了一陣,又不免害羞,“椒蓼之實,繁衍盈升”,椒因多子,有後代昌盛,多子多孫之義。女子向男子送椒,除了表相思,還暗含願意給他生孩子的意思......

聯想起今日趙綺打趣她的話,蘭佩一張臉臊得通紅,也不知冒頓看到她的信物之後會作何感想。這大冬天的,莫不會又在夜裡跑出帳外練劍罷。≡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77章

月氏昭武城。

東胡被滅的消息傳來已有幾日了,整個王庭之內,人心浮動,王公貴族們看似如常,私下聚到一處,都在竊竊議論那個曾在月氏為質的冒頓,繼殺了無閭翕侯和頭曼之後,竟把東胡王也殺了!

想當初,東胡強而月氏盛,鼎盛時期,東胡曾號稱控弦二十萬,打敗過戰國七雄中的燕國、趙國,逼得燕國將大將秦開送去東胡為質,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秦朝建國後,在原趙、燕兩國基礎上修築的長城,除了防匈奴之外,就是為了抵禦東胡。

不曾想,這樣一個強大的草原民族,竟在一夕之間被冒頓滅了!

想起當年冒頓在月氏為質時俯首帖耳,懦弱無能,受儘欺辱的樣子,月氏國的王公貴族們莫不後脊背一陣陣發涼。

滅掉東胡之後,冒頓的下一個目標,莫不就是當年讓他受儘冷眼苛待,甚至差點一命嗚呼的月氏國?

很快,謠言四起,有關冒頓就要打來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開始在昭武城內瘋傳,與此同時,據說已經有人看到當年曾當麵羞辱冒頓的好幾位貴族攜帶家眷細軟,悄悄搬離了昭武城。

消息很快傳入王庭,在一次月氏王的家宴上,他那不學無術的小兒蒯休密竟在席間當眾問月氏王,冒頓那小子是不是要打來了,父王怎的還不準備應戰,這回定要好好運籌,打他個落花流水,替無閭翕侯報仇!

話音未落,便被月氏王厲喝一聲,哄了出去。

東胡被滅,要說這整個大月氏,整個昭武城,最憂心忡忡的人,就是月氏王了。

想當初冒頓是如何在他手裡當的質子,又是如何逃回去的,回到單於庭後不久,冒頓旋即領兵擊退月氏突襲,殺了他最器重的無閭,這樁樁件件猶如昨日事,不斷擊打他的神經,令他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唇亡齒寒。東胡既滅,冒頓打來隻是時間早晚。他如今悔恨當年沒聽無閭的話,在他逃回去的路上趕儘殺絕已然於事無補,為保月氏國不重蹈東胡覆轍,趕緊想好應對之策才是緊要。

誰知這邊他還沒能理出頭緒,又聽到王庭內外謠言四起,驚得他整夜噩夢連連,如同冒頓當真已經領兵打來,月氏國危在旦夕,他的項上人頭也要被冒頓做了夜壺。翌日一早,他便急命高附翕侯徹查造謠之事,定要抓到那謠傳之人,以堵鑠金之口。

偏偏蒯休密腦子缺根筋,連頓安生飯也不讓他吃,直往他最糟心的地方戳刀子,月氏王氣得牙根發癢,想著若是冒頓打來,第一個殺的大概就是他這小兒子,那日在他壽宴上,蒯休密曾對冒頓當眾羞辱,如今早已羽翼豐滿的匈奴王,又豈能咽得下這口氣!

正當他躑躅難安之際,得密報說冒頓的大閼氏,右賢王之女蘭佩如今正在奢延城待產,而右賢王因受傷病困擾,已許久無法下地行走了。

月氏王登時又驚又喜。若是這個消息屬實,那麼在那座與月氏隔狼山相望的城裡,如今住著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一個病入膏肓的老者,倘若月氏能趁機攻下那座城池,便立馬轉被動為主動,不僅可將月氏防禦匈奴的前沿哨所牢牢鎖死在奢延城,還手握匈奴大閼氏、小太子和右賢王三條人命,實在是老天將肉送到嘴邊,哪有不吃的道理。

他越想越激動,很快將左大將王啟和高附翕侯招入王庭,將他探得的消息說明,問他們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