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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409 字 6個月前

自己說話,連骨頭都酥軟下來,柔聲道:“是委屈你了,這一路上沒什麼能吃的,待一會到了地方,定讓你吃好了。”

蘭佩沉下臉來,緊緊攥著手裡的刀鞘,直到約莫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馬車徐徐停在一處宅邸前。

攣鞮藉掀開廂簾看了眼窗外,等了一陣,待士卒部署到位,方道:“到了,下車吧。”

第73章

蘭佩直到下車才知道,為了捉她一人,絳賓和雕陶動用了多少兵力。

攣鞮藉帶來的士卒將一處不大的府邸裡外圍了三層,連隻蚊蠅都飛不進來。

自然,她也彆想逃出去。

蘭佩隨攣鞮藉往裡走的一路,目光迅速掃過這處中原風格的建築院落。似是一處由往返中原和西域的商賈修築的彆院,分前後二院,均有回廊環繞。前院臨道,植有花木,可供停放馬車,後院共有麵闊三間房,左側有一類似望樓的方形高樓。

攣鞮藉將她安置在後院正中的房間內,不多時,便有人端了飯食進來。

蘭佩見攣鞮藉站那不走,問他可要留下一同用膳,攣鞮藉猶豫片刻說不用了,讓蘭佩用完膳早些歇下。

蘭佩暗自籲了一口氣,目送攣鞮藉離開。

對著一桌飯食,蘭佩並沒有半點胃口,正值掌燈時分,看著屋外來回遊移的火把,便知這屋子四周布滿了兵卒,加之今日在路上聽攣鞮藉說起冒頓必死無疑的話,她更是半粒粟米也吃不下去。

心中隻有一個愈發堅定的信念,她要逃出去,不管有多難。

除了自己和肚裡孩子的安危,如今還另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便是給冒頓報信。

告訴他絳賓和雕陶要反,對東胡一戰須做好腹背受敵的準備。

並且,這個消息最好能儘快送出去。若是送晚了,待到冒頓已出征東胡,便什麼也來不及了。

可她又不能上天遁地,在這密不透風的層層看守之下,要如何才能逃出去?

她在屋裡來回踱著步,正費心思量之時,忽聞有人敲門,問大閼氏用完膳了沒有,可否進來收拾食案。

蘭佩讓進來,那人便推門而入,兀自在那收拾,蘭佩心不在焉,也沒管他,待到那小卒端走食案,帶上門出去,蘭佩又在屋裡踱了兩個來回,才發現案桌上躺著一張巴掌大小的羊皮卷。

片刻前她用膳時還不曾有,定是剛才那個小卒留下的!

蘭佩心中一驚,連忙過去拾起,背身對著油燈打開,見上刻幾個工整篆體小字:“旦日午時,攻,內有接應,暗語無忌。”

蘭佩心跳如擂鼓,又如救命符一般反反複複將這幾個字看了兩遍,緊接著飛快用油燈點燃羊皮卷,燒了。

這分明是有人在給她通風報信,告訴她明日午時會有人來救她,叫她提前準備,約定接頭暗語為“無忌”。

無忌,無忌,蘭佩口中反複囁嚅著這兩個字,不由得全身一陣發麻,後背起了層密密細汗。

那是她外祖父信陵君的名諱——魏無忌。

為何是無忌?

這人究竟是誰?內應是如何混進攣鞮藉的隊伍中的?明日午時又會是誰來攻?

冒頓,哥哥,還是父王?

蘭佩將這幾個可能想了一遍,又隱隱覺得,都不是。

她走到門邊,透過門縫朝外看去,廊外無人,遠處可見隱隱綽綽的人影,正執火杖夜巡。

她插好門閂,上床和衣躺下,想著明日事,想著“無忌”二字,又怕攣鞮藉半夜破門而入,睡得極不踏實,直到窗外天色蒙蒙,遠遠聽見公雞打鳴,才放鬆了緊繃一夜的神經,忽而覺得困倦至極,不多時竟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待她猛然驚醒,一抬眼眸,發現攣鞮藉正坐在榻邊,癡癡望著她。

蘭佩下意識驚呼一聲,裹緊被子,手又摸向了腰間佩刀。

“莫怕,”攣鞮藉的聲音魅惑,眼裡柔情似水:“小卒給你送早膳,拍門一直無人應,怕你出事,才找我來此。”

蘭佩想起昨晚進來收拾的那個小卒,壓了壓驚,“嗯”了一聲。

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他:“睡迷糊了,現下是幾時了?”

攣鞮藉笑說:“已過巳時中了,見你睡得沉,便沒叫你。”

蘭佩瞥了眼桌上飯食,目光微微流轉,朝攣鞮藉莞爾道:“上了這麼多,我如何吃的完,不如,你陪我一起用點?”

攣鞮藉昨晚本就想和蘭佩同案而食,卻因剛落腳,諸多事需要處理,忍下了。

如今蘭佩主動提出,他自然十分樂意,忙不迭地說:“好,好。”

蘭佩見他上了套,撫著自己垂到%e8%83%b8`前的長發,嬌嗔道:“隻是我剛醒,儀容不整,你在門外稍等,待我洗漱穿戴好,再請你進來一起用膳,可好?”

美人梳洗打扮,隻為和他一起用膳,讓他守在門外,她又跑不了,這有什麼可不好的呢,攣鞮藉雙眼放光,連連應道:“好,好!”

蘭佩見他應下後仍坐在榻邊不動,%e5%aa%9a眼朝門外努了努,攣鞮藉這才如夢初醒,不情不願地收回視線,走了出去。

不多時,蘭佩洗漱打扮完畢,在攣鞮藉為她備好的衣服裡,挑了身最明豔的換上,推門讓他進來。

門倏地一打開,一陣幽幽暗香撲鼻而來,攣鞮藉癡望著眼前人的盛顏仙姿,冰肌瑩徹,顏如渥丹,不由看得癡了。

蘭佩嗤嗤笑道:“想什麼呢,還不進來!”

攣鞮藉這才跨入門欄,帶上身後房門。

蘭佩引他坐下,見他不吃,隻顧癡癡看著自己,遂將筷箸遞到他手裡,唇角微翹道:“怎的不吃?”

攣鞮藉接過筷箸,作勢吃了兩口。

其實他今早已用了膳,又見蘭佩秀色可餐,根本無心再用,卻又招架不住蘭佩過分殷勤,纖纖玉指撕了半張烤饃給他,定要他就著熱漿酪吃了。

攣鞮藉便一口烤饃,一口漿酪,不多時,將自己麵前的全吃了。

直到這時攣鞮藉才發現,蘭佩一直托腮看著他吃,自己麵前的一點都沒動。

還不等他起疑心,便覺四肢無力,沉沉發昏,對麵的蘭佩一個變兩,再想看清時,眼前倏地一片漆黑。

隻來得及說了個“你”字,攣鞮藉便倒在了案上。

蘭佩僵在他的對麵,手腳一陣發麻,木了好一會,才伸手使勁推了推他,見他毫無知覺,確定他是昏死過去了。

離開單於庭前,鞠婼阿姆曾給她配了幾副藥,細細交待了藥效和用量,她當時收下後一直隨身帶著,照當日鞠婼所說,她剛給攣鞮藉下的量,足夠他昏死到明日亥時。

她接連做了兩個深呼吸,趕忙跑到門口,先輕輕將門閂插上,再折回來,取兩根絛帶將攣鞮藉的手腳捆緊,旋即開始把他往床上拖。

她挺著肚子,不敢過分使勁,又不敢發出太大動靜,半天隻能挪動丈許,她便將這攤爛肉慢慢在地上搓著,直到抬上床,早已累出一身汗。

她擦了擦額上豆大的汗珠,替攣鞮藉蓋好被子,放下帷帳,自己坐在案邊,手握徑路刀,開始豎耳聽外麵的動靜。

果不其然,約莫一刻鐘後,屋外突然響起打殺聲,起先是在前院,不多時便傳到了後院,蘭佩的心砰砰狂跳著,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想要衝出去,又怕刀劍無眼,或是再被劫持,正坐立難安間,忽聞門外有人朝裡叫她:“大閼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疾步邁向門邊,透過門縫看去,隻看見一個人影,又朝裡叫了一聲:“無忌。”

蘭佩迅速打開門閂,見那人著單於庭百騎長深赭色皮革軟甲,身後跟了十幾名單於庭的侍衛,均站在廊下,與她隔開相當一段距離,百騎長向她出示了單於庭北大營的通行腰牌,叩%e8%83%b8沉聲道:“屬下是單於庭百騎長戈義,奉命前來救大閼氏,大閼氏請隨我來。”

蘭佩沒動,猶疑著看了眼身後,對戈義說:“攣鞮藉被我下了藥,現綁在裡麵。”

戈義明顯一驚,速派人把手房門,又對蘭佩說:“大閼氏,這裡屬下自會處理,此地不宜久留,還請大閼氏儘快隨屬下離開。”

蘭佩點了點頭,一路緊隨他避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往後院疾走,穿過一扇女牆,來到方形高樓下,早有人接應將望樓通往院外的後門打開,引她坐上等候在外的一輛馬車。

蘭佩坐進車裡,等了一陣,見馬車一直沒動,遂掀開轎簾往外看去,見馬車四周均有單於庭侍衛把守,剛才領他出來的百騎長戈義正在叩首向一人彙報什麼,那人背對著她,身型高大,頗為眼熟,待戈義同他彙報完,他又交待了兩句後,突然轉身朝她這邊走來。

蘭佩此時終於看到了那張熟悉的中原麵孔,驀地一驚,暗道,怎麼是他?

待那人一步步走到車邊,蘭佩已放下轎簾,聽他站在車邊沉聲道:“趙實救駕來遲,還望大閼氏恕罪。”

蘭佩這才重又卷起轎簾,看了他一眼,壓下心頭難言的思緒,定定道:“多謝右穀蠡王出手相救。”

趙實再拜道:“大閼氏言重了。屬下不敢當。大閼氏,此地為樸須族外戚的一處彆院,不宜久留,屬下已安排好另一處安全住處,這就送大閼氏前去。”

蘭佩說了聲:“有勞”,便放下了轎簾。

馬車徐徐行駛了約三個時辰,終於日落時分抵達了另一處驛館。蘭佩下車後,趙實領她在前廳稍事休息,待後院整理妥當再住。

蘭佩坐下,淺抿了口溫水,問垂手站在一側的趙實:“右穀蠡王怎會親自前來?此事大單於可知情?”

趙實凜然道:“回稟大閼氏,大單於正領兵討伐東胡,現不在單於庭,對此事並不知情。”

蘭佩登時一驚。冒頓已經打去東胡了?!那雕陶和絳賓他們......

她忙問趙實:“大單於幾時走的?”

趙實如實回稟:“三日前。”

蘭佩心下一沉,急道:“攣鞮藉說雕陶和絳賓與東胡王內外勾結,欲在大單於討伐東胡期間對大單於不利,此事大單於可知?”

趙實看出蘭佩著實心焦,點了點頭,用勸撫的口%e5%90%bb道:“大單於自然知曉,因而才會在東胡使者來到單於庭當日便揮師東進。大閼氏不必為此擔心。”

原來他一早已經知道了。

且將計就計,設計了一次完美突襲,反手打了東胡王和雕陶一個措手不及。

也是,這才符合他匈奴王的一貫的行事風格。

蘭佩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又問趙實:“你是如何得知我被擄至此,又提前便埋伏下暗衛的?”

趙實自知瞞不過,且也不必瞞,遂淡淡道:“自大閼氏離開單於庭當日,屬下便一直派匈奴間暗中跟隨保護,直到大閼氏離開第四日,屬下得暗探密報,攣鞮藉率千騎離開封地正往單於庭來。屬下覺得此事甚蹊蹺,便一路派人跟蹤並安插內應,直到三日前大單於決定發兵東胡,當晚,屬下得知攣鞮藉正率千騎馬不停蹄追趕大閼氏,遂於第二日一早便領兵追了上來。”

趙實稍頓了下,語調逐漸轉沉:“前日驛站著火,屬下當時正在路上,得報後未讓內應當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