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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62 字 6個月前

單於庭駛去。

第68章

這一惡劣的突發事件完全破壞了蹛林大會的祭祀儀式,在信奉神靈的匈奴人看來,許是太陽神對冒頓殺父自立的不滿,以此懲戒。

想當初,他本已提出放棄太子之位,之後竟在自己的婚禮上大開殺戒,一連殺死了自己的父王、弟弟和二閼氏伊丹珠,致單於庭血流漂杵,之後又對逃亡的休屠王呼衍逐侯趕儘殺絕,手段之狠辣鐵血,令人生懼,單於庭內在這場政治清洗中留下命來的王室貴族們莫不迫於他的%e6%b7%ab威,不敢不服。

誰知就是這樣一個對內鐵腕血腥的匈奴王,對外竟是個倒黴軟蛋,東胡王兩次派使者來提出的無理要求,他竟都應了,為了避免與東胡一戰,自己的愛馬閼氏都能拿去送人,實在是懦弱可欺,毫無下限。

終於,就連英明的太陽神都看不下去了,今日蹛林祭祀發生的這一幕,不正是最好的驗證嗎。

眾人驚魂未定,暗自唏噓,見冒頓策馬重又回到神木祭壇前,都緊閉嘴巴,等他發話。

就在人們以為他會為此事定性,以鞏固王權之威時,誰知他竟沉聲開口道:“孤近日在籌謀一事,因需舉全國之力,且耗資巨大,頗搖擺不定。今日之事,或是太陽神天啟,助孤定下決心,誓將此事辦成。”

眾人不知何事,麵麵相覷間,聽大單於徐徐說出了他的建城計劃。

“若是蘢城高築馬麵城牆,上築垛堞,內置甕城,城中專設祭祀高台,今日又豈會被這區區百匹野馬衝撞至此,孤心意已決,命右穀蠡王趙實、渾邪王鐵拂負責修築支就城、蘢城,其餘城鄣要塞,待時機成熟,由各封地部落首領主建。”

冒頓話音剛落,鐵拂便領命上前,深深叩首道:“臣遵旨。”

剛才還在為這場祭祀受太陽神責罰而質疑大單於的王室貴族們,此刻瞠目結舌,其受驚程度,絲毫不遜於遭野馬衝撞。上了年紀的,如丘林貝邇,一方麵無法接受在匈奴境內築城,讓一部分匈奴人變逐草而居為農耕定居,一方麵又對冒頓提出的增加匈奴本土糧食產量,以城郭作為軍事防禦據點的重要性頗為心動,而那些年輕的小王們,因仰慕中原貴族的高宅深院許久,也極想在各自封地築城後,擁有一處精致奢華的王室府邸,因而莫不對冒頓的提議交口稱讚。

見建城提議已基本被各部落首領接受,冒頓朝眾人頷首道:“如此,今年的蹛林祭祀禮成!”

語畢,王族們麵色各異,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之中有序散去,冒頓卻留在祭台前,開始仔細查看那些野馬踩踏的痕跡。

拓陀跟在他身側,圍祭台查看一周後,又繼續隨他往密林中去。

侍從遠遠跟在後麵,冒頓眉頭緊鎖,看著林中那些雜亂的馬蹄,低聲問拓陀:“你覺得,此事僅是巧合,還是人為?”

拓陀不敢妄下定論:“臣說不好。”

冒頓一針見血:“那就是,你也覺此事甚蹊蹺,並不能斷定隻是巧合。”

拓陀隻得說出心中所想:“臣隻是覺得,這群野馬衝撞之時,恰逢大閼氏走向神木,且所有馬匹奔逃的方向,皆朝大閼氏而去,若隻是巧合,又豈有如此巧合之事?”

冒頓點了點頭:“你所言極是。孤可以斷定,此事屬人為,意欲對大閼氏及其腹中胎兒不利,送走哲芝時,孤曾有此擔憂,隻是沒想到他們竟下手如此之快。你替孤盯好了,如有任何異常,第一時間來報。”

拓陀明白大王所說何人,遂叩%e8%83%b8領命:“臣遵旨。”

......

蘭儋將蘭佩送回銀帳,鞠婼接到消息,已經侯在那裡,細細看過之後,告知大閼氏隻是受了些驚嚇,身體並無大礙,開了安神藥,服侍大閼氏喝了。

蘭佩不放心趙綺,催促鞠婼阿姆快去替趙綺診治,鞠婼聽說了大閼氏是被那個來自中原的趙姑娘所救,從銀帳出來,又去了趙綺的氈房。

氈房內,一位巫醫正在施救,趙實不便進去,遠遠站在門外,一向無波無瀾的臉上,此刻難掩焦急之色。

床榻上,趙綺仍是昏迷不醒,鞠婼揮手示意那巫醫讓開,自己解開趙綺褻衣,前後看過,不見外傷,隻背後有兩處青紫,用手輕輕按壓,並無異樣之感。

她沉%e5%90%9f片刻,命人速鑿地為坎,下置溫火,將趙綺置於火上,四肢皆由人按住,自己脫鞋,踩上了她的後背。

不過三下來回,隻聽趙綺猛烈的一陣劇咳,噴吐出一口獻血,鞠婼長籲了一口氣,將她抬回帳內,自己欲去巫醫所製藥。

被趙實攔住:“阿姆,舍妹她......”

鞠婼麵色淡然:“惡血已出,應無大礙,奴要回去給趙姑娘配藥了。”

趙實這才放下心來,不住稱謝,目送鞠婼離開。

冒頓自神木祭台回到單於庭後,先去銀帳看過蘭佩,聽蘭儋說她和胎兒均無事,見她喝了安神藥已睡下,便又匆匆回到金帳,命趙實前來議事。

冒頓屏退左右,立於那鼎獸麵銜環博山爐前,見趙實進帳,免他行禮,問道:“趙綺如何了?”

趙實仍是畢恭畢敬行了禮,方道:“稟大王,舍妹已脫離危險。”

冒頓點頭,凜然道:“子初,今日事,若不是她舍身相救,後果恐不堪設想,是孤欠她的,孤記下了。”

趙實誠惶誠恐:“大王言重了,若說相欠,從前是大王救我兄妹於水火,我兄妹二人能有今日,全仰仗大王信任不棄,此次不過是舍妹行人臣應儘之義,大閼氏身懷匈奴王之後,萬金之軀,為保大閼氏母子平安,我兄妹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冒頓看著這個被他救下的中原王族之後,頗生感慨。若不在中原被逼走投無路,這個趙國王子又怎會投他麾下,說這一番就連匈奴王室貴族們都未必能說出的錚錚誓言。

冒頓沉%e5%90%9f片刻,問他:“子初,今日事,你覺得是何人所為?”

趙實斬釘截鐵說出兩個字:“雕陶。”

冒頓明知故問:“何以見得?”

趙實知大王隻是想從他口中說出心中已有判斷,遂沉聲道:“雕陶愛女哲芝嫁大王後被送東胡,大閼氏此時有孕在身,雕陶心中不忿,伺機報複。”

冒頓麵色如水,看不出心中波瀾,隨著他的話,又問:“依你所見,該如何處置?”

趙實這次沒有立即作答,思忖片刻方道:“按兵不動。”

這倒是冒頓沒想到的。他以為趙實既已確定目標,應會開口請求徹查此事,還趙綺一個公道。

“為何?”

“一無證據,徹查易打草驚蛇,且未必能查出結果,二來,雕陶身後是攣鞮王族和樸須族,非王既貴,皆掌萬騎,大王如今正在籌謀對東胡一戰,不宜於此時動搖國內執政根基,三則......”,趙實說到這裡頓住了,似是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冒頓揮了揮手道:“旦說無妨。”

趙實這才說道:“大王當初殺父自立,強勢主政單於庭,王室貴族們嘴上不說,心中卻是忌憚大王霸權軍威,不敢不服,大王不殺攣鞮絳賓,非他罪不該死,而是需借此表明,大王並非薄情寡義之人,且哲芝身為左賢王愛女,嫁與大王後被送東胡,這才剛去不久,若大王此時無憑無據降罪,恐難以服眾,寒了一眾王室貴族的心。”

趙實所說,實則正是冒頓心中所想。

不論揮師東胡抑或動土築城,都需王室貴族的支持,是以即便知道今日之事幕後主使是誰,念及國之大計,唯有暫且隱忍。

金帳之外,一輪滾滾紅日墜入莽莽草場深處,暮色四合,帳內光線漸暗。

冒頓走上前,親昵地拍了拍趙實的肩,歎道:“知孤者,子初也!”

趙實垂目,恭敬道:“大王,東胡使者不日將三進單於庭,為臣是否等此事過去之後,再前往鐵拂封地協助建城?”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冒頓想了想,知他是因趙綺負傷,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單於庭,遂痛快應允:“可。此事不急,待趙綺養好身子,你帶她同去!”

趙實斂衽鄭重叩謝:“謝大王!”

......

蘭佩醒來時,天色早已黑透,帳內燈光幽暗,明滅不定間,瞥見冒頓和衣躺在她的身側,正凝神望她。

見她睜眼,他輕聲問她:“醒了?”

蘭佩點頭,口乾舌燥,啞聲說了句:“水。”

冒頓連忙翻身下床,替她斟滿一戽水,送到她唇邊,看她喝下,問:“可還要?”

蘭佩搖了搖頭:“不用了。”

許是喝了安神藥的關係,她一時發暈,緩了會,才想起今日事,忙問冒頓:“趙綺怎樣了?”

冒頓扶她躺下,替她蓋好被,說:“無礙,已經醒了。”

蘭佩這才放下心來。不期然又想起今天經曆的一幕,兀自一陣後怕。

事發突然,當時忽見那群野馬似洪水般朝她衝來,她根本避無可避,眼看著身邊士卒被衝散倒下,千鈞一發之際,若是沒有趙綺撲將過來,還不知她抑或是她肚裡的孩子,如今是生是死。

“蓁蓁,”冒頓此刻看著她,亦是後怕不已,他方才一直揪著心,望著她的睡靨,最終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啞聲道:“想不想,回奢延城看看你父親?”

蘭佩一愣,側過身望著他,不可置信道:“自然是想,大王何意?”

冒頓輕歎了一聲,道:“東胡王即將派使臣再次來到單於庭,索要兩國之間甌脫之地。前兩次我皆忍下,並非畏戰,隻是為了讓其放鬆戒備,他越覺得我可欺,越不將我放在眼裡,我突襲的勝算越大。如今時機已到,待這次之後,我欲趁其不備,領軍親征。”

他說的這些,蘭佩在前世均已經曆過,原來這便是為何她剛被送東胡不久,他旋即突襲東胡王庭,用鳴鏑射死了東胡王的原因。

以愛馬和閼氏做餌,解除東胡王對他的戒備之心,在東胡王庭毫無防備之際,如天降神兵般殺過去,一舉滅國。

老謀深算,狠辣如斯,這才是真正的匈奴王。

蘭佩不語,聽他繼而道:“蓁蓁,今日之事頗多蹊蹺,我擔心單於庭內有人欲對你不利,待我突襲東胡,若是留你一人在這單於庭,我實在放心不下。思來想去,奢延城固若金湯,又有右賢王在側,對你最是安全。恰此次莫車來單於庭參加蹛林大會,可由他護送你回去,我再讓鞠婼阿姆與你同去,除了照應你的身子,正好也可去給右賢王診治。蓁蓁,你便在那安心待產,待我從東胡回來,親自去迎你和孩兒回,可好?”

為了保她母子平安,他已將所有都考慮到了,甚至讓鞠婼阿姆和她一起回去,如此一來,她不日便可見到父親,還有阿姆替父親診治,她還有什麼可說不的呢。

蘭佩幾乎不假思索,當即應下:“好,臣妾謹遵大王旨意。”

冒頓握住她的手,語氣頗多無奈:“隻是以你現在的身子,要經如此長途顛簸,也是苦了你和孩子,我會吩咐莫車,將馬車儘量安置舒適,路上不必趕,另外,我會再撥五百騎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