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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22 字 6個月前

,蘭佩像隻被捕受驚的小獸,瞪著大眼,緊張地吞咽了口口水,剛還綿軟的身子霎時弓得緊而繃,聽見他慵懶的聲線自耳畔響起:“為何睡著時又摟又抱,醒了便要分開?”

蘭佩簡直臊得抬不起頭來,他卻不以為意,又將他抱緊了些,柔聲說:“蓁蓁,讓我好好抱抱你。”

他的聲音低沉黯啞,帶著倦意和蝕骨的思念,還有,壓下心頭苦楚,低微入塵的懇求。

蘭佩聽著這蠱,想他是否因為哲芝不得已被送走之後,亟需在另一個女人那裡求得安慰,才會如此渴望她的擁抱。

畢竟,他已有近兩月不曾碰她。

她忪怔半晌,沒再掙紮推搡,許是感受到她的回應,他的心中登時猶如一道暖流襲過,雙眼仍是閉著,唇角幾不可查的微微揚起,不禁加重了摟抱她的力道,似是要將她揉碎,拆骨入腹才心甘。

許久,他覆在她背脊上的手轉到身前,輕輕蓋上她的小腹,掌心綿綿傳遞溫熱。

那裡,正在孕育著一個小小的生命。

他真是蠢!一個多月前,還因那香囊與她置氣,惱她不願給自己生孩子,那天在白鷺澤見到她,也跟眼瞎了似的,竟沒看出她的異樣。在她身子那麼難受的時候,對她忽冷忽熱,不聞不問,每晚讓她獨守空賬,故意讓她誤會以試探她的真心,竟還巴巴地等著她來找他......

瞧瞧他都乾了些什麼混賬事!!

“蓁蓁,”他再也憋不住,喃喃對她和盤托出真心:“這些天來,你不知我有多想你,我雖夜夜宿在喜帳,卻沒碰過哲芝一下,娶她,假意寵她,實為一場做戲,也是我的私心,因在此之前,我便知東胡王要來索取閼氏,那麼做,隻是為了保你不被送去東胡,蓁蓁,我曾對你說過,任我負儘天下人,也絕不負你,那絕不是一句戲言......”

他推心置腹將這番話說完,見懷裡的小人半天沒有反應,他蹙眉猶疑喚她:“蓁蓁?”

他所說這些,與蘭佩先前所想所知完全不同。

原來,他和自己一樣,早已知道東胡使者會來索要他的閼氏,原來,他娶哲芝隻是為了不讓她被送走,原來,兜轉了這麼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護她。

難怪他與哲芝的婚期會定得那麼匆忙,難怪,那日她去給他送婚服,他會那麼反常。

這個男人,深情如斯,卻也絕情如斯。

可憐哲芝,不過是他所施障眼法的一塊幕布。

她一時怔住,思緒百轉千回,說不出究竟是喜抑或是悲,壓在她心頭那麼多日,不可為外人道的心事,倔強了這麼多天,不曾掉過的淚,竟在此刻一股腦地湧出來,遏不住地溢出眼眶,她哭到鼻塞,囔囔問了句:“你為何不早說?”

若他早對她把話說明,這段時日對她而言便不會如此難熬,她也不會因對他心生誤會,而隻得自尋出路,甚至想著要離開單於庭。

他伸手,輕拭她臉頰上的淚水,歎了口氣,心酸道:“因我總覺你不愛我,我想借此試探你的真心......”

兩人的心緊貼,重重地跳著,他的話,使她驀地記起那天在白鷺澤旁的蘆葦蕩裡,趙實對她所說,大王的心中,自始至終隻她一人。

她心尖一軟,待他輕輕托起她的下巴,溫柔地%e5%90%bb住她時,那些連日來積壓的委屈憤懣,漸漸消弭。

“冒頓,”她被他壓住唇瓣,嗚咽:“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我知道,”他兀自%e5%90%bb著她的唇低喃:“我就是一個,愛你愛到無藥可醫的,徹頭徹尾的傻子。”

這一次,他不複之前的粗暴,%e5%90%bb得極輕極柔,當她是一件一碰即碎的寶物,小心翼翼地輕啄淺嘗,那溫熱的唇瓣一寸寸碾過,直到聽見她紊亂的呼吸聲,才撬開她的唇舌,霸道地吸吮進去。

男人仿佛急於用這樣一個%e5%90%bb,傾訴這段時間裡對彼此的思念,一直%e5%90%bb到她呼吸急促,麵色潮紅,他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她的唇瓣,額頭抵住她的額,鼻尖蹭著她的鼻,碎碎念出他壓抑已久的話:“蓁蓁,我極是想你。”

......

鞠婼阿姆自出生便在單於庭的巫醫所,阿爸和姆媽都是巫醫所的醫官,她耳濡目染,除了學得一手精湛醫技,更深知這巫醫所裡的每一味草藥都事關單於庭內的王族性命,亦牢係自己的小命。是以自丘林大閼氏放她出單於庭後,她本已抱定此生不再踏入單於庭半步的決心,怎奈當年由她一手從鬼門關救回的太子如今成了匈奴大單於,三番四次命人請她回來主掌巫醫所,她隻得舍了這條老命,再次回到故地。

這回大閼氏有孕,起初情形並不樂觀,她不敢假手他人,事事親力親為,所有草藥均由她親自研磨煎製,首尾不離,直到將湯藥親自送進大閼氏帳內,服侍她喝下,方才放心離去。

蘭佩除去一日三次喝著這苦水,又被阿姆勒令“禁足”,冒頓將鞠婼阿姆的話奉為圭臬,讓小狄整日盯在塌前,不讓她下地走動,她便與這床榻相依為命,足不出帳地熬過了頭三月。

轉眼,仲夏已過,北風又起,羊馬膘肥體壯,很快又快到了大會蹛林圍木而祭的日子。

眼看蘭佩的胃口一天天轉好,人也有了精神,在她的軟磨硬泡之下,又得阿姆應允,冒頓終於點頭,準她下地出帳走動,但也僅限在金帳和銀帳之間這片極小的範圍,就連白鷺澤都不讓她去。

每每她要出帳,身後總會跟足二十四名近身護衛,那陣仗,哪裡是大閼氏在散步,單看那二十四人佩刀持戟,麵色肅颯的樣子,就讓人嚇得不敢近身。

幸而有個趙綺,和她一樣無聊又受製於人,在經曆了一段無果的單戀之後,迅速從失戀的打擊中重新振作起來,每當蘭佩出帳溜達,旁人避之不及的時候,她便像隻雲雀飛到她身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和蘭佩說著話,還不忘把身子彎下來,和蘭佩肚裡的孩子說話,故意尖癟著小嗓,寶寶長,寶寶短得叫,逗得蘭佩忍俊不禁,兩個女子清脆悅耳的笑聲隨風飄出丈遠。

落入左賢王的王帳之中。

算算哲芝遠去東胡,已兩月有餘,雕陶經過短暫的以淚洗麵之後,迅速振作,平日裡在外人看來,不見任何變化,私下的暗中籌謀卻是一刻不曾停歇。

她先是買通巫醫所的人,當得知蘭佩服的藥旁人根本無法近身,實在無計可施之後,又托人去找樸須族裡一位通神靈的老薩滿,散了整整一袋金葉,命薩滿施法以巫術除掉蘭佩肚裡的孩子。

眼看著錢花了不少,蘭佩的精神竟一日好過一日,已經可以下地走動,她氣急敗壞,又開始琢磨在蘭佩每日出來散步的時候伺機製造衝撞,怎奈蘭佩身邊圍得像個鐵桶,連隻牛蠅都飛不進去。

她並不氣餒,越挫越勇,已著手在蹛林大會上生亂,勢要一舉結果掉蘭佩肚裡的孩子,如果能夠一屍兩命,更是求之不得。

在此期間,她還買通了呼衍族沒有跟隨呼衍黎一起前去東胡的細作,賞重金命其往來東胡王庭和單於庭送密信,向呼衍黎表明心意,如若東胡出兵討伐,她將作為單於庭內應,並左賢王手中一萬騎兵予以支持,同時保證單於庭王族中旦有風吹草動,她定會第一時間傳報東胡王庭。最後她再三拜請呼衍黎務必多多照拂小女。

呼衍黎的回信並未讓她久等,信中的內容也頗令她心安。哲芝自去東胡之後深得東胡王寵愛,未曾受過半分委屈,對於雕陶願與她攜手,借東胡之力除掉冒頓,呼衍黎甚感欣慰,同時還特彆提到,她獻計東胡王索要冒頓閼氏,原意是要冒頓獻出蘭佩,她痛恨蘭佩入骨,本想在東胡王庭折磨她至死,如今雖未如願,蘭佩欠她的那筆賬,她早晚要算,也請雕陶心中有數,伺機而動雲雲。

這簡直和雕陶想到一起去了!她看完當即燒了那羊皮卷,回信向呼衍黎擔保,蘭佩之事不勞姐姐費心,她定會辦妥。

第66章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日難得冒頓回得早,和蘭佩對坐一起用了晚膳,蘭佩見他心情不錯,和他說起自己想在單於庭辦個私學,教王族的小王、居次們學認字,再教些禮樂兵法。

冒頓用完羊羹,放下手中青銅匕,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當即回絕:“不可。”

從前,蘭佩還是個小女娃,在單於庭追著冒頓跑的時候,就曾聽冒頓和拓陀說過,如果單於庭裡有個私學,譬如中原孔子杏壇講學,傳道授業解惑,將對匈奴部落自矇昧至開化,大有裨益。

蘭佩深覺有理,將此事聽進了心裡,縈繞多時,隻是一直沒有機會付諸實施。

匈奴沒有自己的文字,早期僅憑結繩記事,民間軼事則為口口相傳。但隨著統一匈奴王國的建立,統計人畜課稅,乃至最重要的兵力武器,都需要文字記錄保存。

自春秋鎬京被犬戎攻克,武王東遷,至戰國時期趙國在胡服騎射的同時,向莽莽草原傳入中原文化,之後強秦一統天下,施以□□,不斷有中原人逃亡匈奴,在此進程中,匈奴貴族逐漸開始接受和學習中原文字,並以秦文作為文字記載的主要書寫形式。

即便如此,因匈奴沒有開辦官學和私學,真正認識,能夠書寫秦文的人少之又少,蘭儋和蘭佩完全是因為母閼氏魏芷君的關係,在整個匈奴王族中,屬識秦文,說雅語的佼佼者。

如今,中原局勢動蕩,蘭佩知道,在冒頓心中,打回南方,收複被蒙恬奪走的河南地隻是時間早晚,那將意味著,今後會有更多的匈奴人與中原密切往來,除了戰場上的搏命廝殺,識秦文,說雅語,是促進這一進程的必備重要武器。

這些天她的身子已無大礙,整日裡無所事事實在閒得慌,即將要當母閼氏的人,看到小孩子更是歡喜的緊,因而對冒頓提出這個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想法,還以為他定會支持。

誰知當頭就被潑了盆冷水。

“為何?”

蘭佩不解,蹙眉看他。

“不為何。就是不可。”

冒頓不滿地睨她一眼,想她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頭三月為了保胎,遭了多大的罪,這才稍稍穩定些,便全拋諸腦後,忘個乾淨。

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不好好呆著,一時一刻閒不住,沒事突然辦什麼私學,累壞了身子,或是被那些沒輕重的孩子衝撞了,豈不因小失大。

蘭佩見他板一張死人臉,擺明了此事無需再談,無法轉圜的樣子,心頭一時逆反心起,原本可乾可不乾的事,倒變得非乾不可了。

她於是先好言好語同他保證:“你放心,我隻在身子允許的情況下做這事,絕不硬撐。孩子一開始也不多收,從王族裡選幾個適齡懂事的,先教著。每日隻上兩個時辰,上下午各一個時辰,趙綺和小狄都可助我。你若不放心,私學可在銀帳裡開,你派人手盯著便是。”

說了這麼多,見他仍是無動於衷,她繼而試著同他講理:“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為先。化民成俗,其必由學。這些道理,大王從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