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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16 字 6個月前

中迅速清醒,僵直著身子想要將他推開。

足足一個月,他不曾踏入這寢帳半步,最最折磨她的,不是他夜夜宿在另一個女人帳中耳鬢廝磨,而是他這般寵愛新婦,待到東胡使者來到單於庭,她作為一個失了寵的閼氏,是否在他的一番權衡之後,會被再次送走。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她便在這番思量中,不斷尋找能夠自保的萬全之策,甚至連類似之前逃婚,尋個回奢延城看望父親的借口,先暫避一陣的法子都想到了。

她想,自己有近一年未見到父親了,想必提出這個理由,他不會也不便拒絕,何況如今他有哲芝相伴,對於她是否在單於庭,應不甚在意。

待她離開單於庭回到奢延城,東胡使者再來索要閼氏,遠水解不了近渴,縱然他有心送她去,也是無力了。

就在她為此焦慮難安,夜不能寐,準備找機會向他提出回奢延城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

這一意外對她而言,猶如太陽神的恩賜,為防任何不測,她謹小慎微,謹言慎行,靜待肚裡的孩子平安長大。

那日在蘆葦蕩突然撞到他,她毫無防備,起先見他臉色陰沉,怕他誤會自己和趙實的關係,後看他似是信了趙實的話,心才稍稍放寬。

趙實走後,剩兩人獨自相對,他所表現出的冷淡依舊,當她鼓足勇氣,問他可有話要對自己說時,卻隻聽他讓自己早些回去。

說毫不在意,是假的。

他在她的心裡,已然生根,他們的孩子,便是最好佐證。

此刻被他這樣抱在懷裡,心中一陣悵惘,想要推他,卻被他抱得更緊,聽他在她耳邊緩緩低喃:“蓁蓁,我們要有孩子了!”

這才反應過來。

難怪,他會在這時出現在她帳中。

難怪,他會用這樣的神情看她,用這樣的口%e5%90%bb對她說話。

定是她昏倒之後巫醫來為她診治時,發現了她已有喜,報告了他。

故而他才拋開手中一切,將東胡和哲芝暫且放到一邊,時隔一個多月,主動跑來,抱住了她。

原來她這是,母憑子貴啊......

如果,她想,如果今天不是她忽然暈倒,巫醫又診出她已有喜,他大概此時正在金帳中與眾人商議究竟是把她還是哲芝送去東胡,更不會踏入這銀帳半步吧。

蘭佩的心中不禁漫上一陣酸楚悵惘,久久無言。

見她對如此重要的好消息不作半點反應,冒頓不禁將她抱緊了些,轉過她的小臉,讓他能夠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又對她說了一遍:“蓁蓁,剛剛阿姆來看了你,說你有喜了!我們要有孩子了!”

起初在金帳聽拓陀說她忽然昏倒,他心下一沉,無心再與東胡使者虛與委蛇,當即拋下一切趕來,見她麵容消瘦,慘白著一張小臉昏厥在榻上,他的心中猶如針紮刀絞,直到鞠婼阿姆為她診治之後,朝他下跪叩首,沉聲說出那句:“給大王賀喜,大閼氏有喜了!”他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他要當父親了,他和蓁蓁要有孩子了!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所吞噬,欣喜如狂,盯著她仍在昏迷的臉,一陣感動,又是一陣後怕。

阿姆為她診斷時,曾叫來小狄仔細詢問大閼氏近日寢食,小狄不敢隱瞞,說大閼氏近日幾乎食不下咽,連喝水都吐,人蔫蔫的沒精神,白日總想睡,夜晚又睡不著,眼看著人一天天消瘦憔悴下來。

冒頓怒不可遏,質問她是如何伺候服侍的,為何明知大閼氏身體不適,不尋巫醫來看,也不向他報告。

小狄嚇丟了魂,身體幾乎貼到地麵,止不住地抖著,顫聲道:“奴幾次要去找巫醫,是......是大閼氏堅決不允,奴實在拗不過。是奴服侍大閼氏不利,奴罪該萬死......”

阿姆搖頭歎道:“大閼氏初次懷孕,母體氣血虧損,胞胎氣血不暢,血瘀至胎失其養,有殞墮之危。”

冒頓雙拳已在不覺中攥緊,根根青筋凸起,心痛自責到無以複加。

再抬眸,那雙淩厲的眼中已覆上根根血絲,他暗啞著嗓音問鞠婼:“阿姆可有辦法保胎?”

鞠婼埋下溝壑縱橫的老臉,朝冒頓深深叩首,一字一頓道:“老奴定將竭儘全力,保大閼氏母子平安。”

有她這一句話,冒頓頓感心安不少,轉而又對小狄冷聲道:“從今日起,大閼氏飲食起居,你都須報與孤知,若再有知情不報,斬立決。”

小狄匐倒在地,連連應道:“奴遵命。”

這一切,蘭佩昏迷在榻,並不知情。冒頓不願讓她憂心,隻是報喜,並未報憂。

蘭佩對上他含笑的眼,低低應了聲:“嗯,”便又闔上了眼。

冒頓見她情緒不高,以為她是太過虛弱,身子乏,遂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喃喃道:“是不是還想睡?睡吧,我哪也不去,就在這陪著你。”

蘭佩原以為自己一肚子心事,又被他這樣抱著,根本不可能睡著。誰知伴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不多時便睡了過去,且無比踏實地睡了這一月多來最沉的一覺。

再醒來時,夜闌人靜,月色如水,透過窗牖撒在帷帳上,側身,枕邊已無人。

那個在她睡前保證哪也不去,就在這陪她的人,已經離開了。

蘭佩唇角不覺漾起一絲苦笑。

即便今日剛得知她已有身孕,即便他是那麼的喜不自勝,然而在這銀帳之外,終究還是有他更放不下的那個人。

第64章

已過戌時,金帳內仍是燈火通明,王座旁十數盞夔龍紋淺盤銅燈灼灼燃著,印著冒頓一張英氣攫人的臉上儘顯王者風姿。

自今早東胡使者提出索要閼氏,冒頓未給答複,命眾人散去後,各部落貴族都在王帳中等侯消息。期間也有如丘林貝邇的小兒子丘林哈隆氣不過東胡王欺人太甚,和幾個小王聚在一起罵罵咧咧,一怒之下當即就要提刀去將那幾個使者宰了的,雕陶閼氏聽絳賓從金帳回來說起此事,更是當即哭天搶地了一番,不管不顧就要去跑找大單於說情,被絳賓攔了下來。

“你這個蠢婦!”他狠狠將雕陶拉回來丟到衾毯上,怒嗬道:“大單於尚未明確答複東胡使臣,說了要與眾王族商議後再做定奪,依我看,這不過是他的緩兵之計,實則心裡早就有了打算!你以為你是誰,這時候跑去找他,就能改變他的決定麼!此事若是傳到東胡使者那裡,被他們知道哲芝是大王新寵,點名索要,豈不適得其反!”

雕陶聽他這麼一說,立時止住了哭嚎。她知道絳賓說的在理,可她隻有哲芝這一個女兒,費儘心思將她嫁給了大單於,這好日子還沒過上兩天,難道就要被送去東胡,再嫁那個傳言中妻妾成群,腦滿腸肥的東胡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可,萬萬不可!

要嫁,也得是蘭佩嫁!她的女兒隻能是匈奴王的閼氏。說不定,等蘭佩嫁去東胡以後,哲芝就能順利上位,一躍成為匈奴的大閼氏也未可知。

如此看來,此事危中孕機,絳賓不讓她去找大單於,她去找自己的女兒他總管不著!哲芝雖性格內向,但腦子不笨,端看這些日大單於對她的寵愛,就知她還是有些手段的,待她將這事的利害給女兒說透了,叫她今晚梨花帶雨,給大單於吹吹枕邊風,沒準,明日一早,大單於便同意將蘭佩送去東胡了!

就在她做著千秋大夢,在女兒的喜帳中舌燦蓮花時,金帳內也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爭論。

冒頓急召眾人進帳,繼續商議今早乞伏所提之事。憋了一天的貴族首領門說起東胡前次要大單於的愛馬,這次又要大單於的閼氏,簡直是騎到匈奴王頭上作威作福,不禁個個義憤填膺,情緒激動高亢,以丘林哈隆為首的那群小王,鬨哄哄地叫囂要給東胡王一點顏色瞧瞧,隻等大單於一聲令下,他們現在就去結果了那三個人的性命!

這時,沉默了一天的趙實叩%e8%83%b8行禮,終於在帳內的一派喧囂中緩緩開口了:“大王,據為臣得細作密報,東胡王庭已有備戰跡象,此次派使臣前來,不過以索要閼氏作為借口,東胡王料大王不會忍此大辱,待使臣空手而歸,或在匈奴被殺,將借機動武,侵伐匈奴。”

此語一出,眾人呆住,帳內先是默了一陣,直到丘林貝邇猛咳了兩聲,劈著嗓子怒道:“東胡王那個天殺的!竟出此下策,大王,東胡亡我之心不死,即如此,倒不如和他拚個魚死網破!如若一味忍讓,隻會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大王,臣便拚了這條老命去,定要讓他東胡小兒知道我匈奴的厲害!”

丘林貝邇本就上了年紀,如此一番慷慨陳詞,著實讓人動容,帳內眾人莫不連連點頭應和,叫嚷著要將東胡小兒打得找不著北!

冒頓麵色無波無瀾,一直端坐上首靜靜聽著,直到帳內的咒罵聲漸弱,漸熄,他才沉緩開口了。

他上來先問了眾人一個問題:“如果號稱控弦二十萬的東胡王集全國兵力攻打匈奴,我們有幾多勝算?”

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眾人登時沉默下去,無一人作答。

冒頓思忖片刻,又問:“如果東胡王率軍自東線進攻,恰被月氏得知,同時自西南方向夾擊,我匈奴會不會自此一分為二,以黃河為界,被月氏和東胡劃河而治?”

沉默繼續。

帳內的王公貴族們莫不記起當年被蒙恬率三十萬大軍攻打的慘烈。休養生息了這些年,他們的好日子還沒過上多久,實在不想重蹈覆轍。

見大家都不作聲,冒頓緩頰道:“孤知大家不堪受辱,征戰心切,孤又豈是貪生怕死,臨陣退逃之人。然兩國交戰,需觀天時地利人和,東胡多年厲兵秣馬,等得就是對匈一戰,他如今三番五次前來試探,為的就是在匈奴尚未羽翼豐滿之際,覓一個討伐的借口。孤以為,以我匈奴今時今日之國力,若是兩軍交戰,勝負難定,我軍前方戰線過長,後方補給不足,如不能速戰速決,豈不正入東胡穀中。此乃東胡給本王上的圈套,既如此,何不避實就虛,將計就計。若是獻上本王的一個女人,便能暫安強鄰覬覦之心,你們說,這筆交易,我們是做,還是不做?”

冒頓這一席話說得推心置腹,擲地有聲,此前一直吵吵著東胡王欺人太甚的丘林貝邇以及他的兒子丘林哈隆,此時已低垂下了腦袋,牢牢閉上了嘴。

倒是攣鞮絳賓,破天荒地打破了這一沉寂,試探著說了句:“大王說的句句在理,東胡來討要閼氏,並未點名,依臣所見,何不從王庭中挑選一位貌美的女子送去,於我匈奴,也不算折辱。”

他的女兒剛嫁給冒頓作閼氏,自是存有私心,眾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知他心中盤算,沒人接話。

倒是趙實再次站了出來,先向冒頓叩首,再拜左賢王絳賓,朗聲道:“臣以為不妥!東胡王雖未點名索要哪位閼氏,但有叛賊呼衍黎在側,又有呼衍族往來細作,大王上月新婚,帳內有哪幾位閼氏,均不是秘密,若是冒名頂替,非但不能以假亂真,反倒顯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