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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38 字 6個月前

傷,一麵又招架不住他的拳腳,若是不用足全力,怕是連小命都難保。

幾個回合下來,都自知不是大單於的對手,遂也拚了,結果竟無一人能與大單於對戰超過十個回合,多半上來三兩下就被打得見了血,鼻青臉腫,掉兩顆門牙都是輕的。

蘭儋越看越覺不對,冒頓這哪裡是在比武,根本就是在以此發泄私憤。

他腳底的步子不覺朝拓陀挪了兩步,小聲問:“發生什麼事了嗎?大王這是怎麼了?”

拓陀陰陽怪氣:“不知,你與其問我,不如去問大閼氏,兩人分開後就這樣了。”

蘭儋心如電轉,一下便明白了。

應是冒頓要娶二閼氏的事,大閼氏嘴上說無事,實則事都裝在心裡,和大單於起了齟齬。

自己的妹妹是個什麼心性,他還不了解麼,蘭佩怎可能就那麼平靜地接受大單於納二閼氏,說到底還是他這個當哥哥的太大意了,怎就輕信了她的話。

場內,被冒頓挑選出的那十人拖著慘敗身軀,連滾帶爬回到各自隊中,冒頓卻像是剛熱了個身,又開始了第二輪騎射比試。

蘭儋和拓陀隻得硬著頭皮跟上,看他變著法的折磨自己和那些士卒,直到日暮灑金,北大營一萬士卒被折騰的人仰馬翻,精力過於旺盛的匈奴王這才作罷,未做任何停留,催馬又往單於庭奔去。

金帳外,阿承見大王灰頭土臉的回了,速安排備湯沐,還不忘將小狄送來的婚服送給大王過目:“大王,這是大閼氏著人送來的......”

冒頓聽見“大閼氏”三字,腳步頓住,轉身冷冷瞥了眼那婚服,臟汙的大手拎起,又嫌棄丟下,頭也不回地邁入了金帳。

蘭儋見狀,若有所思地朝大閼氏的氈帳走去。

第61章

蘭佩正想著找機會和蘭儋說趙琦的事,不想他這麼快自己便找了來,遂讓小狄在帳外守著,自己給哥哥倒了斛羊%e4%b9%b3,招呼他坐。

蘭儋麵色沉肅,坐下後不等蘭佩開口,搶先道:“大閼氏今日是否與大王鬨了不快?”

蘭佩微怔,不答反問:“怎的了?”

蘭儋見妹妹是這態度,更加確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目光一黯:“可是因為大王要娶二閼氏的事?”

蘭佩壓下心頭煩躁,淡淡道:“哥哥想說什麼,不妨明說。”

蘭儋輕歎了一聲,勸慰:“我知大王娶二閼氏你心裡不好受,但我上回也與你說了,大王身為匈奴大單於,行事有諸多不得已,你是他的大閼氏,敬他愛他自不必說,遇事,更要多多體諒他......”

蘭佩差點要被蘭儋的這一番話逗笑,輕嗤了一聲,道:“哥哥有所為不知,我就是太過體諒他了。”

蘭儋不解其意:“怎麼說?”

蘭佩抿了抿唇,本不願多說,又怕哥哥擔心再告知父親,隻得硬著頭皮解釋,語氣頗多無奈:“自大王頭次與我說起雕陶閼氏為哲芝說親,我便讓他以大局為重,後他決定納娶哲芝,雖未與我商議,也未告知,但我還是恪守大閼氏本分,儘心籌備大王婚禮,捫心自問,我無愧大王,更無愧我匈奴大閼氏的身份。人事已儘,大王仍要與我發難,我又能奈之何。”

蘭儋默默聽著,思忖片刻,忽而發覺自己將事情想反了。

整半天,原來吃味的不是自己妹妹,而是大王。

他的臉色緩和下來,歎道:“我知道了!難怪大王這些日悶悶不樂,今日還跑去北大營借故打打殺殺,整得人仰馬翻,他這是惱你不把他娶彆的女人當回一事,惱你心裡根本就沒有他!”

蘭儋這麼快便能想到的,蘭佩又豈會不知,隻是她知道了又能如何,自他上回燒了那羊皮卷和香囊,對她的態度便似變了個人,接連夜宿金帳不歸,難得回來的那晚她還醉了。

都說自古帝王心思難測,深如瀚海。哲芝的事,隻是加深了兩人之間已然存在的那道裂隙,至於裂隙緣何而起,她無法也無力揣測。

許是前世被他傷得太深,他不來找她,她又何苦去自討沒趣。饒是這樣,今日她還是以送婚服為由,主動去跑找他,誰知隨後發生的種種不堪,倒不如不去。

她回來之後冷靜下來細想,自己當時因前世事,衝動了。再疼,不過忍一忍就過去的事,依了他又能怎樣。沒準等他強要了之後,對她的態度會少有轉圜也說不定。

結果刀一出鞘,便是傷。刀刃雖是向她自己,看他最後那副模樣,傷得卻是比她更甚,竟連那把刀是他所贈,也認了。

罷了。

事已至此,再想後悔又有何用,蘭佩輕歎一聲,對蘭儋說:“我的事,我心裡自有分寸,大王明日大婚,我不便與新婦爭寵,等這陣子過去,我再去找大王好好說說,不是什麼大事,倒是你——”

她說著稍停頓了一下,仔細觀察著蘭儋的反應,試探著說:“如今已過了弱冠之年,也可考慮終身大事了。”

蘭儋一愣,下意識拒絕:“我暫時還不想考慮這些。”

見蘭儋一臉正色,蘭佩稍稍鬆了口氣,問:“那,哥哥可有意中人了?”

大閼氏突然問這些,蘭儋還以為她是看中了哪家姑娘要與他說媒,連連搖頭,鄭重道:“自然也是沒有,我誌在隨大王開疆拓土,重振匈奴國威,短期內都不做此打算,大閼氏你莫打我主意!”

蘭佩見蘭儋神色凝重中帶著不悅,知他此言非虛,想是自己多慮了,或隻是趙琦屬意蘭儋,而蘭儋並未開竅。

她點了點頭,輕歎道:“如此最好。我也就這麼一問,你勿多心。”

......

哲芝大婚這天,天空中低沉著烏壓壓的黑雲,風大得將道邊太陽旗連根拔起,薩滿唱念祝禱詞,巫衣上白色犛牛毛被風追得根根豎立,銅鈴嘩嘩作響。

蘭佩站在右首位,見一對新人相攜遠遠走來。

大風將那紅色婚服吹得淩亂不堪,但新人的腳步卻邁得異常穩健。

她心中一時湧上難言的況味,臉色卻是如常,帶著端莊矜重的神情,目睹新人祭拜天地先祖,在震耳欲聾的鼙鼓聲、歡呼聲中完成結婚大典。

風是雨的頭。

狂風一直吹到了日暮時分,緊跟著,瓢潑雷雨自天空傾倒而下,那閃電從天際直劈下來,雨勢越下越大,全然沒有停歇的意思,原本為慶祝單於大婚,夜晚於單於庭舉辦的篝火大會被迫取消,金帳內的宴席也沒持續太久,便都匆匆散了。

哲芝坐在婚帳內,聽雨聲如鼓點,咚咚砸在氈帳上,心也跟著狂跳著。

直到現在,她還似在夢境中的雲端之上飄浮,甚至連自己已經是大單於的二閼氏這件事,仍是不敢相信。

那天,當母閼氏喜笑顏開地跑來她的氈帳,告知大單於已經同意納她做二閼氏時,她呆愣了足足半晌,一個字也說不出。

那個人,她因為害怕而處處躲著,又因為欽慕而時時念著的人,真的,真的同意娶她了?

她真的,就要成為他的閼氏了?

從前,她怕被旁人看穿自己的心思,就連氈帳都不敢出,被母閼氏翻出那副羊皮畫後,她曾用自己的命去護,她萬不敢想,也不曾想,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大婚定得倉促至極,雖這些天,母閼氏、阿姆,甚至就連大閼氏都對她說了些夫妻相處之道,可一想到她的夫不是彆人,而是她日日守在閨中,一筆一劃描畫的他時,她還是忍不住的一陣悸動惶惑,不知所措。

她是那麼的懼他,敬他,慕他,從今往後,以他二閼氏身份,她該如何與他相處?

銅漏聲聲,眼看距離他回帳與她完禮的時辰一點點逼近,哲芝端坐在喜榻之上的身子抑製不住地微微抖著,一直到聽見帳外高呼大單於回,因有著前兩次大王大婚都未回喜帳完禮的前車之鑒,喜婆以為這一次自己也不過是個擺設,沒想到大單於竟這麼快便回,不禁低低驚呼了一聲,連忙開始準備。→思→兔→網→

哲芝交握的雙手冰涼,全身卻一陣陣發著熱汗,直到眼前的紅紗被驀地挑起,一雙閃躲的小鹿眼不得不對上那個男人狹長深邃的眼,臉頰倏地如火燒一般滾燙,隻勘勘看那一眼,又飛快避開了。

喜婆雙手奉上青銅合巹尊,不等念完禱詞,冒頓已一飲而儘,極是痛快。哲芝見狀也趕緊喝下,顫巍巍的一雙手將那青銅尊放回錦案之上。

持續一天的婚禮至此禮成,喜婆長籲一口氣,放下帷帳,躬身退出喜帳。

帳內不聞丁點聲息,更襯得屋外雨聲大作,惹人心焦。

哲芝不敢抬頭,隻見衾毯上那一雙沾了雨水和泥汙的麂皮靴麵,猶如釘在地上,一動不動。

良久,她自這被無限放大的雨聲中,聽見他開口,沉緩道:“你可知,私畫私藏孤的畫像,是何罪?”

話音剛落,帳外一聲悶雷炸響。哲芝全身一凜,已從床榻滑到地上,跪地叩首,顫聲道:“死罪。”

冒頓彎腰,一雙大掌緊攥她的雙臂,將她扶起,看著哲芝煞白的小臉,淡聲道:“你我已是夫妻,二閼氏罪不當死,不過——”

他手勁一鬆,哲芝因慣性跌坐回床榻上,聽他又道:“放眼這單於庭內,上至左賢王,下至裨小王,生死於孤,隻是一念之間,二閼氏自然也不例外。是生是死,端看二閼氏是否聽孤的話了。”

左賢王即攣鞮絳賓,哲芝聽到冒頓提及自己的父王,不知其中緣由,身子抖成了篩糠,訥訥道:“臣妾全聽大王的。”

冒頓的語調逐漸轉冷,像是生怕她聽不清,記不住,不疾不徐地說:“其實與你倒也不難,不過是,這氈帳內發生的一切,除你我之外,絕不可讓第三人知便可。”

頓了一頓,他問道:“記住了嗎?”

聲音不大,聽起來,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淩厲決絕。

哲芝忙不迭點頭:“臣妾記住了。”

“今日大婚,你也累了,早些歇下吧。”說罷,冒頓甩手出了喜帳。

哲芝頓時全身癱軟,匐倒在榻上,已然嚇破了膽。先前那點對於新婚的幻想頃刻間灰飛煙滅,心中一遍遍呼喚著太陽神,祈禱著讓她的新婚夫君,此生都不要再踏入這氈帳半步才好。

......

大單於新婚,轉眼一旬有餘,夜夜宿於二閼氏帳內,即便在金帳,用膳也喚二閼氏作陪,單於庭內,人人都道大王寵幸新婦,大閼氏失了寵。

蘭佩連日隻覺得身子困乏,懶得出帳走動,對於那些流言蜚語不過一笑了之,並不予理睬。

這日,小狄進帳伺候時一語不發,臉色很是難看,蘭佩留意多看了她兩眼,見她眼皮紅腫,一看便是哭過。

小狄膽小,在外從不多話,更不敢仗著是大閼氏的人頤指氣使,說不定是被人欺負了也未可知,蘭佩不禁問道:“怎麼了?”

小狄搖頭說無事,蘭佩更覺蹊蹺,語調不覺嚴厲,讓她照實說。

小狄知道瞞不過,噗通一聲跪下,斷續說起雕陶閼氏目中無人,丘林部落上貢單於庭的皮子,不等送到大閼氏這裡,她先命人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