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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473 字 6個月前

心希望冒頓能善待哲芝。

畢竟,良宵苦短。

第60章

製衣坊連夜趕製的婚服,於大婚前一日送進了大閼氏的銀帳。

蘭佩仔細看過紋樣繡工,命分彆給大單於和哲芝送去。

轉念一想,又讓把大單於的婚服留下來:“大王的我去送吧。”

他決定納娶二閼氏這麼大的事,至今未對她說過一個字,自那晚訂婚宴她醉酒,他來了又走,便沒在她麵前露過臉。

情詩和香囊早已燒成了灰,如今若說要鬨彆扭,明明是她更有道理吧。

當然,她主動去給他送婚服,絕不是要在他大婚前夕去與他鬨彆扭。隻是有些事,與其這樣憋悶在心裡,不如當麵說開。

畢竟,她此生既嫁與了他,便是抱定了一條道走到黑的打算。

本就前路不明,怎還能將身邊的燈盞儘數吹熄了呢。

這樣想定,蘭佩讓小狄替她梳洗,花心思點了素淡的妝麵,烏發挽了髻,取根碧玉簪斜插入鬢,換一身青色羅衫,娉婷飄嫋,似不沾人間煙火的仙子下凡。

小狄捧著大單於的婚服跟著,兩人來到金帳才得知大王不在帳內。

“去哪了?”

蘭佩問守帳侍衛,卻回做不知,蘭佩站在金帳門口,驀地想起幼時在單於庭,冒頓為躲她,總是借故將她支走,然後躲起來害她好找。心中不禁一陣悵惘。

也不知自己那時為何那麼執著,明知冒頓有意躲她,還總抱著哪怕把單於庭掀個底掉也要找到他的決心,魔怔似的。

如今,冒頓應再不會有意躲她,可他不在金帳又會去哪呢。

畢竟明天便是祭祀大典和他的結婚大典,如此重要的場合,他今日定不會走遠。

蘭佩心念一轉,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冒頓的母閼氏。

像是冥冥中有意念牽引,她帶著小狄一路疾走到了位於祭祀神龕北邊的那處高岡。

冒頓的母閼氏丘林扶羅的安葬地。

草木漫發,山尖蔥綠一片,白雲朵朵隻手可摘,於山岡投下連綿的影。

果不出所料,蘭佩遠遠便見拓陀束手,腦門曬得泛油光,一人兩馬立於山岡陽麵的坡地上,見蘭佩找來,十分驚訝,行禮叫了她一聲:“大閼氏。”

蘭佩朝他擺了擺手,問:“大單於可在岡上?”

拓陀點頭。

蘭佩便叫小狄拿著婚服等在下麵,自己提裙裾邁上山岡。

走到身子發汗,微微喘熄,蘭佩在岡上站定,一眼隻見丘林大閼氏的墓塚,卻不見冒頓人在何處,她邁著猶疑的步子繞道墓塚後部,眼前一幕竟與她先前設想差了十萬八千裡。

她原以為,冒頓會於新婚之前來看母閼氏,是有些不便對旁人道的話想對母閼氏說。

可誰知,他整個人斜倚墓塚之上,束辮長發披散風中,左衽半開,露一側%e8%83%b8膛,一腿屈膝,一腿伸得筆直,手提一支熟牛皮酒囊,正仰脖往口中灌酒。

那酒灌得太急,不時沿嘴角順喉結流入%e8%83%b8膛前襟,衣衫已然濕了一片。

刺鼻的酒氣,她站在離他丈遠的地方都能嗅到。

聽見她的腳步,他略顯遲疑的偏頭看來,一雙深邃的桃花眼裡蕩著灩灩光波,隻那麼深情地看了一眼,又迅速黯淡下去,冷言道:“何事?”

蘭佩被他這混賬態度噎到,再三告誡自己不是來找他吵架的,幽幽吐出一口冤氣,畢恭畢敬道:“大王明日大婚的婚服已趕製出來,臣妾是專程來給大王送婚服的,見大王不在金帳內,冒昧找來此地。”

冒頓聽聞,嗤笑一聲,不再看她,又開始仰脖灌酒。

蘭佩極力壓下%e8%83%b8中悶火,接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又說:“大王明日大婚,今日不易過度飲酒。”

此話說完,她旋即後悔。

悔斷腸的那一種。

因她想起,他娶第一個大閼氏——呼衍樂那晚,是如何喝酒喝到差點送了命去的。

還,放著新人暖帳不聞不問,強%e5%90%bb了她。

大婚之夜都能那樣,這不過新婚前夜,於他又有何禁忌可言。

自己失言,倒像有意提醒他曆曆過往,往疤上撒鹽。

他停下手裡動作,轉過頭來定定看她,那眼神,如同淩遲的刀,報複似的一層層剝她的衣服,皮肉,要看她的真心。

蘭佩被他看得心眺紊亂,心想以他現在這般狀態,想要把話說開定是沒可能,遂穩住心跳,看似波瀾不驚地淡聲道:“大王若無彆的事,臣妾便先告退了,婚服我留給拓陀,大王明日好穿。”

說完轉身欲走。誰知前腳剛邁,耳邊隻聽“咻”得一聲脆響,便被一支皮鞭拴住了腳踝,那皮鞭向後發力,她立時重心不穩,被絆得直挺挺向後倒去,未等口中驚呼出聲,整個人已被他接住,攬入懷中。

緊跟著,他一個翻身,便如醉酒那晚重現,在這無人的山岡之上,將她壓於身下。

“你就那麼急著,把我推到彆的女人身邊?”

男人的酒氣噴在她臉上,深棕色的雙瞳鎖著她慘白的一張小臉,釋放出的危險信號,甚至比他娶呼衍樂的那晚更甚。

蘭佩吞咽口水的小動作暴露了此刻的緊張無措,說出的話卻是半點也不怕死:“是大王要娶彆的女人,臣妾又如何攔得住!”

冒頓微微一怔,旋即竟不屑地笑了,問她:“你攔了嗎?”

蘭佩氣他得便宜賣乖,嘴硬:“徒勞的事臣妾從不做!”

這個女人,實是他活到二十又五,最難對付之首。

不斷挑戰他的底線,一次次得逞,而他,每每入她圈套氣急敗壞,越陷越深。

譬如此刻,他惱她連日來對自己納娶二閼氏不以為意,樂見其成的態度,惱她自那晚醉酒之後,明知道他夜宿帳中,事後也沒來找他。

如果她想找他,不管他去了哪裡,哪怕他在母閼氏的墓塚前,她也能找得到。

然而最可恨的是她此刻突然屁顛顛找來的理由,竟是要給他送婚服!!

冒頓恨得咬牙,又拿她毫無辦法,唯一能夠占據上風,顯他王者之姿的,也隻有那一回事了。

於是,一番攻城略地的強%e5%90%bb落上她的唇瓣,蘭佩唔了一聲把頭偏開,被他大力捏住下巴,又將臉扳了回來。

那力道之大,幾欲將她的下巴捏碎,蘭佩痛呼出聲,嘴一張,便被他的舌堵住。

痛感襲來,前世種種夢魘開始與現實重疊,蘭佩嗚咽喊痛時不禁心生疑竇——

連同她那日醉酒,這已是第二次了,難道,殊途同歸,她終逃不過與前世相同的宿命?

是不是接下來,很快就該輪到她被送東胡了?

“不!”

她一陣驚恐,一陣絕望,不禁奮力抗爭,手腳並用,可那花拳繡腿對他而言,猶如隔靴搔癢。

甚至還起了反作用。

一陣刺痛襲來,她眼角濡濕,瞥見他雙眸中猩紅血絲,想他定是瘋了,腦中遵循前世記憶,竟異常清醒地摸索拔出腰間徑路刀。

隻是這一次,她將吹毛斷發的利刃對上了自己。

冒頓多年行走刀光劍影間,對刀劍敏[gǎn]融入骨血。寶刀出鞘那一瞬,他已酒醒,全身呈戒備防禦之姿,電光火石間,正欲奪刀之際,見她竟將刀刃架到了自己纖細的脖頸之上,擺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晌午日頭刺眼,刀刃緊貼那片雪肌,反射熠熠白光,晃得他微微眯眼。

他停下,怔足半晌,話裡的怒意已無需克製:“你何意?”

蘭佩緊握刀柄的骨節慘白,一如她此刻臉色。

“我是你的大閼氏,”她啞聲一字一句道:“不是任你恣意擺布的侍奴。”

他的眼自那白晃晃的刀刃挪上她的臉,緊繃的唇線,翕動的鼻翼,微顫的睫羽,最後落停在她那雙杏眼之上。

多麼美的一雙眼嗬,然而此刻卻帶著敵意,抗拒,憎惡。

與他對視。

良久。

他緊鎖的眉心漸解開,微眯的眼皮半掀,唇角一彎,像是釋然,從她身上翻下,起身,兀自整理衣襟,譏道:“甚好。甚好。你就好好地當你的大閼氏罷。”

說完邁開步,又回身,深不見底的深棕色雙眸暼了眼她手裡依舊緊握著的徑路刀,話音轉冷:“孤送大閼氏這刀,意在自保而非自殘,大閼氏若會錯了意,不如趁早棄了。”

......

小狄站在山岡下,先瞅見大單於獨自從岡上下來,黑臉自拓陀手中奪走韁繩,策馬疾馳而去,拓陀見狀隻得飛奔上馬跟去,兩人誰也不曾朝她手裡的婚服看過一眼。

又等了一陣,才見大閼氏的身影從岡上蹣跚下來,發髻散開,碧玉簪也不知去了何處,眼皮粉腫,明顯就是哭過,想要開口詢問,又不敢,隻得捧著大單於的婚服亦步亦趨跟著。

跟了一陣,被大閼氏攔住:“你不必跟我,將婚服送去金帳,務必親自交給阿承。”

小狄點頭應是,旋即向金帳的方向去了。

蘭佩本想掉頭去白鷺澤,對一汪鏡麵碧水,理一理糟亂的腦子和現狀,一轉身,竟意外發現趙綺皮革軟甲短打,手持六石弓正追在蘭儋身後,看樣子是在磨蘭儋教她射箭。

蘭儋似有要事抽不開身,一臉無奈好言解釋兩句後轉身欲走,誰知趙綺窮追不舍,腳底一滑,上半身倏地失重朝前栽去,下意識為求自保,一把抓住蘭儋手臂,正正栽進他懷裡。

眼看兩人呈這姿勢呆立了一陣才又分開,且分開時兩人的麵頰都已染上一層霞粉,蘭佩心中一驚,霎時生出絲絲隱憂。

這二人,莫不是在她不曾察覺時,已暗生出了情愫來?

且不說趙實為人為何,今生與她是否孽緣已儘,單從部族利益考量,蘭儋若娶了趙綺,蘭族便與來自中原的右穀蠡王拴上了一根麻繩,此事對於從中原隻身前來,在單於庭內毫無根基的趙實來說,自然是樁樂事,可對蘭族來說,如若某天大單於意欲翦除這跟麻繩,蘭族和趙實擰成了一股,任誰都跑不掉。

因為知道趙實為人,蘭佩擔心他此生不得善終,他死不足惜,彆到時候,連累了父親和哥哥。

眼看蘭儋已經遠去,趙綺也回了自己的氈帳,蘭佩再無心思去白鷺澤,想著趙綺對她再好,畢竟是外人,有些話她無法開口去說,隻有從蘭儋這邊入手,要儘快覓個機會,問問蘭儋究竟何意,若蘭儋心意已決,她雖不好棒打鴛鴦,但個中厲害,還是要與他說到,凡事想多一層,想先一步,總是沒有壞處。

回帳後,因一直惦著蘭儋和趙綺的事,剛在大閼氏墓塚前聚的一團愁雲,倒被稀釋了些。

然而另一廂,這事才剛剛開了個頭。

大單於縱馬直入北大營,以檢視近日操練成效為由,隨機點了十人與他一對一比試對攻。

蘭儋也被從單於庭叫了來,一進校練場,便見場中比武台上,大單於親自下陣,正和軍中士卒近身搏擊。

擂鼓聲聲,纛旓飄展,小卒平日裡哪裡見過這陣勢,莫不向比武台引頸,呼聲陣陣。

被選出的士卒一麵忌憚大單於的尊貴身份,且都知曉他明日就要娶親,斷不敢讓大單於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