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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78 字 6個月前

魂似的,進帳也不知先出個聲。”

不久前,雕陶閼氏的父親盧屠王樸須猷先逝,她的四個弟弟在父親的葬禮上大打出手,以老三樸須怛被次子樸須勒殺死為代價,最終由長子樸須訇襲王位,真真應了那句——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處理完父親的喪事,樸須雕陶寒著一顆心剛回到單於庭,便得知冒頓以放棄王位為代價,已向頭曼求取了蘭佩。次日受伊丹珠之邀,她在銀帳中見到了許久不見,正在籌備大婚事宜的蘭佩。

不知怎地,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正發生在單於庭的一切,絕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眼前那個幾乎和她來自中原的狐%e5%aa%9a母閼氏長得一模一樣的蘭佩,嬌小依舊的身軀中似乎積聚了令人生怖的力量。

那件曾經被她施以巫術的婚服,幾經輾轉,最終還是掛在了帳中的施枷上,隻是這一次是在伊丹珠的脅迫下,穿到了準新娘的身上。

愚蠢至極的伊丹珠,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好在她的夫君平日裡雖碌碌無為,關鍵時刻為了保命,腦子倒是清醒,一早便向冒頓表明了心意,取得了新單於的信任。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冒頓自立為單於的當晚,有多少人正因為恐懼而無法入眠,又有多少人正因為愚忠而丟了性命的時候,她無意間聽說,自己的夫君原來竟和伊丹珠有一腿!

就在她父親病重期間,她忙於照顧病榻上的父親,應付樸須族的內訌之時,他的好夫君居然在和自己的嫂嫂夜夜偷歡,密謀殺了如今的大單於冒頓!

將這一消息透給她的人沒有告知姓名,最後提醒她,伊丹珠的哥哥渠弛現仍在攣鞮絳賓的麾下任職,此人不除,昆邪王便時刻處於危險之中,而身為昆邪王的大閼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告密的人匆匆把話說完,便隱入了黑夜之中,雕陶孤零零站在單於庭的草場上,因心臟的抽縮麻痹,全身冰涼,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跌落在地。

哀,莫大過於心死。

她本以為自己早已心死,可當她真正麵對生的渴望時,才知道什麼叫心如死槁。

自小生在衰微的王室之家,曆經了這麼些年的曆練,她其實已經猜出前來向她告密的幕後主使會是誰——

這不過是那初登王位的大單於一次輕輕的敲打,除了借她的手斬草除根,還要借機告訴她,管好自家帳中那個混賬,如今留著他的一條狗命,已是大單於格外開恩。

雕陶嚇得哪裡還有心思睡覺,思來想去,她根本指望不上那個已經一條腿踏入了鬼門關的夫君,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親自下手,向大單於表明忠心。

隻可惜她還是晚了一步,待她前去拿人時,渠弛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此後幾日,她幾乎是傾儘了多年積攢的全力,一直在暗中追捕渠弛,直到今晚終於取到他的項上人頭,拎進了絳賓的王帳。

看見她那位刀已然架在了脖子上,還渾然不覺,仍在醉生夢死的夫君,雕陶氣得直接將人頭扔了過去,嚇得床榻上衣衫不整的侍奴一聲驚叫,緊接著,那女人便和渠弛落得了一個下場,在雕陶自帷帳旁抽出的徑路刀下,人頭落地,同渠弛死不瞑目的腦袋湊成了一對。

“你這個毒婦!”

絳賓瞪凸著眼珠子,上來就要奪雕陶手裡的徑路刀,誰知雕陶不僅不躲,竟揮起手中的刀向他而來。

“是!我是毒婦!還是個瞎了眼的毒婦!”

她邊喊邊舉著刀衝絳賓一通亂揮,絳賓左右避閃間胳膊掛了彩,看見自己的血,他方才明白大閼氏是報著和自己同歸於儘的目的來真的,不禁惱羞成怒,抽出帳上的皮鞭,朝雕陶狠狠抽了過去。

鞭子不偏不倚,正抽中雕陶握刀的手臂,雕陶吃痛手一鬆,徑路刀咣當一聲,掉落在地。

解除了這個瘋女人的武裝,絳賓登時轉守為攻,接連對著雕陶又是兩鞭子抽去,手中力道毫不憐惜留情。

雕陶在一陣痛呼中尖叫道:“蠢貨,你倒是先看看那是誰的人頭!”

絳賓聞言一愣,手上的動作當真停了下來,下意識對著那披頭散發的人頭看了一眼,一時隻覺得眼熟,卻想不起是誰。

雕陶冷哼一聲,這才慢悠悠地踱到他身邊,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道:“你和伊丹珠的那些破事,大單於都知道,大單於還知道你們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若說你當真全無反意,為何還一直留著伊丹珠的哥哥在自己手下?”

絳賓的後脊梁瞬間躥上一陣涼意,不敢置信地又對著那個人頭看了兩眼,難怪,難怪他剛剛覺得那人麵熟,原來竟是長得有點像伊丹珠。

當初伊丹珠磨他,要將自己的哥哥從休屠王那裡調到他的營中,他幾乎連想都不曾想便應了,那會沒過腦的事,之後也不曾上心,這甚至是他第一次見到渠弛。

已然成了雕陶的刀下鬼。

他以為,自己和伊丹珠的事已經全部向冒頓坦白,頗有點犧牲了他的色相替冒頓當了次匈奴間的意思,冒頓對他必是完全信任,絕不會再去深究他的內心是否曾在伊丹珠的□□之下產生過搖擺。

而伊丹珠當年塞給他的那個胞弟,早被他丟到九霄雲外,忘了個乾淨。

“你背著我和伊丹珠鬼混,這筆賬我暫且先不與你算,可你自己活膩了,做什麼拉著我陪葬!”

雕陶說著不覺揚起了音調,指著地上的人頭厲聲道:“這個人頭,便是伊丹珠的哥哥,現如今,唯一能救你命的寶貝!”

見絳賓雙目渙散,已全然沒失了先前的氣勢,雕陶繼續鄙夷道:“怎樣?這回我救你一命,往後你不得做牛做馬還我?”

說著她走上前,輕輕一抽,便奪去了他手中的皮鞭,接著撿起人頭塞進他手裡,拍了怕他的肩:“後麵的,不需要我教你如何做了罷。”

……

蘭佩幾乎一宿沒合眼,被冒頓折磨到天蒙蒙亮時,他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對她耳語道:“睡吧。今日無事,你且在這放心睡。”

說完,他開始起身穿衣。

“你不睡麼?”

這話說得,蘭佩剛脫口而出就開始後悔,她原本隻是好奇加好心,可聽上去像是想要留他一起睡的意思。

難道還沒被他折磨夠麼!

果然,冒頓正在穿衣的手一垂,臉旋即又湊了過來,盯著她睫羽下發青的眼圈看了會,柔聲道:“怎麼,舍不得我走?”

“……”

蘭佩趕忙搖頭,閉眼,把牙根咬得緊緊,等著他離去的動靜。

耳邊,傳來他的嗤笑聲,他心情甚好地伸出食指,自她圓潤的小鼻尖上刮了兩下,之後又俯身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個%e5%90%bb,這才心滿意足的起身離開。

聽著他漸遠的腳步聲,蘭佩不禁長籲一口氣,全身軟的,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金帳內帳隔音極好,一時四下靜得,像是真空。

蘭佩儘管困極,可緊閉的眼簾上,全是昨夜兩人行夫妻之實,敦倫之禮的香豔畫麵。

兩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疤痕,她腰間那處被狼咬過的傷痕,雖抹了那麼些去痕膏,如乍一看去,仍是觸目驚心。而他的身上的疤,則更是多不勝數,最厲害的自然是前%e8%83%b8那一處刀箭傷,像一枚勳章深刻在他堅硬的%e8%83%b8肌上,使他本就寬闊的身形更顯粗糲。

他似乎特彆在意她腰間的那處傷,淺淺瘢痕使他莫名興奮,又總隱隱擔心弄疼了她。

到後來,帳外大雪漫天,帳內的兩人卻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般,他緊緊把她抱在懷裡,兀自平靜劇烈起伏的心跳。

這樣的擁抱,是蘭佩在前世從不曾有過的體驗,曾經,他事後絕不會再多看一眼,棄之如敝履地翻過身去,似乎她身染瘟疫,和她之間遠遠隔開丈遠。

那時蘭佩總不解,既然嫌棄,他又為何不去彆處,偏宿在她帳中,且夜夜如此。

有幾回,她甚至天真地想過,他是不是對她依舊念有舊情。

直到自己的父親和哥哥被他殺害,她抽出匕首刺向他的%e8%83%b8膛,行動失敗後他竟能和從前一樣,對她狠狠發泄一番後,依舊睡在她的身側,她才知道,原來這也是一種折磨,他就是要告訴她,由他親手替她編織的牢籠,她到死也彆想逃脫。

所以當她聽到自己要被送去東胡時,早已結冰的心中,竟會生出如釋重負之感。◢思◢兔◢網◢

東胡。

想到這個猶如夢魘一般的名字,蘭佩滾熱的心頭驀地一緊。

她知道,曆史絕不會因為她的第二次介入而改寫,不知此生緊緊擁著她,恨不能一時一刻都不願與她分開的他,又會將誰去東胡呢?

第52章

金帳之中對匈奴各部落的分封,自辰時開始,一直持續到午時。

冒頓宣布在單於庭中分設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輔政,凡二十四長,立號“萬騎”。

其中,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最為大。

與頭曼統治時期,左賢王一直空置不同,冒頓為這個虛位已久,萬人覬覦仰望的職位安設了新主人,便是他的叔叔攣鞮絳賓。

此言一出,在座皆嘩然。

因為此舉不僅意味著,一直屈居於右賢王之下,仰人鼻息的正統皇族攣鞮絳賓,身份終於一躍而上,超過了右賢王蘭鞨,更明確昭告世人,攣鞮絳賓如今已成為王位順位的第一繼承人。

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後,仍敢如此重用自己的親叔叔,冒頓的膽識實在令人咋舌。

幸福來得太突然,昨夜還在戰戰兢兢擔心小命不保的攣鞮絳賓,極力壓抑著心中歡騰雀躍,在眾人驚訝豔羨的注視下快步走向王座,從冒頓手中接過象征著左賢王無上權力和榮耀的虎頭青銅杖。

那青銅杖似有千斤,壓得絳賓一雙肉手止不住地打顫,他哆嗦著將青銅杖舉過頭頂,朝冒頓重重三叩首,口中不住碎碎念道:“臣叩謝大單於!叩謝大單於!”

冒頓麵色如水,看不出半分情緒波瀾,隻微微點頭,命左賢王起身,緊接著,宣布封丘林部族長丘林貝邇為左穀蠡王,將原屬呼衍部的近一半水草豐饒的封地賜予丘林部。

如此一來,丘林部的封地躍居王室第三,僅次於攣鞮王族和蘭族。

丘林部是冒頓的母族,因他的母閼氏向來為頭曼所不喜,部族多年來一直未能得到應有的對待,冒頓上任伊始便提正王族,重用母族,倒是任誰都指摘不出他的不公不義。

一些此前雖已明確站隊,但因親眼所見冒頓的狠辣,猜不透他下一步打算,心中始終惴惴不安的前朝遺老們,心中那塊巨石此刻也終於落了地。

大單於既能如此厚待自己的親叔叔和舅父,定也不會薄待於他們。

籠罩多日的愁雲,莫不春風化雨,自他們的眉眼間消散開去。

然而緊接著,大單於又宣布了一個令在場的所有人均不可思議的決定——

啟用來自趙國一個名叫趙實的謀士,封他為右穀蠡王,並將呼衍部的另一半封地賜予他。

話音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