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1 / 1)

胭脂山 金燼 4440 字 6個月前

抓住,隻輕輕一扥,她整個人已跌坐在他腿上。

他因為咳嗽而微微泛紅的臉罩下來,眼裡閃著教訓人的凶光:“難道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嗎?怎不見你以身相許?!”

蘭佩頓感形勢不妙,今天醒來同他在榻上四目相對的無助感又倏然襲來,剛還占了上風的她立時身處劣勢,不禁服軟囁嚅道:“我這不是都嫁了你,怎還不算以身相許……”

“哦?”

他略一挑眉,二話不說,抱著她就往床榻走去。

怎麼?來真的?!

難道她這是,引火上身,玩火自焚了?

蘭佩麵上強裝鎮定,可那被他放倒在床榻上的身子,抖得完全暴露了自己的緊張。

她緊閉雙眼,像是在念什麼符,心中卻知無用,已然認命。

可出乎他意料地,他並沒有繼續貼近她,一陣舒適的涼意從他的指腹傳到她的肩,手腕,還有唇瓣。

她驚慌地睜眼,才發現,他在幫她擦藥。

見她回過些神,他才悶悶道:“以身相許?上刑場還差不多。”

蘭佩臊紅了一張臉,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傷處蜻蜓點水般觸碰著。

不多時,他收起藥瓶,預備起身前似是想起了什麼,點了點她的唇邊,一本正經地問:“聽說這藥裡有蜂蜜,甜嗎?”

蘭佩一愣,好奇地探出舌尖蹭過自己的唇角,是一股草藥的苦澀味道,不禁搖了搖頭:“誰說的?一點都不甜!”

“哦?我花高價請來的中原醫官竟敢騙我?我嘗嘗……”

蘭佩以為他會嘗自己指腹上殘留的藥膏,誰知他突然探過身,毫無征兆地伸出舌頭%e8%88%94上她的唇角,她的眼前像是放煙火似得炸開了花,身體下意識地向後倒去,到最後,又被他逼上了絕境。

第49章

翌日,剛過五更,蘭佩睡眼迷蒙間,聽見冒頓悄聲起身穿衣。

屋內還黑著,冒頓沒點燈,蘭佩帶著倦意“唔”了一聲,又闔上了眼。

她太困了,想問他起這麼早作甚,可嘴巴根本張不開。

冒頓回身,見她一頭烏發覆於枕上,香肩半露,睡著的小臉溫婉動人,不由得滑動喉結,伸手拉過被子替她蓋好,覆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個繾綣的%e5%90%bb,低語道:“我先去準備出發的事,你再睡會,等趙綺來叫你。”

蘭佩往被裡縮了縮,又喃喃地“唔”了一聲,似在夢裡一般。

一直睡到趙綺敲門喚她,蘭佩才睜眼,見天色早已大亮,趕緊起身拾掇好,趙綺這時推門送膳食進來,一邊往食案上擱,一邊問:“大閼氏昨晚休息的可好?傷可覺著好些?”

蘭佩應了聲:“好些了。”

趙綺熱絡地說:“那就好!大單於在前廳吃了,大閼氏吃好便可動身。外麵還有些事,小女就不在這裡陪大閼氏用膳了。”

蘭佩點頭:“你快去忙吧!”

趙綺福身行禮,出去帶上房門。

蘭佩想著單於庭還有那麼多事等著冒頓回去處理,他起那麼早,定是歸心似箭。怕他等她,遂簡單吃了兩口,來到前廳。

遠遠就看見趙綺正站在驛站門口張羅馭夫裝車,見她走近,趕忙放下手中活計,緊走兩步迎上來,問道:“大閼氏就吃好了?”

蘭佩淡淡笑著點了點頭,四下沒見到冒頓,正要開口問,又聽見趙綺笑著說:大閼氏這次來去匆忙,身子又有傷,我和阿兄都未能儘地主之誼,距這龍泉驛不遠有處龍首山,風景最是好,山上的溫泉水可沐浴,據說能養顏益壽,可惜小女也隻是聽說,還從未去過,待下回大閼氏得空再來,我定帶你去轉轉!”

“放肆!”

趙綺話音剛落,一個沉穩的男聲隨即從她們身後傳來。

“阿兄!”

趙綺驚得回頭,語氣表情倒並不顯慌張。

蘭佩隨著她的目光看去,自天井中射入的晨光勾勒出迎麵而來的兩個男人的高大剪影,待到他們跨過門檻走到近前,蘭佩先是快速掃過昨晚同她相擁而眠,今日一早又玩失蹤的夫君,之後看向站在他身旁,剛剛對趙綺說話的那男子。

不過寥寥一眼,蘭佩頓覺一陣暈眩......

趙綺,趙……阿兄……

“大閼氏,這便是我阿兄,趙實!”不等兩個男人開口,趙綺搶先說道。

趙實。

又何須趙綺多此一言,她怎會不認識他?!

秀眉長目,斯文淡雅,平白生了副讓人一見傾心的好皮囊。

隻可惜,都是假象。

大概就算他化作煙灰,她也能從空氣中辨彆出他的氣味——

懦弱膽小,自私自利,令她作嘔的氣味。

見蘭佩臉色煞白,冒頓趕緊走近牽起她的手,不安道:“怎麼了?可是哪裡不適?”

是,她是不適,哪裡都不適,她隻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有點頭暈,想上車歇著。可以走了嗎?”

她避開趙實的視線問冒頓。

“走,這就出發。”

冒頓撫著她的手背,回身看了趙實兄妹一眼,點頭道彆,之後將蘭佩扶進馬車,自己策馬護送馬車轔轔而去。

“阿兄,大閼氏怎麼了?”

驛站旁的碎石路上,趙綺目送遠去的馬車,不解地問正站在她身側的阿兄。

被喚做趙實的男人緊鎖的眉頭仍未打開,凜了眼趙綺,不悅道:“你與大閼氏不過一麵之緣,怎可如此同她說話!大單於%e8%83%b8懷天下,不與你計較,這若在大秦,你我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得!”

說罷,他又對著那已凝成一個黑點的馬車看了眼,轉身走進驛站。

大單於%e8%83%b8懷天下,不與他計較?!

蘭佩坐在馬車裡,不知是因為氣,或是恨,對著因顛簸而垂動的廂簾,牙根止不住地上下打顫。

前塵往事好似走馬燈般,一幕幕清晰浮現,因為趙實的突然闖入,昨晚兩人的相擁而眠剛剛累積的丁點暖意,霎時當然無存。

唯有徹骨的痛與冷。

……

前世蘭佩嫁給烏日蘇後不久,單於庭來了一個名叫趙實的中原男子,時常陪伴冒頓左右,後來,冒頓殺父自立,烏日蘇企圖帶兵造反,被冒頓鳴鏑所殺,她自己也按照匈奴轉房婚的製度,被迫嫁給冒頓成了他的閼氏。

與此同時,冒頓力排眾議,任趙實為左大都尉,領兵萬騎。

趙實從而成為匈奴曆史上第一個被委以重用的中原人。

很快,趙實以謀士的角色深度參與到匈奴的政治決策之中,因其對中原情勢的了解,輔佐冒頓取得了一次次南下襲邊的勝利,十分順利地將早先丟失的河南地重又收歸囊中。

而恰在此時,雕陶閼氏得知自己的小女哲芝嫁與冒頓之後竟一直未能圓房,氣急敗壞,怒不可遏,卻可又不敢將這怒氣撒向大單於,思來想去,她認定是蘭佩耍得手段,不知用了什麼迷魂法,勾得大單於鬼迷了心竅,夜夜隻與她同床共枕。│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為了助女兒掃除情敵,雕陶開始在蘭佩身邊安插眼線耳目,暗中監視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當被告知蘭佩與來自中原的左大都尉趙實來往頻繁,走動頗近之後,雕陶一麵暗自搜集人證,一麵著手捏造物證。

終於,在一個雷電交加的夏日午後,那卷寫著詩中《卷耳》的羊皮卷從趙實的氈帳之中被搜了出來,冒頓對著卷上蘭佩雋秀的字跡眉頭緊鎖,不發一言,那一句“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在他已然千瘡百孔的心中終於刻下了最為致命的一筆。

趙實和蘭佩很快被“請”入金帳,大單於本著家醜不可外揚的心態,金帳之中沒有第三人在場,究竟發生了什麼,就連雕陶閼氏都不得而知。

不可一世的大單於將羊皮卷扔到地上埋首跪著的兩人麵前,隱隱克製著怒意,要他們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趙實淡淡掃了一眼那半展著的羊皮卷,十分平靜地承認此物確是蘭佩所贈,又不帶一絲感情和溫度地交待,蘭佩曾多次對他飛書傳情,表達對他的愛慕之意,他礙於蘭佩的大單於閼氏身份,不敢以下犯上,隻能避而不見,所有書信皆被他付之一炬。可蘭佩一意孤行,竟不惜搏命去他的氈帳找他。

這份羊皮卷,約莫就是那次她趁他不備時留下的。

他頓了片刻,繼而指天發誓道,原本,就算大單於不搜,他也打算將這羊皮卷獻給大單於,並將這些時日以來自己所受蘭佩閼氏襲擾之苦如實稟告。

這恰恰也是他為何一直留著這份羊皮卷的原因——

為了自證清白。

冒頓按捺著性子聽完,為了以示公允,也給了蘭佩一個自辯清白的機會。

可誰知,蘭佩竟隻字不言。

“你這是何意?”

大單於言語中的顫唞,泄露了他刻意壓製的怒意,以及,無以複加的痛心。

蘭佩佯裝不知,緩緩起身與他直視道:“若大單於信妾,妾便無需多言。”

直到那時,她仍天真的以為,他會信她。

拋開自己背叛他嫁給了烏日蘇,父親和哥哥都因謀反的罪名慘死在他的屠刀下,他依舊會相信她。

畢竟,他們曾經兩小無猜,畢竟,這些既成事實她統統無力阻攔和改變。

可很快,她以被他送去東胡為代價,徹頭徹尾打消了僅存的最後一絲幻想,明白了他對自己的不信任,以及那不信任,已累積如瀚海之深!

之後,她慘死東胡,自然不知趙實最後的結局如何。

重活一世,她隻恨自己當年的懦弱,更恨趙實的虛偽與無情。

誠然,當年她對同樣來自趙國的趙實的確頗有好感,可那好感,也僅限於在牢籠一般的單於庭裡,見到母族同胞的親切,並因這份親切,而生出的不由自主地希望同他親近,和他聊天,聽他講起母閼氏打小生活的地方,那裡的風土人情,與她的母閼氏在她幼年時同她所講述的幾乎一模一樣,聊以撫慰她孑然一人空虛無望的悲苦心境。

漸漸地,她將趙實視為蘭儋一樣的存在,仿若哥哥去了天堂,為她送來了另一個哥哥。

她會在單於庭他可能經過的地方等他,之後假裝不經意地偶遇,哪怕隻匆匆同他聊上兩句,問一句安。

她也會在單於庭喧鬨的各式慶典之上,目光若有似無地在他臉上多停留幾秒,見他意氣風發的樣子,想象自己的哥哥若是還在世,又會是何種模樣。

她也確寫過詩中的《卷耳》,可她還寫過很多其他的詩,那都是她打發時間的無聊消遣,她那時仿若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對於自己寫過的詩被身邊的侍奴收去了哪裡,也從不關心。

如今想來,趙實手中的羊皮卷,定是雕陶閼氏指派侍奴從她的帳中盜去,或許是被臨摹的仿版,也極可能就是她自己的筆跡。

而那個趙實,誤解了蘭佩不可明說的心意,在無法替自己辯白的情況下,為了自己的性命、仕途,不惜將一切的都栽贓到她的身上,隻求自保。

此生,因她的重生而帶來的改變,推遲了趙實的出場時間,而她也是第一次得知,原來趙實還有個妹妹,性格模樣同當年的她,甚至還有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