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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88 字 6個月前

嘴硬:“說什麼?!”

他不以為意:“隨便說什麼都行,隻要是你說的,我都愛聽。”

明明是一句不正經的情話,卻被他說得如此正經。字字柔情如同陣陣熱風,將蘭佩的臉蒸成了茄粉色。

為了掩飾內心的慌張,蘭佩掙紮著翻了個身,背對著不看他。

身後,旋即傳來會意地笑聲,一雙有力的手臂自她柔軟的腰肢下環了個圈,像拎一隻小兔子似的,緊緊將她摟進他的%e8%83%b8膛裡。

笑聲未斷,他的%e8%83%b8膛一直上下起伏著。蘭佩被他笑得氣惱,徒勞地掙紮。

“彆動。”

他的下巴抵住她的頭頂,語氣先是懇求:“來的一路我幾未合眼,如今又累又困,你讓我再睡會。”

蘭佩鼓著腮幫子腹誹:剛剛是你自己有覺不睡!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又補充道:“你若再動,我怕自己把持不住。”

蘭佩前世見識過他把持不住的厲害,嚇得連腮幫子都不敢再鼓,僵著身軀聽他用安慰的口%e5%90%bb又道:“等你身子都好了,你想怎麼動都好。”

“……”

龍泉驛館的書房裡。

天色明滅未定之際,兩盞油燈點在案前,照著那幅羊皮刻畫的中原輿圖。

冒頓雙眉微蹙,聽來自趙國的謀士趙實說著秦王朝變天的近況。

“李斯已被腰斬於鹹陽,如今整個大秦國實則是趙高的天下,各地起義風起雲湧,加急奏折雪片似的從秦直道遞至中央,可惜路修那麼好又有何用,緊要關頭,一封奏折都遞不到新帝案頭。依我看,大秦,危矣!”

冒頓的手指摩挲著輿圖上的那片河南地,幽幽道:“想當年,秦王嬴政為求長生不老,讓博士盧生前往東海覓仙人洞府,求長生不老之仙藥,然盧生自東海隻帶回一句纖語曰,‘亡秦者胡也’。秦王以為這個‘胡’指得是匈奴,遂令蒙恬率三十萬大軍北伐匈奴,可誰又能想到,這個‘胡’,實則指得是他的小兒胡亥!仙人有纖在先,確如子初所說,秦國,命不久矣!”

趙實,字子初。原為平原君趙勝之後,戰國末年在秦統一六國的進程中,趙國被秦軍所滅,趙國王室之後,慘遭滅門。

趙實與其妹趙綺的母親隻是一介侍婢,又死於難產,兄妹二人為趙王所不喜,在一次王室鬥爭中,無權無勢的兄妹二人被責令遷出王宮,偏居在宮牆之外近百裡的鴟之塞。

趙國滅亡後,兄妹二人為躲避秦國建國之初,嬴政對原戰國七雄之後的追殺,假扮充邊流民逃亡匈奴,分彆取了格日那達和雲塔娜的匈奴名,後在塬上放羊時被一夥劫匪搶劫,被冒頓所救後,培植為親信予以重用,兩人才又重回中原,打著經營驛館的幌子,為匈奴搜集南來北往的情報。

趙實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早先,東郡出現的‘始皇帝死而地分’的刻辭,流傳甚廣,九月,前楚國大將項燕之後項梁、項羽叔侄發動會稽起義,項梁自號武信君;當月,原泗水亭長劉邦亦於沛縣起兵響應,稱沛公。起義軍分兵東進,主力則向西進攻,連下豫東、皖北諸縣。陳勝自立為‘張楚王’,分兵三路攻秦;吳廣為‘假王’,西擊滎陽;武臣北進趙地;魏人周巿攻魏地。”

趙實一邊說著,一邊指向輿圖上他所說的地方:“吳廣軍在滎陽被阻,陳勝加派周文西擊,眼看戰火就要燒到宮門外,胡亥這才慌忙間發修驪山陵墓的刑徒為兵,命少府章邯率兵應戰。章邯打敗了周文軍,周文自殺。周巿在魏地立舊魏貴族魏咎為魏王,自為魏丞相,並派人到陳勝那裡迎接魏咎。”

“章邯繼而東逼滎陽,吳廣部將田臧殺了吳廣,迎擊章邯,一戰敗死。章邯進到陳,陳勝敗退到下城父,被叛徒莊賈殺死,陳縣失守。陳勝部將呂臣率領一支蒼頭軍接戰,收複陳縣,處決了莊賈。期間田儋和從弟田榮、田橫擊殺當地縣令。田儋自立為齊王,占領了整個齊地……”

短短不到半年,昔日魏國、齊國便趁亂卷土重來,冒頓聽完後若有所思道:“若我們此時南下,趁亂收複河南地,子初意下如何?”

“臣以為還可再等一等。”趙實抱拳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秦國雖如強弩之末,但章邯如今領軍所向披靡,屢戰屢勝,若我們此時行動,錯被當做起義軍中的一支,與章邯在正麵戰場上發生衝突,著實大可不必。大單於隻需再觀望一陣,待到中原戰場陷入全麵混亂,秦王朝無力北顧,大單於趁機南下,不費飛吹灰之力,便可收複河南失地!”

冒頓的雙眼灼灼如炬,仿若已經看到了在不遠的將來,匈奴帝國於中原王朝劃黃河而治的一番景象:“好!就照子初的意思辦!”

......

蘭佩再醒來時,天已轉黑。

她下意識地轉身,先前將她圈在懷中的人已不見蹤影,偌大的屋中隻她自己。

她原以為自己被他那般抱著,根本無法入睡,誰知這一覺竟睡得這麼沉,連他何時離開都不知道。

盯著房梁看了一陣,她覺出些餓,披上外袍起身下床,走到食案邊剛倒了杯水喝,聽見屋外有人敲門:“大閼氏可是醒了?我來給大閼氏送晚膳。”

聽聲音是個與她年歲相仿的女子,知道她大閼氏的身份卻不卑不亢,端著食盤進來的樣子也全不像侍婢,氣質模樣倒更像是貴胄千金。

見她利落地將碗筷在食案上依次排開,蘭佩道:“謝謝!不知這是哪裡,妹妹如何稱呼?”

“這裡是龍泉驛,我是驛館主事的胞妹,姓趙,單名一個綺字。”

蘭佩邊點頭邊打量這個名叫趙綺的姑娘,全身不見綾羅釵環,穿得是普通人家見慣的粗布衣裳,卻是十分乾淨利落。臉盤微圓,鼻頭和唇線小巧而精致,皮膚也不似塞外女子那般粗糙。許是見多了南來北往的客,一雙狹長的丹鳳眼裡裝了許多故事,顯出一副鬼馬精怪的樣子。

“趙姑娘,你可知與我同來的人,現在何處?”

龍泉驛地處趙長城與匈奴的交界地,秦屬漁陽郡治所,是個魚龍混雜,山高皇帝遠的地界。蘭佩不知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並不確定她是否知道冒頓的身份,問得頗委婉。

趙綺莞爾:“大閼氏是在問大單於嗎?他現正在驛館的書房和我阿兄議事。大閼氏不必等,是大單於親自交代給您備下晚膳,請您先用。大閼氏放心,這龍泉驛雖開在長城內,但根在長城外,一應照料絕對安全。”

蘭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如此,便謝過趙姑娘了。”

趙綺惶恐道:“大閼氏和我可再彆提什麼謝字!大單於對我們趙家有救命之恩,我們所做的這些,不夠報答他恩情之一二,您是她的妻,自然也是我們趙家的恩人。大閼氏快請用膳吧!”

說完,她福了福身,帶上門出去了。

蘭佩雖餓,可對著那滿桌子的吃食,隻喝了一碗米粥便飽了。

放下碗筷時,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照那趙姑娘所說,她們與冒頓原是舊識,那這龍泉驛便很有可能是他安插於中原的一處秘密據點,主要任務是搜集南來北往的情報,通過匈奴間傳回單於庭,使他得以掌握中原勢態變化,再決定采取何種軍事行動。

這或許也是匈奴此前的幾次南下滋擾襲邊,總能得勝而還的一個重要原因。

照理,從毆脫地回匈奴,本不必向南繞道至此,如果她沒有猜錯,冒頓此次離開單於庭,除了救她,應該還有彆的要事。

他現下在書房裡同那趙姑娘的阿兄所商議的,大概便是那彆的要事了。

思及此,蘭佩不僅沒有絲毫失落,反倒生出些許釋然。

無論前世如何,此一生她欠他已經夠多,實不想讓這虧欠一次又一次疊加成為負擔。如果此行他並非單純隻為救她而來,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心安理得一點,再麵對他時,能夠表現得更為淡然自若。

而不似今日那般慌亂無措。

身在這空蕩蕩的屋中,她一時覺得%e8%83%b8口憋悶,看了眼窗外通透的夜色,不禁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邊陲小鎮,入冬後的驛館廊廡上空無一人,對著懸在長城垛口的那一彎明月,蘭佩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似自己在夢境中曾經來過這裡,此情此境,都十分熟悉。

而那個夢究竟做在前世還是今生,她已完全混淆。

隻隱約記得,那個夢的結局是一出悲劇,男人為了自證清白,選擇放棄與女人的約定,出賣了那個女人,致使女人被迫遠走他鄉,而那個男人,最終也沒能苟活。

塞外的風越過嶙峋的長城,夾帶著細沙拍向她的臉,蘭佩自這寒風中回過神來,不遠處的腳步聲轉眼已到近前。

“不在屋裡呆著,出來做什麼?”

冒頓高大的身影結實擋住她麵前的烽燧和月光,她抬眼,隻能看見一個全黑的剪影。

“你回了?”⑩思⑩兔⑩網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嗯。”

他的語氣似有不快,距離屋門不過短短幾步路,他也要將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罩在她身上。

“快進屋吧。”

他用力拉著她的手,與她一同跨進門欄。

關上房門,看見食案上幾乎沒怎麼動的食物,他的臉色愈發陰沉,皺著眉問:“怎麼,是做得不和胃口嗎?吃這麼少。”

“不太餓。”

剛才是不太餓,如今見他回來,她倒來了些胃口,於是拉他在食案邊坐下,淺笑道:“不過現在餓了,大王也沒用晚膳呢吧,一起吃點?”

明知她哄他,可他卻毫無抵抗力,乖乖接過她遞來的碗筷,嘟囔了句:“都涼了。”

“哪有,這羹湯一直溫著呢,你看,還冒熱氣呢!”

蘭佩說著給他添了一碗,自己碗裡也添滿,見他不喝,隻顧著盯著自己看,她不解道:“怎麼了?”

冒頓一臉狐疑,覺得自己不過出去了一會,真的隻是一會——他已經儘可能地壓縮了與趙實商談的時間,怎麼一回來,她像是又變了一個人,是他認識的,卻也不認識的蘭佩。

從下午到現在,她隻見過趙綺一人,他拿不準是不是那個多嘴的丫頭又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話,讓她多心了。

“趙綺和你說什麼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些許端倪。

“趙姑娘?”蘭佩微微瞪眼,像是想起了什麼,不諳世事的表情拿捏地恰到好處:“她說你是他們趙家的救命恩人,讓我儘管放心。”

“……”

儘說些沒用的!

冒頓這才端起碗,預備喝湯。

“救命恩人,那不是該以身相許的嗎?!我瞧著,那趙姑娘頗有姿色,人也聰明伶俐……”

可憐匈奴王,一口熱湯還沒能咽下,便被他的大閼氏一句話嗆得不住咳嗽。

“彆急彆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傍晚見趙綺提到大單於的那模樣,隻有感恩之心,絕對彆無它想,蘭佩這麼說,純是逗這個愣木頭玩。

見他咳得厲害,蘭佩憋著壞笑,連忙上前替他拍打後背。

誰知手還沒能碰到他,便給他順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