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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432 字 6個月前

,倒並未顯出慌張,冷冷問道:“你想乾什麼?”

“讓他們都走!”

休屠王咬牙道:“回去給你們的大單於送信,他的大閼氏現在我手上,若想她活命,叫他撤了那些追捕我呼衍族的士兵,放我呼衍部族人一條生路,待我及族人入東胡毆脫地,自會將她送回。”

他頓了一下,低頭看了眼此刻正被他緊緊束在%e8%83%b8`前的蘭佩,又道:“如若不然,請他去毆脫地為他的大閼氏收屍吧!”

說完,休屠王毫不憐惜地將蘭佩拉上一匹戰馬與他同騎。

離開前,他狠狠拽下她頭上的那隻金鹿簪扔進雪地,蘭佩的一頭青絲自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披散下來,馬蹄踏著她脖頸間滲出的滴滴血點,很快消失在密林深處。

這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

一路跟來奉命保護大閼氏的侍卒們全無防備,傷亡慘重,當看到大閼氏的鮮血順著匕首滴入皚皚白雪,他們知道休屠王抱著同歸於儘的決心而來,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稍有一點逾越的動作,便立時要了大閼氏的命。

眼看著休屠王把人劫走,剩下的侍卒迅速分為兩隊,一隊遠遠跟著休屠王的方向伺機救出大閼氏,一隊則立即回單於庭報信......

金帳內,雪後自窗牖射進的銀白色光束穿過冒頓堅毅的側臉,打在拓陀肩披的重甲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說罷。”冒頓遣走左右,對拓陀道。

“臣領兵連夜朝西追尋,在距離單於庭不遠的疏林草原找到了這個。”

拓陀說著遞給冒頓一把羊首青銅匕,冒頓認得,那曾是呼衍逐侯隨身佩戴使用之物。

冒頓接過青銅匕,拓陀接著道:“他們於此地之後便失了蹤跡。據臣推測,應是呼衍逐侯與呼衍黎分道而行,慌忙間遺失。這兩人中的其中一人如今應就在單於庭附近。”

見冒頓沉默不語,拓陀又補充道:“臣已加派人手兵分兩路搜尋,將包圍圈縮小至疏林草原與單於庭的交界處……”

拓陀說完等了一陣,冒頓方才摩挲著手中的青銅匕緩緩開口道:“休屠王如此和孤玩貓捉鼠,是為何?”

試探他的狠辣,挑戰他的耐心,還是,另有他圖?

這倒是一路隻顧著捉人的拓陀不曾想,也沒有精力去想的。

如今細想,昨夜林中雪大,憑呼衍逐侯的能力,如果想逃,完全可以遁逃得無影無蹤。

為何一夜過去了,還在單於庭原地打轉?

除非,這裡有什麼是他割舍不下的,或者,他在伺機采取下一步會帶給他致命一擊的行動。

一個不詳的念頭忽而湧向冒頓心頭,他不寒而栗地急道:“速速派人去查,大閼氏去了何處!”

“是!”

話音未落,他伸手攔住了正往帳外去的拓陀:“不,孤要親自去一趟,以絕後患。你速請右賢王和千騎長蘭儋進帳議事。”

拓陀領命,不多時,右賢王和蘭儋父子疾步入帳,不等叩首行禮,冒頓急切攔住道:“這裡無外人,嶽丈不必多禮。孤請你和蘭儋前來,是有一緊要事相商。”

蘭鞨垂手恭聽,冒頓道:“呼衍逐侯昨日連夜逃離,卻未曾走遠,大閼氏今早出單於庭,至今未回,孤恐那亡命之徒伺機而動,對大閼氏不利,故欲領兵前往捉拿,以絕我單於庭後患。孤不在單於庭期間,一切全憑右賢王做主,由蘭儋輔佐你處理大小事務。非緊急必要,其它一切待孤回來後再行定奪。”

蘭鞨聽罷,雖甚擔心女兒安慰,仍一力阻止道:“大王,單於庭內局勢未穩,各部族首領驚魂未定,都在等待大王的下一步動作,大王此時離開,恐被奸人趁虛而入,還望大王以大局為重!主鎮單於庭!”

冒頓心中著急,不欲和蘭鞨說那些大道理再耽擱時間,隻沉聲道:“呼衍逐侯一日不除,單於庭一日難安。孤意已決,多說無益,右賢王便按孤意思照辦罷!”

說完,他朝蘭儋點了點頭,旋即領著拓陀奔出金帳。

他的預感是對的。

出單於庭,冒頓領著千騎往西邊疾馳不多時,便迎麵遇上了遭遇休屠王埋伏,回單於庭報信的幾個侍衛。

那幾人遠遠看到大單於,從馬上一躍而下,連滾帶爬地撲過來,不敢有任何隱瞞,抖抖嗦嗦地將剛才發生的一幕如實稟報,並將大閼氏的那枚金鹿簪雙手奉上。

冒頓接過那枚今早還插在蘭佩發間的金簪,緊緊握住,幾欲將它捏成齏粉。

是他,這一次又是他的疏忽。

疏忽著放走了她,再一次置她於危險之中。

憤怒,自責,焦急,冒頓的心中如同燃著一團熊熊烈火,越燒越旺,急急催馬揚鞭向西飛奔而去。

......

蘭佩被反綁雙手,蒙著雙眼,口中塞了團麻布,跟著呼衍逐侯不知在馬背上顛了多久,沒喝過一口水,進過一次食。

直到,耳邊風聲驟歇,呼衍逐侯停了下來,稍傾,她隱約中聽見了呼衍黎的聲音:

“那是我們的族人!我們不能棄置不顧!”

“可他們非但沒有任何用處,你我還都有可能因為他們而喪命!”

呼衍逐侯咆哮著,帶著十足的怒意。

呼衍黎用不容辯駁的口%e5%90%bb道:“無論去哪,有他們,才有我呼衍部的家,才有我呼衍部的血脈延續和希望!”

頓了片刻,她又道:“況且,我們手中如今捏著他的軟肋,隻要這個小賤人在,他就不敢拿我們如何。”

蘭佩緊緊閉雙眼,心中嗤笑,你們就做夢罷。

就算他的軟肋是我,必要時,他也會砍了自己那根軟肋,不給敵人留任何後手。

“你不給她喂點東西?”

呼衍黎用手指在蘭佩的鼻翼下試探了一下,對呼衍逐侯道:“她還沒到能死的時候。”

話音剛落,蘭佩的臉旋即被一隻粗糙的大掌死死捏住,也不呼衍逐侯知往她口中灌了什麼東西,一股濃重的腥膻味引得她開始連連作嘔。

緊接著,蒙眼的布條被倏地扯開,蘭佩緩緩睜眼,正對上呼衍黎湊過來那雙唯剩仇恨的雙眼,旋即冷冷瞥開。

“大閼氏?”呼衍黎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的眼,一字一句道:“你給我聽好了,你欠整個呼衍部的,欠呼衍樂的,我要你,血債血償!”

第47章

大雪和女人明顯阻礙了呼衍逐侯亡命的速度。

單於庭一昔變天,眼看著曾忠心追隨頭曼的幕僚們一個個倒下,成了頭曼的陪葬,呼衍逐侯知道,自己的日子也到頭了。

而當呼衍黎看到伊丹珠竟那樣慘死在亂箭之下,心中的絕望和恐懼猶如藤蔓瘋長,勒住了她的咽喉,讓她無法呼吸。

於是不等參加完血濺王庭的婚禮,呼衍逐侯和呼衍黎便匆匆回到寢帳簡單收包裹,趁亂一起逃出了單於庭。

呼衍逐侯原本的計劃是帶著手下三千多精銳,出單於庭一路往東,投奔東胡。

然而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最後跟隨他逃亡的士兵僅不足幾百人。

時間倉促,逃命要緊。對於那些違軍令者,他已顧不得那許多了。

誰知呼衍黎也是個不省心的,投奔東胡一定要帶上呼衍部的族人,說即便他們先行到達匈奴和東胡邊境的那片寸草不生的毆脫地,也要與呼衍部的族人彙合之後,再繼續向東胡進發。

還要他派那些跟他離開單於庭的士卒去保護那些手無寸鐵的族人。

呼衍逐侯罵罵咧咧了一路,到後來未再堅持反對意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倒不是他認同呼衍黎那種與身俱來的基於母性血脈延續的族母光輝,而是他反複思忖之後,覺得帶著族人向東胡王卑躬屈膝,更能贏得東胡王的信任和對他們遭遇的同情,繼而接納他們在東胡落腳紮根,成為東胡的子民。

隻是如此一來,逃亡的速度慢下來不說,難度也可想而知。

尤其是,當冒頓得知他們逃離單於庭後,定會派人窮追不舍,趕儘殺絕。

畢竟,那是一個連自己的父親,匈奴大單於都敢下手的瘋子。

於是他亟需找到一個能拿得出手來,和那個瘋子談判的權稱。

他花了一夜的時間圍著單於庭打轉,就是在等這樣一個百密一疏的時機。

太陽神眷顧,讓他碰巧看到了蘭佩獨自從單於庭出來,入了這片密林,將這樣一個絕好的機會送到了他手中。

他於是領著那幾百精銳,在密林中蘭佩回單於庭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這個為冒頓來說,極為重要,無法舍棄的權稱——

他的新婚大閼氏,那個害死他女兒的人。

他憎惡地看了眼正被呼衍黎掐住下巴問話的蘭佩,手中揚起馬鞭,朝她的肩背上狠狠抽下一鞭,伴隨著“啪”的一聲厲響,蘭佩被塞著麻布的嘴裡隻發出了輕微的一聲嗚咽,整個人瞬間朝後半栽下去。

他翻身下馬,緊跟著又是一鞭子,抽向了她的前%e8%83%b8。

他咬著牙,顫唞著揮鞭的手,指著她問:“我女兒,究竟是怎麼死的?”

蘭佩口中的麻布已將她的嘴磨破,身上兩處被鞭子抽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在這能凍死人的暮色裡,疼得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見她無動於衷,呼衍逐侯將她拎起,一巴掌摑向她的臉,蘭佩的嘴角裂開了血口,可嘴裡粘黏住的麻布卻紋絲未動。

麵頰瞬間腫起來。

呼衍逐侯氣急敗壞,上手拽出她嘴裡的布塊,凶斥道:“說!”

蘭佩的雙?唇根本無法開闔,灼痛的咽喉也隻能發出輕微的氣聲。呼衍逐侯以為她是故意不說,很快又是一巴掌呼扇過去。

“省點力氣吧。”

呼衍黎在一旁冷冷看著道:“人都沒了,如今想要知道這些又有何用?說到底,那都是她的命!”

“我不甘心!”呼衍逐侯咆哮道。

“你以為我甘心?!”

從雲端跌落入泥,眨眼間失去昔日她所有的一切,她,匈奴國原本的國母大閼氏,比起自己的哥哥,確實有更多的不甘心。

“原本,她是我全部的希望!我自十六歲嫁給頭曼,本就是呼衍部為了權衡部族勢力的祭品!在單於庭的這些年月,上有大閼氏,下有伊丹珠,頭曼何時正眼瞧過我?當我痛失第一個孩子,並且永遠也無法生育之後,這偌大的單於庭,便是一座令我無法呼吸的牢籠,禁錮著我的一言一行!”

“沒有姿色,沒有孩子,為了取得頭曼的信任,我成日裡如履薄冰,揣測他的哪怕一個細微的眼神、動作,違心說著一句又一句我自己惡心至極,卻能讓他愉悅的瘋話!直到大閼氏暴斃,我得以順位成為單於庭的大閼氏,盤算著呼衍樂嫁給冒頓之後,能不似我那般辛苦地穩固地位,隻待頭曼百年,她便可接替我之位延續我呼衍部至高無上的榮耀!”

“是,在你眼中,我女兒的存在隻是為了延續呼衍部的無上榮耀,是你,將她變成了呼衍部的又一個祭品!”

呼衍逐侯幾乎是咆哮著打斷了呼衍黎兀自傷感的獨白,淒厲的叫喊聲回響在草原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