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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499 字 6個月前

揣測懷疑,那酒竟是毫無滋味的一杯杯白水。

頭曼猝死的當晚,保持頭腦清醒是基本。

保護大單於的近身侍衛很快將喜帳圍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先前一直在喜帳外值守的侍衛見大單於來到,齊齊執戟下跪,為首的上前稟報:大閼氏已睡下。

冒頓不可置信地朝帳內望了一眼,果真一片漆黑。

未等他回來行禮便獨自睡下,這還不夠。

她竟然——

她膽敢——

連一盞燈都不給他留?!

這讓他——今日剛榮升為匈奴王的新婚郎君,在手下一乾人等麵前,顏麵何存?!

原本,迫於今晚形勢,他打算入喜帳與她行完禮,陪她說會話便讓她先睡,畢竟,他還有很多棘手的事要去處理,想來,她也定是理解的。

可誰知事情在她這竟能演變至如此境地,與他倒比其它事顯得更為棘手。

“大閼氏可是哪裡不適?”

見小狄匍匐在地,他冷冷問道。

“回大單於,大閼氏乏了,也不讓奴等在帳內伺候,先睡下了。”

“知道了,退下吧。”

冒頓揮了揮手,放大了喜帳之外的包圍圈,摸黑踏入帳中。

幽暗的夜色裡,榻上之人的鼾聲清晰可聞。

她這竟是,真睡了?!

在經曆了今天這一番驚心動魄的大事件後,身為新婚婦的她,不等新婚郎君的歸來,真就如此香甜地睡著了?!

冒頓哭笑不得地又往榻前走了幾步,掀開帷帳隱約看見床上的人影,那麼小一隻,正一手擱在前額上,一手撫在%e8%83%b8`前,仰麵朝天沉沉睡著。

淡淡的馨香自她發絲間傳來,令人再難挪開腳步。

他極力克製住身體裡躥騰的灼熱,無奈地輕歎一聲後,俯身彎腰在她的臉頰上留下一個淺淺的%e5%90%bb,之後,重又放下帷帳,躡手躡腳步出帳外。

“守好這裡,今夜沒有孤的允許,誰都不準進去!”

“遵旨!”

今冬的第一片雪花悄無聲息地自夜空中飄落,融化在他的眉間。

可惜初立的匈奴王根本無暇顧及這場初雪,隻見他無限留戀地回望了黢黑的喜帳一眼,颯魄的身影很快融入雪夜之中。

第45章

那滿帳的沉木香似乎有種安神的魔力,待到蘭佩幽幽轉醒,已是第二日辰時。

睜開眼的一瞬,見帷帳上的一雙白鶴不知去向,她陷入刹那間的恍惚,轉而又在下一秒想起了昨日發生的一切。

是的,她已嫁作人/妻。

是的,她如今已是匈奴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母大閼氏。

可她的夫君呢?

隱約中,她曾在昨夜的睡夢裡見到他,低頭在她的臉頰間烙下一個若有似無的%e5%90%bb。

她不禁茫然四顧。

帷帳低垂,香煙嫋嫋,原來那不過是個可笑的夢罷了。

這喜帳從昨晚她睡下到現在,就再沒有人進來過。

不然,以她敏[gǎn]的嗅覺,不可能聞不見一絲酒味。

看來,她的新婚郎君昨夜豈止醉了,簡直醉得厲害,如同娶回呼衍樂當晚那般,竟徹夜未歸!

不知怎的,蘭佩對於這一事實倒接受地極為平靜。

即便她以為今早睜眼時能見到他,可比起他未曾知會便在她的婚禮上大開殺戒,洞房之夜讓她獨守空帳似乎已算不上什麼過分之舉。

況且,她早有預料,也並未等他。

如此想著,蘭佩下垂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些,慵懶地伸了伸胳膊,起身下床。

小狄隱約聽見內帳有動靜,跺了跺腳下的雪碴,連忙推門入帳伺候,瞧見小主已經披上狐皮襖起來了。

“下雪了?”

見小狄的帽簷、眉毛和睫毛上都沾著如白糖似的雪霜,蘭佩驚詫地問。

“回稟大閼氏,初雪下了整一夜,到現在還沒停。”

這倒讓蘭佩提起了些興致,不禁一臉期待地笑著對小狄說:“當真?!快,待我梳洗後,咱們踏雪去!”

小狄愕然地看著小主,手上的動作僵停住,像是魂魄被抽空了幾秒,繼而又迅速回了位。

蘭佩看出她的驚詫,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

小狄趕忙重又換上小鹿受驚的樣子,垂下眼眸,隻顧乾手裡的活。

“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呀!”

蘭佩不解,耐著性子問道。

誰知小狄竟噗通一聲跪下了,囁嚅著:“奴該死,奴不敢說……”

“說吧,赦你無罪。”

“奴隻是覺得不解,大單於新婚之夜未歸,大閼氏現下怎麼還有心思出去踏雪……”

小狄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聲若蚊蚋,蘭佩隻能從她的唇語中猜出她在說什麼。

聽罷,她無奈地笑道:“那你說,我該如何?大哭大鬨一場?”

繞過小狄,蘭佩在鏡前坐下,心不在焉地梳起一頭柔順青絲,淡淡道:“其實,我就是隻成精的狐狸,這世上已沒什麼事能撼動我一二了……”

她這話像是在對小狄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小狄不明所以卻又不敢再多說多問,默默幫她盤好發髻,梳洗之後出門換水,蘭佩等了一陣見她一直未回,便自己背身換外出的衣服。

今日這天,出去可得多穿些,那雙厚實的羊皮手套也得戴上,不然回頭手上一準要生凍瘡。

正當她踮腳打開竹笥,埋頭找尋那雙手套時,帳門洞開,身後傳來低促的腳步聲。

“怎麼去了那麼久?”

蘭佩並未抬頭,仍彎腰埋頭在那碩大的竹笥中摸索,半個身子探入竹笥內,鼻尖充斥著皮革和樟腦的味道。因裝得都是冬裝,又厚又沉,搬動起來著實吃力。

都怨她自己,整理的時候因為趕時間,什麼大氅皮襖皮褲一股腦地塞了進去,現如今想要從裡麵找一副羊皮手套,猶如大海撈針。

很快,她折騰出了一層薄汗,雙頰也因為低頭充血而泛出一圈紅暈。

終於,就在她那隻已深深埋進竹笥中的小手,精準地在最底端的一件貂皮短袍旁抓到手套,準備腰部發力,將自己連同手套一齊從竹笥中扥出來的瞬間,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驀地自她耳旁響起:

“你在做什麼?”

她猛地一驚,重心失控間腳一滑,腿一彎,整個人竟直挺挺地朝竹笥裡栽去。

隻留出半截身子和雙腿在外徒勞地掙紮。

伴隨口中因難以呼吸而發出的“嗚嗚”聲。

身後很快傳來一陣低沉的笑,伴著這似乎在忍,卻怎麼也忍不住的笑聲,她便如拔蘿卜一般被新婚郎君從竹笥裡攬腰抱了出來。

她發誓,這絕不是她所預想的新婚之夜後,兩人再次見麵時的場景。

在她的預想中,她一定會板著一張人鬼皆懼的閻羅臉,對他所言所行皆不予理睬。

她倒要看看,對於他昨日的種種惡劣行徑,他要用何種說辭為自己開脫,又會如何殷勤地虛情假意一番,以博得她的諒解。

到時候,是否決定原諒他,就要看她的意願和心情了。

可,可、可,現在這情形是,她散了發髻,形容瘋癲,麵紅耳赤地被他從困境中“救”了出來,她甚至連雙腳都無法踩到地麵,就被他這麼懸空著抱起,又緊又牢,全然沒有放手的意思。

耳畔,是自他%e8%83%b8腔共振而來的一陣戲謔而又暢快的笑意。↘思↘兔↘網↘

她飛快地從懊悔和震驚中回過神來,開始手腳並用地在空中肆意揮舞:“放開我!”

他恍若未聞,邁著急切的步子,將懷中如烏龜般掙紮著的小人徑直抱上床榻,自己的身子猶如泰山壓頂緊跟著覆了上去,蘭佩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便是她的小身板根本無法承受之重,壓得她差點翻個白眼一命嗚呼。

“我讓你放開!”

她一雙手腳此刻毫無優勢地被他牢牢壓製住,隻剩嘴巴還能叫喊出聲,可很快也被他結結實實地堵住,唇齒相接間,隻能發出嗚嗚的哀鳴。

蘭佩又羞又惱,僅剩的一絲清明提醒她切不可再重蹈覆轍,遂在他的舌探入她口中的一瞬,張嘴含齒狠狠咬住,直到兩人都嘗到了腥甜的味道。

誰知此舉不但未能擊退他的進攻,反倒猶如往乾柴堆中添了把烈火。

舌尖被她咬破,他連吭都沒吭一聲,不僅唇舌攪動地更加肆無忌憚,雙手也開始不安分地遊移。

他霸蠻地一如既往,卻全然不似前世對她那般粗暴。

她的防線便在這無效的抗爭之下一步步瓦解,直至不受控製地鬆開了緊咬的牙關。

在這迷離混亂之中,她忽而察覺,他噴吐在她鼻尖的熱氣中,怎麼一絲酒氣也無?

一夜的宿醉,短短兩三個時辰,他怎麼可能就像完全沒喝過酒?

她睜開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雙凹陷的眼窩,一對細長卷密的烏黑睫毛微微顫動著,滿是動情的沉醉。

不對,他明明就是完全清醒著,他明明就沒有喝酒。

既未曾飲酒,昨夜為何不歸?

蘭佩再也忍受不住他這般不作答,不解釋,上來就似一隻發倩的公獸,隻顧自己予取予求的相處之道,她毫不憐惜地再次狠狠咬住他的舌,在他吃痛鬆勁的一刹,猛地將他推開,自己順勢從床榻上站起,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地站在帷帳外,漲著通紅的小臉,大口大口喘熄著怒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冒頓直起身,抬手擦去唇角滲出的血絲,收縮起剛剛因為縱情而放大的深棕色瞳孔,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試圖從她的神色中揣測這句問話究竟有幾層意思——

她全身僵硬,如同豎起周身的刺,隨時準備防禦或進攻的母刺蝟。

她的神色慍怒而又戒備,明顯已克製隱忍過,此刻不過是徒勞無功後失控的爆發。

她的語氣帶著深深的失望和不解,還有,對他的不滿和控訴。

他不由地眯起雙眼,突然發現一個不爭的事實——她正在同他置氣,置很大的氣。

原來她昨晚不等他回來便先睡去,連一盞燈都不留給他,是有意而為之。

且這股怨氣一直延續至今,全然沒有因她的一夜好眠而褪去。

他心如電轉,很快便從王位更迭的巨大政治鬥爭中抽回神來,大概猜到了她同自己置氣的原因——

洞房夜徹夜未歸,以流血的政治鬥爭粗暴打斷了他們的婚禮,且事先未將這一切告訴她。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大閼氏,我要用一生來寵愛和保護的女人。”

他一臉嚴肅,回答得擲地有聲。

事做得不漂亮,話倒是說得好聽。

蘭佩冷哼一聲,站在原地瞪著他:“所以,大王就是如此寵愛和保護臣妾的?”

冒頓聽出她的詰責,斬釘截鐵道:“是,昨日之事沒有事先告知,便是我對你的一種保護。”

那不容辯駁的意思明白告訴她,即便事情再來一遍,他還是會選擇這麼做。

“保護?”蘭佩早已料到了他的說辭,忿忿然不屑道:“我以為的保護,是在我知情的前提下……”

“特彆是你在我們婚禮上的所作所為,我有權知道!”

“還有,你昨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