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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430 字 6個月前

蘭佩幽幽轉醒時,發現自己並不在伊丹珠的內帳。

睜眼,帳內幽暗的油燈將帷帳上的那雙白鶴暈成昏黃,刺鼻濃鬱的熏香已稀釋至幾不可聞,這分明是在她自己的床上。

她猛地起身,才發覺頭痛欲裂,身子抬起未至一半,又頹然倒了下去。

“小主?小主你醒了?!”

小狄的聲音顫唞著,即便是抑製不住著激動,音量也隻有正常人的一半。

蘭佩艱難地點了點頭,看著自己擱在錦被之外,依舊穿著婚服的雙臂,不解道:“我這是?我怎麼回來了?”

“回稟小主,是,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來了,將小主接回的……”

小狄的眼中難得閃動出一絲灼灼微光,一字一句回道。

“太子?”蘭佩一臉狐疑:“他人呢?”

“太子殿下已經走了。”

“走了?!”

蘭佩的聲音陡然間提高了一個八度,不可置信的樣子嚇得小狄重又哆嗦著垂下了頭,呐呐道:“將小主送回寢帳,殿下又坐了一會,剛,剛走……”

聽見“剛走”二字,蘭佩再也顧不上腦殼像是被鐵錘砸過的刺痛,急急翻身下床,套上短馬靴飛奔出帳。

“小……小主……”

小狄追在後麵,想提醒小主婚服的衣襟並未扣上,頭發也是半披散著,如此裝扮出去,讓人瞧見怕是以為她瘋怔了。

然而蘭佩根本不管不顧,跨上赤紅駒便朝著北大營的方向狂奔而去,那壓抑了多日,終於再也壓抑不住的憤懣,如同被點著的引信,隨時都將爆燃。

從求娶至今,他就沒在她麵前露過一次麵。難得今天回來,竟不等她醒來便走了,連話都未曾和她說上一句!

他當她是什麼?由著他想娶便娶,想棄便棄,來去像風一樣自由?

即便他們的婚姻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可她絕不是呼衍樂!

蘭佩本就暈眩的腦中,這些蹭蹭拱火的念頭絞在一處,促使她催馬揚鞭,一路疾馳,不多時,便看見前方一片熾黃色的原野上,那匹黑馬揚起的塵幕。

那人身穿一襲黑衣,披玄色大氅,正昂首馬上絕塵而去,高大威武的身形,不是冒頓又是誰。

蘭佩幾乎是用儘全身的力氣,朝那身影大喊道:“冒頓,你給我站住!”

清脆的喊聲帶著怒意在結尾處劈裂,隨著深秋的北風遠遠向前飄去,隱約傳入冒頓耳中。

他手中的韁繩不由地一緊,飛奔的馬蹄漸漸放緩直至完全停駐,回過身,他果真看見了廣袤的草場之中,那如世上最嬌豔的花朵般的一抹赤紅,正自不遠處朝他狂奔而來,黑色的長發在風中如瀑布恣意傾灑,似火球般渾圓巨大的落日疊在她的身後,自她周身投射出耀眼奪目的金光。

紅色裙裾飄飄似仙,她白淨的小臉離他越來越近,使他終於看見了她瞪圓的杏眼和氣鼓鼓的腮幫子。

此情此景,即便他前一秒還在生她的氣,生很大很大的氣,也如同被戳了個大洞的羊皮筏子,立時泄得扁扁的。

“你怎麼來了?”

兩人都沒有下馬,隔著兩匹馬頭的距離,他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她,這個即便很快就要成為他的大閼氏,仍令他飽嘗相思之苦的小女人。

“聽殿下這意思,是小女不該來?”

蘭佩挑著眉峰,惡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似乎又黑瘦了些的男人,她的夫君,大約是軍營裡沒有女子,無需在意形象,他的胡髭淩亂而桀驁地翹著,臉上的塵土覆了一層又一層,眼窩竟是比烏日蘇的陷得更深,臉頰上剛毅的線條幾要折成直角。

——他的這副樣子,蘭佩逡巡了一圈後,忽而有些心疼。

可氣勢上不能顯露,理智告訴她,她是來找他興師問罪的,是來找他吵架的!

“頭還疼不疼?”

他全然不理會她的盛氣淩人,言語間溫柔似水,滿是關切。他的手指微微抬動,身下的驪馬隨即會意,朝她那匹赤紅駒又近了一步。

“殿下端這副關心模樣倒讓小女誠惶誠恐,估計要不是小女突然昏倒,殿下估計直到大婚日都不會現身吧!”

蘭佩秀氣的小下巴故意揚得高,卻仍低過他一個頭,望向他呈一個不占優勢的仰角。

“突然昏倒?!”

冒頓倒被她氣笑了,故作聽不出她話中的埋怨和譏諷,反詰道:“你以為自己在伊丹珠那裡昏過去隻是偶然?”

蘭佩一愣,聯想起自己喝進嘴裡又吐掉的酒,心虛道:“不然呢?”

“不然?伊丹珠給你的酒裡下了[***],好讓她的好兒子在我之前與你洞房,你的婚服沒穿到一半便在她的寢帳之中昏死過去,你說,會有什麼不然?”

冒頓極力克製的怒火,雖多是因伊丹珠和烏日蘇的陰險無恥、膽大妄為,但也包含對蘭佩毫無戒備,輕易將自己送入險境的後怕。

“你胡說!”蘭佩聽得毛骨悚然,雖知道冒頓不會騙她,可依舊嘴硬道:“我知她們一個個都沒安好心,所以並沒喝那酒,再說,光天化日之下,呼衍黎大閼氏和雕陶閼氏都在場,伊丹珠和烏日蘇怎敢行如此無恥下作之事!”

“所以,你是寧願相信曾與你有過婚約的烏日蘇小王,也不願信我?”

冒頓本就強忍怒氣,見蘭佩不僅毫無悔改之意,竟連他所說都不肯相信,不禁沉下臉來,話中夾帶著妒意的刺。

“我沒有!”

蘭佩急著反駁,氣場已然減了一半,徒勞道:“我真的沒有喝酒,再說,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冒頓冷哼一聲打斷:“我趕到時,帳內所有人驚恐慌張的神色,伊丹珠拚死攔住不讓我去內帳接人,你婚服半敞昏睡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烏日蘇支開小狄單獨與你共處一室,在你看來這哪一樁算,或者根本就不算是證據?”

“.……”

冒頓說得這些,蘭佩因為急著來找他興師問罪,並未來得及從小狄口中獲知,如今見他緊握韁繩的雙手青筋凸起,眉眼間令人膽寒的殺意,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昏倒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

她不知道,其實冒頓說的這些並不完整,實際上當他如地獄修羅般突然出現,強行將試圖為兒子拖延時間的伊丹珠推倒在地,衝進她的寢帳時,烏日蘇正在哆嗦著穿上自己已經脫下的中衣和褻袴,或許是過於驚慌,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上順勢滾落,嘴唇開闔著試圖向他解釋什麼,隻是冒頓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以極大的克製僅僅將他踹翻在地,之後像拎一隻小雞子似地將他丟出寢帳外,冷眼看著他跌撞在伊丹珠的身側,蜷縮成一團。

他回到寢帳,徑自將蘭佩抱出。從頭至尾,伊丹珠平日裡得理不饒人的嘴像是被牢牢黏住了,連一句狠話都說不出,隻有呼衍黎在他踏出氈帳之前淡聲說了句:“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呼衍黎以匈奴大閼氏的身份擔保,一切隻是個誤會……”

冒頓頭都沒回,將呼衍黎的聲音狠狠關在了帳門內。

他之所以瘋了似地趕回單於庭,就是料到伊丹珠和烏日蘇會給蘭佩設下陷阱,使她置於危險之中,隻是他遠遠低估了這母子二人的下作程度,同時也高估了蘭佩的警覺和自保能力。

今日要不是他及時趕到,隻怕蘭佩連自己失了身都不知道,醒來之後,伊丹珠有的是辦法讓她相信自己不過是一時貪杯喝得不省人事,而在此期間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直到新婚洞房之夜,她將為自己的不潔百口莫辯,甚至十個月之後,生下烏日蘇的孩子……

坐在她的床榻前,看著她沉沉睡著的小臉,他心痛如刀絞,差點繃不住回去殺了那對母子。

喂她喝了解藥,見她有了轉醒的跡象,為了不讓她麵對自己難堪,他再三叮囑小狄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之後他又加派人手暗中保護,自己才依依不舍地回北大營。

她會追來,倒是他未曾想到的。

如今見她怔在那裡,一臉的錯愕震驚,他終究硬不下鐵石心腸,隻是重重歎了口氣,叮囑道:“距離大婚未剩幾日,在那之前,你務必照顧好自己,切不可再如今天這般孤身涉險。”

說罷,他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調轉馬頭就要離開。

“你到底在怕什麼?!”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見他就要這樣走掉,蘭佩急著策馬攔住。

就算今日事發突然,他從天而降救了她,但這二十多天來他對自己避而不見是事實,為此,他必須給出一個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

“怕?”

冒頓不解,挑眉看她。

“怕,你就是怕!你怕我,好像我身染疫病,你避之不急!不然為何從訂婚至今,你都沒露過一麵?!”

“你……”冒頓被她這沒頭沒尾的話噎得直翻白眼,這丫頭,莫不是[***]喝多了,在這胡說八道。

“我什麼我?!你就是怕我,你就是故意躲著我!如若不然,你為何對自己的婚禮都毫不上心,如若不然,你為何明知我身邊危險重重,卻不將我帶在身側護我周全?若是那樣,今日之事根本就不會發生!”

冒頓用一種異樣的眼神來回打量著她,忽而覺得她有些陌生,令他欣喜的陌生——

莫非她這是……在同他撒嬌?

“……”

“你倒是說話呀,怎麼啞巴了?”

蘭佩見他看向自己的眼光怪怪的,帶著不解、疑惑,間或閃爍著興奮的光,那不可名狀樣子,讓人感覺有點——危險。

可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怎麼也要給出說法,這樣不發一語的看著她,又是什麼意思?

“你不說話,就證明我說對了,你若是怕我,躲著我,又為何要……”

未能說出口的“娶我”兩個字,被一聲驚呼和緊接而來的窒息所吞噬,蘭佩壓根不清楚冒頓是怎麼在一陣天旋地轉間將她托舉上他的馬背,使她與他麵對著麵,緊接著緊緊環住她的腰肢,覆下他的唇瓣,以霸淩之勢幾乎將她壓倒在馬頸之上,不依不饒地啃噬她。

雙?唇相觸的一瞬,一陣酥|麻自腳底一直竄上她的頭頂,她圓睜的雙眼隻來得及看到他瞳孔中攝人心魄的深棕色琥珀,便不受控製地緊緊闔上,垂下的手臂徒勞地攀附著馬鬃,在他撬開她唇舌的一瞬,被他提起,圈在他的脖頸之上。

這一次,他沒有醉,可她,卻醉得厲害。

第43章

蘭佩一路追來,向冒頓討要的“說法”,因這個%e5%90%bb宣告無果。

前世今生,不是沒被他強%e5%90%bb過,可這樣繾綣纏綿的%e5%90%bb法,她還是第一次經曆。

被他高超的%e5%90%bb技撩撥地三魂丟了七魄,蘭佩隻記得他最後%e5%90%bb過她的耳垂時呢喃了一句:“喜歡嗎?”

她大概軟成了一灘水,唔囔著像是發出了一個“唔。”

他的耳廓埋在她%e8%83%b8間,清楚地聽見這聲自%e8%83%b8腔發出的嗚咽,甚是滿意這個回答,繼續朝她的耳中吹氣:“那就乖乖地,彆胡思亂想,等我娶回了你,日日讓你這般喜歡。”

話音落下,於那輪巨日墜入地平線前的淡淡餘光中,他清楚地看見,被他壓在身下的她,精致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