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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354 字 6個月前

女不敢!”

頭曼不以為意,淡淡道:“無妨。你起來吧。”繼而又看向呼衍逐侯:“休屠王,為表本王心意,本王欲以單於庭大閼氏之禮製厚葬呼衍樂,你意下如何?”

冒頓尚未封王,按禮,呼衍樂現為太子大閼氏,頭曼表示以單於庭大閼氏之禮厚葬呼衍樂,等同於追認了呼衍樂的單於庭王後大閼氏身份。

規格如此之高,呼衍逐侯豈有不應之理,趕忙以袖拭淚,跪地叩首道:“謝大單於!”

頭曼點頭:“若無異議,此事就到此為止罷!”

今日帳內眾人皆是摸黑起早,全力狩獵,風馳電掣一日下來,都已累極,臨到晚間,又來觀了這一幕鬨劇,如今見事情終於得以收場,莫不暗自鬆了口氣,誰也沒有心思再去計較頭曼的逾製之舉,隻想著趕緊回去休息。

就連頭曼,也早已體力不支,剛剛一力強撐,如今總算堵上休屠王的嘴,頓覺四肢百骸散架似地疼,再撐不住繼續追查刺殺一事,匆匆放了眾人出賬。

蘭佩這才發現自己腿軟,跨出金帳時腳底打顫,一個趔趄顯些摔倒,身側一隻手掌適時扶住她的雙臂,蘭佩抬眼,見是哥哥。

“沒那本事偏還強出頭!”

蘭儋將她扶穩,小聲斥責道。

身旁不時有人走過,蘭佩不欲在此時此地與蘭儋爭辯解釋,一聲不吭,低眉垂眼,徑自往自己氈帳走去。

“你……”

蘭儋當她故意慪自己,氣得語塞,身後冒頓並肩走近,出神對那遠去的嬌小身影凝望了一陣,對蘭儋低語道:“走吧,我有事同你和右賢王商量。”

他的語氣鄭重異常,蘭儋心中莫名湧上些許不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隨他一同步入右賢王的王帳。

蘭佩直到癱倒在床榻上,才真實感覺到自己的緊張。

雖說呼衍樂欲取她性命在先,但對於一個已死之人,隱瞞了她的真正死因,當著頭曼和休屠王的麵做偽證,演那一出聲淚俱下的悲情戲,饒是蘭佩心理素質再好,也不免心虛。

可如若她不出麵,單憑冒頓一張嘴,又如何能順利打消休屠王的疑慮。

剛才進賬時,見他正被休屠王抽打而未還手,似乎毫無辯解之意,她便知道,自己的決意是正確的。

他救了她的命,罪責又怎能讓他一人獨擔。

唯一的意外,是他突然對她動怒,要攆她出金帳。

即便匈奴民風彪悍,可在金帳那麼些人的麵前拉住她一個未出閣女子的手,與禮數仍是不合。

也未免將心跡暴露地太過明顯。

畢竟,他今日才失去了自己的大閼氏。

正胡亂想著,突然有人用力拍打氈門,蘭佩驚得從床榻上立起,警惕道:“誰?”

“屬下拓陀,請小主移步阿諾氈帳說話。”

聽到阿諾兩字,蘭佩連忙開門,跟著拓陀一路小跑進阿諾的氈帳。

昏暗狹窄的氈房之中,阿諾正平躺在床榻上,披頭散發,滿身血汙,雙腿被重重包裹,仍處在昏迷之中。

蘭佩眼眶一紅,焦急對拓陀道:“她這是?”

“墜入陷阱,腿部被獵捕猛獸的鐵鉗所傷,被我們救出時因失血過多已經昏迷,所幸發現及時,已請軍中巫醫上了藥,現下性命無大礙,但腿傷恐影響日後行走。”

拓陀的一字一句如宣軍令般不帶感情,蘭佩匆匆掃過他的臉,從那滿臉泥垢和疲憊神色中,看得出他領兵搜尋阿諾的不易。

“我知道了,今日事,謝謝你!”

拓陀自從被冒頓救下後,便被派去增援搜尋阿諾下落。他以太子被構陷,自己作為有力人證不便離開為由不願前去,結果被太子怒斥一通,隻得悻悻領兵複入密林搜尋。

直到天色轉暗前,循著獵犬終於找到阿諾,拓陀才明白太子心意。

原來,阿諾的離奇失蹤和跌落陷阱身受重傷,絕非意外。

太子是要他在救人的同時搜集呼衍樂暗害蘭佩的證據,如此看來,若非阿諾誤落阱中,現下躺在陷阱之下不省人事的或是蘭佩也未可知。

拓陀救出阿諾後又命巫醫緊急救治,忙到這會才回單於庭,並不知蘭佩為救太子前去金帳作證之事,心想著太子自身麻煩不斷,還一心護著蘭佩,偏眼前這個女子鐵石心腸,對太子的一顆真心屢屢視而不見,不禁心生不忿,冷淡道:“屬下擔不起小主這個謝字,隻求小主能體諒殿下對小主的一片癡心,莫再讓殿下難堪。”

一句話,噎得蘭佩半晌無語,黯下臉色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送他出帳。

回過身再看仍在昏迷之中阿諾,蘭佩頓時心疼不已。

她那一雙原先健步如飛的腿,以後怕是連正常行走都困難。

若不是因為她,阿諾也不會遭此橫禍。

蘭佩心中溢滿自責挫敗,堵得%e8%83%b8口一陣刺痛。

原以為自己重活一世,定能保護好父親哥哥,保護好阿諾,誰知不過稍一個大意疏忽,自己差點丟了性命不說,還害得阿諾落下終身殘疾。

呼衍樂為此付出了被鳴鏑射死的下場,可後麵排著隊的還有伊丹珠,還有烏日蘇,還有雕陶閼氏和休屠王,她又有何勇氣、信心和能力擔保,不會再出現今日這幕,擔保定能護得父親和哥哥平安?

思及此,蘭佩被深深的無力感包裹著,不禁伏在阿諾的榻邊,失聲痛哭起來。

不過幾個氈帳的距離,此刻在右賢王的帳內,氣氛焦灼。

冒頓將右賢王堵在帳內,悠悠道:“從前父王賜婚,後又命蘭佩改嫁,自有他的考量,但我知道,父王的這份考量,從未將蘭佩置於其中,在父王眼中,蘭佩不過是他交易的一個籌碼。”

見蘭鞨和蘭儋沉默不語,冒頓稍頓片刻,繼而道:“現如今,單於庭的局勢已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變化中,暗藏無數風險,機遇和不定。但我深知,這份不定之最終結果,必然也必須隻有一個。我猜想右賢王也做此想,不然斷不會同意蘭儋入我軍中,任千騎長要職。”

蘭鞨輕歎了一口氣,算是默認。

“原本,我打算順利繼承王位之後再向右賢王提親,正式迎娶蘭佩,但現下看來,我似乎等不到那時,也不能等到那時,蘭佩一日不在我身邊,我一日難安。”

冒頓詞語懇切:“我如此說,並非懷疑右賢王護不好自己的女兒,隻因身為太子,我如今身份實力,行事便宜,更可讓做惡之人心有顧忌。右賢王身為蘭佩之父,應是比我更知,蘭佩做事易衝動,但凡她認定道義正確之事,向來很少顧及後果,而這些事,又樁樁件件與我脫不了乾係。思來想去,唯有娶她入我王帳,方可更好地保護她。況且,右賢王剛剛也看見了,蘭佩心中其實一直有我,不然她又怎會突然出現在金帳之中,為我解圍。”

說到這裡,冒頓毫無征兆地突然跪下,右手叩%e8%83%b8,神色凜然道:“冒頓身為太子,如今大閼氏之位空缺,特向右賢王求娶小女蘭佩做我大閼氏,冒頓在此立誓,定會用性命護蘭佩周全,許她一世平安。還望右賢王成全!”

說完,冒頓居然抽出徑路刀用力劃過掌心,霎時,滴滴鮮血順著刀刃,落在氈墊之上。

蘭鞨受驚不小,趕忙將冒頓扶起,麵露難色地看著眼前這個英氣勃發的年輕人,隻說:“你容我再想想。”

蘭儋見太子心堅如磐石,本想替他填補上兩句,可見父親似有其他考量,隻得欲言又止。

“隻要右賢王的決定是為了蘭佩此生平安順遂,冒頓都會坦然接受!”

冒頓再次鄭重叩拜,之後恭順離開。

送走冒頓,蘭鞨緩緩坐下,無奈歎氣。

蘭儋這才開口:“父親為何猶豫不決,是覺得哪有不妥?”★思★兔★網★

蘭鞨臉色暗沉道:“太子的大閼氏今日剛走,他便急著來提親,你知他心有多狠?!”

蘭儋想了想,道:“有件事父親大概不知,太子殿下至今未與呼衍樂有過夫妻之實。”

“什麼?!”右賢王確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大驚。

“大婚至今,太子殿下一直宿在軍中,呼衍樂幾次來軍營找他,都未被允許進入軍營。恐怕,太子殿下從未將呼衍樂當成過他的大閼氏……”

“既如此,當初何必要娶?休屠王可知此事?”

“這兒子便不得而知了。”

“不妥,大為不妥!”

聽得蘭儋如此說,蘭鞨剛才已然動搖的心又硬了回來:“呼衍樂剛去,冒頓便迎娶蘭佩,你讓休屠王作何感想,讓呼衍部作何感想,這不擺明了讓我蘭族與呼衍部結下仇怨?更何況,我曾明確向頭曼表達心意,不願再將蘭佩許與王室,如今出爾反爾,頭曼必會生疑!”

“可父親又曾想過,日後若是冒頓稱王,翻雲覆雨於整個單於庭和匈奴國,父親所擔憂的呼衍部和頭曼對蘭族而言又算得上什麼?冒頓剛剛離開前將話說得如此明白,父親的所有考慮若非為了蘭佩一生的平安順遂,他又豈會放過?”

見蘭鞨默然,蘭儋又道:“父親,其實從我加入太子軍中,成為他麾下千騎長的那一刻起,我們便與太子同舟共濟,再無轉圜之可能。此次太子出擊月氏,粉碎烏日蘇的陰謀,父親出兵相助,我們已與烏日蘇和伊丹珠為敵,如今休屠王痛失愛女,蘭佩挺而作證,冒頓強勢求娶,我們又已與休屠王為敵,等到日後太子上位,我們終會與頭曼為敵。父親,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認定了輔佐太子,他的敵人便是我蘭族的敵人,我蘭族能做的,唯有助他掃清障礙,最終登頂,至於那些早晚都將成為敵人的障礙,父親又何必放在眼中。”

“況且,太子求娶蘭佩,一心隻為她的安危考慮,自會不同於他根本不願娶的呼衍樂,父親又有什麼不放心?”

蘭鞨嗆聲:“你怎知他此時求娶蘭佩,不是試探我蘭族輔佐他成就大業的真心?”

蘭儋急道:“既如此,父親便更不可左右搖擺不定,倒顯我蘭族心意不誠!”

蘭鞨重重歎了一聲,良久方道:“罷!明日你去問問蘭佩的意思罷,她若有心嫁,我又如何攔得住!”

第40章

呼衍樂的葬禮辦得極隆重,棺槨雕花,屍身嵌玉包金,巴洛連同其他十名侍奴殉葬,薩滿做法,焚香七日不息。

蘭佩連日來守著阿諾,聽得帳外鼓樂喧天,心中鬱結。

阿諾已經醒來,得知自己日後行走困難, 第一反應竟是自己再不能儘心儘力服侍小主,她的小主怎麼辦?

“莫想那些沒用的,先養好身子要緊。”

蘭佩輕聲勸慰。

阿諾知道小主心善,不願遺棄自己,可身為侍奴,沒了伺候侍奉主子的利落雙腿,還有何存在的意義?

“奴實在不放心小主,還求小主切莫念奴舊情,早做打算。”

“放心吧。我都想好了,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便去求父親脫了你的奴籍,給你外放些牛羊,你願在單於庭或在奢延城都好,你這麼能乾,定會衣食無憂。至於我,父親和哥哥自會替我打算,說不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