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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441 字 6個月前

異,仿若在說,你今天是怎麼了,這樣的事怎會主動向我報備?

呼衍樂被她看得極不自在,低下頭,匆匆朝呼衍黎的氈帳跑去。

怎麼可能?!

那可是一屋子的蛇,最怕蛇的蘭佩怎麼可能毫發無傷,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

呼衍樂的後背一陣發涼,瞬間起了一層黏膩的冷汗,她不敢回頭,仿佛身後那個不是人,要麼是鬼,要麼通神。

蘭佩對著她逃也似的背影輕歎了一口氣。

帶著確認凶手之後的如釋重負,也滿含對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惋歎。

呼衍樂既然下了決心要除掉她,這次便隻是個開始,蘭佩已經隱隱看見她是如何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步步走向最終被鳴笛射成肉篩的下場。

如果她告訴呼衍樂,放過她便是放她自己一條生路,呼衍樂定會覺得她瘋了罷。

……

賀蘭山。

一彎新月孤懸雪山之巔,安靜地看著山隘邊的幾十個黢黑人影,正摸黑將戰死的同胞往隘口裡拖。

月氏迷信靈魂轉世,這些在戰場上冤死的魂靈必須回到故土,才能完成這一世圓滿,休下一世輪回。

距離隘口約莫幾十裡的軍帳中,微弱的油燈下,無閭翕侯正對著剛從昭武城送來的羊皮卷狠狠磨著後槽牙。

“大王怎麼說?”

左副將辛柯見無閭翕侯死死盯著那份羊皮卷,一雙陰鷙的眼像是要射穿上麵的字,心中一陣焦慮不安。

自從出陰山遭遇匈奴騎兵,不過短短三日,月氏此次出征的兵力已折損近半。

對方似乎是從地獄裡死而複生的一群魔鬼,無懼刀,無懼箭,無懼死。

他們時而擺出嚴密的陣法,時而又如一盤飄渺無定的散沙,總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你最薄弱的位置,打得你措手不及。

最可怕的是那個曾經在月氏當了半年質子的冒頓,一身明盔重甲永遠衝在隊伍的最前方,他手中那會發出嘯鳴聲的箭簇,如同索命的鬼怪,一旦被盯上,便隻能期許來生。

無閭翕侯已經整整兩晚不曾闔眼,他那從昭武城出發時勢在必得的銳氣已在連日戰敗後銼磨殆儘。

饒是如此,他的臉上仍寫著誓死不退的決心。

這也是他為何接到月氏王命之後,如此憤怒的原因。

極為大不敬地,他冷哼一聲,將那卷來自月氏王庭的羊皮卷冷冷丟落在地,甩手走出了軍帳。

辛柯趕緊撿起,隻見上麵赫然寫著一行小字:匈奴未增兵,速撤軍。

和他猜測的幾乎完全相同。

月氏連日傷亡慘重,原本作為內應的烏日蘇至今仍無發兵動作,老謀深算的月氏王定是怕這其中有詐,恐是頭曼和兩個兒子聯手挖得陷阱,為了不再造成無謂傷亡,命無閭翕侯速速撤兵。

莫說遠在昭武城的月氏王,就連辛柯也覺得兩軍實力相差著實懸殊,如若一力強撐,隻會帶來更多毫無必要的犧牲和傷亡。

況且此次本就是月氏襲邊在先,眼看單於庭計劃生變,儘快回撤才是明智之舉。

豈料翌日一早,他接到的竟是通過隘口繼續向前推進的命令。

匈奴軍隊自從兩天前攻下高地,搶占了有利地勢後便一直死守,月氏這方隻要一探出頭來,隘口便立馬下起石箭雨,繼續向前推進等同於白白送死。

辛柯實在不理解無閭為何這般堅持,連王命都可以棄置不顧。

自我鬥爭了一番後,他於大軍開拔前策馬來到無閭麵前,好意提醒他:“王庭已下令撤軍,還望將軍以大局為重。”

無閭如魔怔般一意強攻,早已備好說辭:“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辛柯一番天人交戰之後,最終還是服從的軍人天性占了上風,堵氣回到自己的隊伍中。

戰況的慘烈可想而知。

早已在山隘高處設防的匈奴軍隊先是拋下巨石,再是射出□□,在地勢上不占優勢的月氏騎兵毫無還手之力,除了舉盾自保,再無更好的突圍辦法。

無閭氣急敗壞地在隊伍中前後奔突,一遍遍高喊著:“給我衝!”

衝的結果,月氏戰士們已經從連日來堆積成山的同袍屍體中看到,如果他們知道王庭已決議撤兵,如今他們不過是無閭發泄私憤的工具,估計會齊齊調轉手中的刀箭,對準他的心臟。

遠處山岡上一個定如磐石的身影,顯然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他的目光微冷,嘴角噙著抹令人膽寒的笑意。

便是此刻山下那個已然失去理智之人,於過去的一年間多次發難於他,意欲取他性命。

如今送他一隻鳴鏑作為回禮,應是再合時宜不過。

冒頓的眼神如鷹隼般盯牢了那個黑色人影,緩緩拉開手中弓箭,震天動地的喊殺聲中突然響起令人喪膽的箭簇嘯鳴,身側士兵莫不追隨鳴鏑拉弓放箭。

無閭隻覺頭頂上的天色驀地轉暗,不待他看清那團密密麻麻的黑影是什麼,伴著一陣陰森的冷風,最先放出的那支利箭已經紮進他的左%e8%83%b8,發出“砰”得一聲悶響。

緊跟著,數不清的箭簇以他為靶心呼嘯而來,身側那些舉盾的士兵在辛柯的指揮下大吼著“保護翕侯”,試圖用盾牌形成一個天盔,卻仍是晚了一步。

翻滾下馬的無閭七竅流血,麵色正迅速轉為青灰。

這便是他一意孤行的代價!

辛柯見主將身負重傷,又有王庭軍令在先,再也無心戀戰,鳴鼓收兵,迅速率眾撤回隘口。

冒頓眼看時機已到,鼙鼓戰旗於陣前發出進攻號令,萬騎奔騰,一躍衝下山岡,對著撤退的月氏士兵窮追猛打,直至翻過隘口,一舉奪下永泰城,方才鳴金收兵。

短短三日,月氏派出的一萬騎所剩無幾,辛柯帶著剩下的殘兵敗將丟盔棄甲,連夜向昭武城逃去。

…..

五日後,冒頓率眾回到單於庭。

當晚,頭曼在金帳設宴,為太子接風。

酒香撲鼻,胡樂聲聲,燈影浮動下,帳內一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太平景象。

虛與委蛇的場麵話一筐筐地從宴席之上傾倒而出,眾人眼中皆是觸不到底的濃濃笑意。

酒過數旬,頭曼自覺體力不支,先行回去休息。

照理,大單於離席,宴會自該散去,偏頭曼臨走前再三忘叮囑,今日高興,眾人莫要學他當逃將,定要喝個暢快再準離場。

所謂喝個暢快,約莫是立著進來,橫著出去。

宴席上諸王族將領喏喏領命,起身恭送頭曼離席,再坐下後,全場焦點自然齊齊投向冒頓。

冒頓連日征戰又兼長途奔襲,深凹眼眶之下浮著層淡淡青影,對一浪浪朝他襲來的恭維討好,皆淡淡帶過,給人一種累極強撐之感。

見他熱度不高,眾人也不便再繼續演戲,很快,三三兩兩尋著由頭離開之後,沒再回來。

烏日蘇是離開較早的一個。

昆邪王絳賓將這一幕戲從頭到尾看完,最後陪著太子走出金帳。

“這次的事謝過二叔。”

於無人處,冒頓小聲向絳賓道謝,眼卻是看向正前方。

“都是一家人,何必見外。”

絳賓左搖右晃,一副喝多了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倒很清晰。

都是一家人,冒頓心中冷笑,難道烏日蘇就不是一家人嗎,絳賓這根牆頭草,一看形勢不對,主動跑來找他,竟說出伊丹珠勾引他之事,且連連保證自己絕不會增兵圍堵,隻求自保。

簡直丟儘了攣鞮王族的臉!

冒頓此時道謝,不過是喂他一顆定心丸,讓他把心放肚子裡,自己暫時不會動他。

絳賓心中暗自慶幸,這次雖兵行險著,但到底給他賭對了,若不是他於冒頓發兵之前主動找去表明心意,隻怕日後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送走絳賓,冒頓快步來到烏日蘇的王帳。

帳內亮著燈,烏日蘇聽見侍奴通傳,先是一驚,繼而迅速冷靜下來,扯了扯衣襟,冷聲說了句:“請殿下進來。”+思+兔+在+線+閱+讀+

不等他話音落定,冒頓已跨入帳門,反手關緊。

烏日蘇坐在胡床上愣了一下,抬眼深看了來人一眼,之後才緩緩起身,步履趔趄。

“弟弟不勝酒力,還望殿下不要見笑。”

烏日蘇說著躬身行了個禮,然後扯出一絲笑意道:“不知殿下深夜來訪有何要事,快請坐下說。”

冒頓冷眼聞著一室酒氣,見他慢慢靠近,自己的身形未動一下。

抬眼,他瞥見案幾上的酒樽,沉了片刻,道:“孤沒你這麼懦弱無能的弟弟。”

烏日蘇明顯一怔,帶著腳步僵住,借著酒勁不解地看著他:“殿下何出此言?”

“孤今日來是教你,若孤是你,此次行事,定會趁王庭空虛,先除頭曼,繼而再與月氏合圍,除掉太子。”

冒頓一字一句,如同無形之利刃,劃得烏日蘇那張清秀的臉上霎時布滿一道道紅印。

“你倒是有種和月氏聯手,怎麼,頭曼不動,你便不敢了?”

冒頓的語氣眼神滿是譏誚:“可惜,機會往往隻有一次,沒能把握住,便再不會有下次了!”

說完,不等看烏日蘇扭曲到近乎絕望的表情,冒頓轉身出帳,甩上了帳門。

身後,傳來帳內器物撞擊潑灑的巨大聲響,估計,情境定是慘不忍睹。

從烏日蘇的氈帳出來,冒頓腳下並未停留,很快找到阿諾,短短問了兩句,命她讓小主開門。

這也是他今晚早早結束宴飲的主要原因。

雖然知道小主還未睡下,但有上次的教訓,阿諾不敢再次賣主,一時進退兩難。

“你直說是我有事找她,蘭儋的事。”

看出阿諾為難,冒頓耐著性子解釋。

聽說是蘭儋大人的事,阿諾這才敢去通傳,果然,蘭佩聽聞後迅速從床榻上起身,披上一件皮袍,輕聲說:“讓他進來。”

自上次篝火大會之後,他們已有半月未見,蘭佩心中敲鼓,竟隱隱期待。

轉眼,冒頓已立在她的帳內,兩人異口同聲對阿諾道:“你在帳外守著。”

說完,兩人對望一眼,俱是一愣,蘭佩有些想笑,但看他一臉嚴肅,忍住了。

蘭儋今天下午回到單於庭已來看過他,和眼前的冒頓一樣,除了瘦黑了些,其他都好。

蘭佩不知他這麼晚了,有什麼關於蘭儋的事要和她講,下巴朝他身側的胡榻揚了揚,問:“站著說,還是坐?”

冒頓不言,隻是長看了她兩眼,既沒有站著,也沒坐下,而是一步步朝她走近,再近。

腳步落在厚厚的氈墊上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但蘭佩的心卻是咚咚巨響。

未等她反應過來,他已跪在她的榻前,大手緊攥住她的腳踝,將落地皮袍一角猛地掀開,露出她白皙如玉的小腿和腳麵。

他的指腹滾熱,觸?感糙礪,蘭佩下意識的倒吸一口涼氣,將腳使勁往回抽,口中隱著怒意低吼:“你乾什麼?!”

怎奈他攥得太緊,她根本抽不脫,那纖細的腳踝似乎隨時都會在他的大掌中發出嘎巴一聲脆響,折斷。

冒頓不理,見手中的腳踝處沒有傷口,放下後又去抓蘭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