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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495 字 6個月前

封鎖消息,同時命令巫醫儘快救人,三日之內太子不醒,提頭來見。

巫醫摸著自己朝不保夕的項上人頭,臉都愁綠了,也隻能唉聲歎氣。

萬般無奈之下,拓陀想到了蘭佩,那個太子無論身處何種逆境,始終最牽掛的人。

他想,如果蘭佩願意出麵,哪怕隻對太子殿下說說話,興許他聽見她的聲音,便能重燃鬥誌,熬過這一劫。

可他萬萬沒想到,蘭佩竟會如此決絕地見死不救。

“小女拙笨無能,實在擔不起心藥二字,怕是要叫大人失望了。”

即便她就是那副心藥,又如何?難不成讓她當著呼衍樂的麵殿下長殿下短的叫,把他的魂給叫回來?

若是叫不回來,太子的病好不了,她也成了有罪之人。

若是當真叫回來了,呼衍樂還不得殺了她?!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隻求遠離是非之地,明哲保身。

“你……難道小主竟一點不念及與太子殿下的往日情分了?”

拓陀氣得語噎,笨嘴拙舌地不知說什麼才能讓蘭佩回心轉意,想起蘭佩與太子曾有婚約,隻好舊事重提,希望蘭佩能念及舊情,稍作轉圜。

往日情分?

笑話!

前世太子殿下若是念及往日情分,怎會生生將她逼上絕路?

先讓她生不如死,再直接送她去死。

比起他的所作所為,如今不過為這不著二五六的事,便生要給她套個不念舊情的帽子,實在可笑至極。

“大人若如此想,蘭佩也無話可說。總之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大人不必過慮,沒準你在這與我說話的功夫,太子殿下已經醒了。”

拓陀聽蘭佩這麼一說,知道自己這是白跑了一趟,又怕太子真的已經醒來,於是起身告辭。

臨行前,拓陀心有不甘,回身屈身道:“太子殿下`身在月氏時,終日如履薄冰,不知何時就會遭遇暗殺,饒是如此,殿下還是時刻惦念小主,每次傳信必問小主近況,小主既不願前去,還請小主念在殿下對小主的一往情深上,默默為殿下祈福!”

為他祈福?蘭佩盯著拓陀出帳的背影扯出一絲牽強的笑意,有那功夫,她還是自求多福吧。

……

如蘭佩所料,冒頓確是在拓陀來找她時醒了過來。

睜眼前,他看見了那晚在草地上,被他壓在身下的她驚慌失措的小臉,他緩緩睜開眼,對上床榻邊一個模糊的女子身影。

他以為是她,抬起手臂將大掌覆上她的臉,輕輕摩挲著,繼而雙眼慢慢聚焦,眼前女子的麵容逐漸清晰,那始終潮紅著的臉頰……

冒頓眼眸一黯。

不是蘭佩。

“殿下,殿下你終於醒了!”

呼衍樂喜極而泣的哭腔瞬間朝他湧來,他厭惡地飛快抽回手掌,卻被她牢牢攥住。

她將他的手如珍寶般擱在自己心口,誇張地抽泣著,嗚嗚訴說自己連日來的擔憂和不辭辛苦,說到動情處,她順勢慢慢向他身上靠去,將頭輕輕擱在他的%e8%83%b8口。聽他沉穩的心跳聲。

這個動作,呼衍樂曾在他昏迷期間曾不止一次地做過,如今他已醒來,她更是急於讓他感受自己的愛意。

“起開。”

冒頓發出的聲音很微弱,呼衍樂沒聽清,睜大雙眼滿是期待地問:“殿下說什麼?”

“孤讓你起開!”

“哦,是臣妾壓到殿下的傷口了嗎?”

呼衍樂這才察覺到他的不悅,慌忙直起身板,手仍是緊緊握著,沒有鬆開。

冒頓不語,用自己的另一隻手緩慢而有力地撥開呼衍樂的手,冷冷道:“以後沒有孤的允許,不許碰孤。”

呼衍樂一臉錯愕地望著冒頓,怔了半晌不知如何接話。

新婚燕爾,他沒有給她帶來為人夫君該有的溫存體貼,昏迷三日醒來後,回報她儘心儘力服侍的結果,隻有滿臉的嫌棄和不讓碰他的警告。

呼衍樂再傻,也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她那揚滿了愛意的臉一寸寸冷下去,心如銼刀割肉,做著長久拉鋸的準備。

“妾明白,妾作為殿下的大閼氏,何時殿下需要妾,妾一直都在。”

冒頓不屑聽她的聒噪,緩緩闔上了眼。

……

蘭鞨父女將於明早動身回封地。

一整日,阿諾都在幫小主收拾行李,傍晚時分,伺候蘭佩用完晚膳後,她又跑到蘭儋專為小主出行改良的牛車上,鋪上一層又一層的厚氈,蘭佩跟在後麵打趣道:“這大夏天的,你是要熱死我嗎?”

“不怕,我給小主打扇。總比顛一路的強。”

阿諾一根筋,自己認準對小主有益的事,總是要做完才安心。

蘭佩見說了也是白說,甩甩手,甚是無趣地朝南邊走去。

自她重活一世,睜眼便在這單於王庭,許是前世在她身體裡烙下的記憶作祟,雖然期間她曾短暫離開幾日,但對這王庭裡的草場密林,山巒湖澤還是留下了深深的眷念。

如果沒有那些蠅營狗苟和爾虞我詐,這裡真真堪得上人間仙境。

整個單於庭,要說她最喜歡的,便是南邊的這片白鷺澤,如同萬頃綠波中的一顆明珠,璀璨奪目地另人挪不開眼。

澤邊的蘆葦叢中,不時還能看見野鴨築的窩巢,遇見淘氣的孩子去掏野鴨蛋,一準會被護蛋的鴨爸爸耀武揚威地啄著喙恨追一頓。

蘭佩每當心中煩悶時,就會來看一看這汪澄淨的湖水,仿佛隻要往這大澤邊一站,心中的汙濁晦氣都能被蕩滌乾淨,重又回複神清氣爽。

想起明天就要離開,心中諸多放不下。

昨日拓陀負氣離開後不久,巫醫來為她看傷,說是複原的不錯,換一種藥膏再擦一陣,很快便能痊愈。

巫醫歎道:“蘭佩小主這已是恢複地極好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蘭佩知道巫醫在歎什麼,若不經意地問:“太子殿下還在昏迷嗎?”

巫醫聽她發此一問,驚得一抬頭,壓低了聲音道:“小主如何得知?死罪死罪!”

蘭佩會意,打發走了阿諾,巫醫這才開口:“不瞞小主,奴的這顆腦袋還在,說明殿下已經醒了……”

聽說人醒了,蘭佩暗自慶幸,幸好沒有多管閒事!

“隻是,殿下這次大傷了元氣,近一段時間之內都不宜再勞心勞力了!”

蘭佩微微蹙眉。他不勞心勞力,那她哥哥怎麼辦?

單於庭內危機四伏,看蘭儋的樣子,是抱定了追隨太子蕩平前路的決心,可饒是哥哥再有勇有謀,在那些江湖老手麵前畢竟還是個生瓜蛋子,冒頓若是成了個活靶子,豈不要蘭儋去擋刀箭?

蘭佩如此輾轉反側了一夜,因為放心不下哥哥而打了無數次退堂鼓,想著等天一亮就去找父親,就說自己身體不適,不宜長途顛簸,這次暫不回去,等身體完全好利落了再說。

父親一準答應。

可天一亮,她又改主意了。

自己這回在單於庭可是大出了風頭,若是不走,還指不準有多少雙眼睛成日在背後盯著,彆的不說,單那個呼衍樂,定會覺得自己是另有所圖才遲遲推脫不動身,到那時彆說幫哥哥,估計她自己就先成了活靶子。

左右為難了一天,她此刻站在白鷺澤的岸邊,想徹底放空思緒,得到片刻的安寧和解脫,結果剛放下一件事,另一件事緊跟著冒了出來。

頭曼的大閼氏,冒頓的母親!

可真是摔壞了腦子,她差點又將這事忘到了腦後!

有些事關乎情,有些事則關乎義。

大閼氏的事是她應儘的義,與她兒子和自己糾葛的情無關。

若是明日回去,不知何時再回單於庭,在那之前,她需將大閼氏的事和冒頓做一個了結。

蘭佩抬頭看了眼天色,急急走回氈房,叫阿諾放下手裡的活計,趕緊隨她跑一趟。

“小主又要做什麼?”

阿諾被她拉著徑直往單於庭東邊的密林裡去,心裡一路打鼓,明日就要上路了,小主莫不是又要折騰什麼大動靜,自從小主墜馬至今,她便整日裡提心吊膽,那顆脆弱的心早已不堪一擊了。

“彆說話,給我記路!”

蘭佩凶道。

阿諾噤聲,暫時放下心中疑慮,開始乖乖記路。

走了一陣,蘭佩終於找到之前在那六株樺樹上做的記號,又四下看了看,這才對阿諾說:“看見這些記號了嗎?”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阿諾點頭。

“路都記下了嗎?”

阿諾又點了點頭。

“你趕緊回去找到拓陀,然後領他來這裡,告訴他這地下有太子故人,他便明白了。”

這次阿諾沒有點頭,隻張開嘴表示驚訝,然後飛快地回身朝單於庭跑去。

蘭佩對著阿諾的背影長籲了一口氣,倚在那株被她劃了個十字的樺樹上緩了會,然後又朝地上深深一拜,這才緩步離開。

第24章

蘭佩回到寢帳,左右乾等了一陣,阿諾一直沒回。

她細細推算了時間,拓陀又要照顧太子,又要照顧家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定不會走遠,以阿諾的速度,早該找到人,辦完事,回來了。

莫不會剛剛自己和阿諾的話被人聽了去?

還是他們在去的路上發生了什麼意外?

蘭佩越想越坐不住,全然不顧今天路走太多腰疼得厲害,在寢帳裡來回來去踱了起來。

眼見天色黑透,阿諾仍是沒回,蘭佩心一橫,推門走出了寢帳。

還沒走出兩步,看見阿諾遠遠跑了過來。

“小主!”

蘭佩一直揪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阿諾大口喘氣戰戰兢兢地說:“我……我把地方給忘了。天又黑,我領著拓陀大人在林子裡轉了好幾圈,也沒能找到……”

“你……”

蘭佩眼前一黑,差點沒立住。

“拓陀大人呢?”

“在林子那等著呢,隻能麻煩小主再走一趟了……”

蘭佩自知那天為冒頓的事得罪了拓陀,本不想再見他,才會讓阿諾出麵,誰知這個小丫頭今天發揮失常,竟連個路都記不住!

在焉支山的那幾日裡,比這複雜的路她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真是,豬一樣的隊友。

蘭佩咬了咬牙,說:“去,幫我拿上拐杖。”

她這幾日下地已基本不用柱拐,實在是今天腰傷疼得厲害,她怕自己走不了一個來回。

阿諾趕緊進帳裡取了拐杖出來,蘭佩看了一眼道,又嫌棄道:“還是算了,走吧。”

心裡著急,拄拐總是走得慢些。

好不容易重又走到林邊,拓陀果然在那,見到蘭佩先是深深行了一禮,旋即請她往林中帶路。

三人一路無話,拓陀和阿諾在左右兩側默默跟著蘭佩,四下偶有幾聲蟲鳴,此外便是三人腳步落地的窸窣聲。

林子裡早已黑透,蘭佩見拓陀提著油燈隻顧悶頭走,也不知這路他到底記下了沒有,待她走後,他還要再領冒頓過來,若是他和阿諾一樣沒記住,可真就枉她又白跑了這一趟。

林中夜風微涼,蘭佩到底沒好利落,不多時便走出了一身汗,就在她覺得腳步重得快要走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