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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 金燼 4434 字 6個月前

切地問:“小女傷勢如何?”

右賢王右臂叩%e8%83%b8屈膝行禮,如實回稟:“叩謝大單於關心,小女已無大礙。”

“那就好!右屠耆王,婚期既定,便不好更改。蘭佩既無大礙,婚禮宜照常進行。本王招你進帳,實有另一事相商。”

頭曼料到蘭佩屬意冒頓不願改嫁才整這一出落馬昏迷,他說這話就是要敲打蘭鞨,回去轉告你的好女兒,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蘭鞨豈會不知,事實上,就連頭曼接下來所商要事,他也已猜到了十之八九。

自從冒頓被頭曼送去月氏,蘭鞨就已看穿,頭曼獨寵伊丹珠,欲廢長立幼,冒頓已經成為頭曼的一顆棄子,不可能再活著回來。

之後頭曼軟硬皆施要他同意女兒改嫁,不過應證他的推測完全正確。

同為父親,頭曼冷血,蘭鞨卻愛女心切,眼看冒頓已被頭曼放棄,自己的女兒總不能這麼日複一日的等下去,為了族人和女兒的將來考慮,權衡大勢,他隻能點頭。

如今烏日蘇即將大婚,隻要能順利地解決冒頓,被頭曼推上太子位隻是時間早晚。

今天頭曼突然找他來,多半就是為了這事。

“單於請講。”蘭鞨垂目恭聽。

“本王得到線報,月氏國最近正在密謀對我匈奴開戰。本王欲先發製人,出兵討伐,右賢王意下如何?”

果然。

他還是要對自己的兒子動手了。

蘭鞨做沉思狀,稍傾,微微頓了頓首道:“恕臣直言,臣以為不可。”

問答皆在雙方掌握,頭曼明知故問:“為何?”

“我匈奴國太子冒頓現正在月氏為質,若突然出兵,恐對太子不利。”

頭曼的老眼閃過狹促的光,他嗬嗬乾笑兩聲以掩心虛,%e8%83%b8有成竹道:“右賢王所言極是,不過你大可放心,太子那裡本王會派人提前通報,助他逃出,必不會因兩國戰事而傷他分毫。”

頭曼既如此保證,蘭鞨自知多說無益,遂順勢妥協:“如此便好,單於考慮周全,臣無異議,隻是……”蘭鞨沉%e5%90%9f片刻,無奈回道:“臣因嫁女諸事繁雜,精力有限恐不能協助大單於出兵,不過大單於放心,我軍糧草輜重臣定當儘全力保障,以解大單於後顧之憂。”

頭曼甚是欣慰,連連點頭:“好,好!如此便再好不過!”

在匈奴各部中,除王族攣鞮以外,蘭族、呼衍族、樸須族和丘林族是為四大世襲望族。

匈奴自一個鬆散的部落聯盟建國不過短短數十載,當年頭曼隻是其中一個部落聯盟的首領,正是在四大部落的支持下,通過各種方式不斷兼並其他鬆散的部落,統一了匈奴,形成了基於部落聯盟的國家雛形。

頭曼的正統母族原為呼衍族,因呼衍大閼氏生頭曼時難產而死,丘林閼氏上位,收頭曼為養子,並將其侄女扶蘿許配給頭曼,生子冒頓,立為太子。

蘭族與頭曼的關係,可上溯到頭曼的父輩,當年頭曼父親最寵愛的小閼氏便是蘭族長女蘭媅。

蘭媅性溫良,貌異美,對自小失去生母,寄養在丘林閼氏穹廬裡的頭曼十分憐愛,時常關照佑護,在頭曼幼小的心裡,種下了蘭媅才是他母閼氏的種子。

後頭曼稱王,父親的幾位閼氏相繼離世,頭曼獨為蘭媅進行厚葬,奉其為聖母閼氏,可見對其情深不比一般。

蘭媅的侄子便是蘭鞨。

頭曼稱王時,“撐犁孤塗單於”的稱號還是蘭鞨所獻,意為天之子。

作為曾經攻下趙國屬地的河套以南地區,奠定了匈奴正式逐鹿漠北的堅實基礎,在匈奴各部落均享有極高聲譽的蘭族部落長,蘭鞨此意十分明顯,頭曼稱單於,是天的旨意。天命不可違。

他無意與頭曼爭王。

頭曼稱王之後,旋即以單於庭為中心,將匈奴的領地按照正東,正西,正南,正北排序,對部落進行分封,統封地所有人畜捐稅,閒時放牧,戰時領兵。

按匈奴慣例,左為上,左賢王即太子,封地居東。當時太子冒頓尚年幼,左賢王空置。

右賢王封地居西,接月氏,氐和羌,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昆邪王攣鞮絳賓和休屠王呼衍逐侯封地分列匈奴王庭的正南和正北。南邊延伸至秦王朝的長城腳下,接上黨郡,北邊接地廣人稀的丁零。

如此看來,最後竟是與頭曼並無血親的蘭族排在身為王族的昆邪王絳賓之前,一躍坐上單於庭的第二把交椅。

因而頭曼若想出兵,必先過右賢王這一關,他不求蘭鞨同意派兵,隻要他不當眾反駁即可。

如今蘭鞨既已點頭,後麵的事便好辦許多。

他甚至連領兵的人選都已想好——休屠王呼衍逐侯。

伊丹珠總對他念叨,自己的哥哥伊古在休屠王的麾下任職,至今隻是個百騎長。此次對月氏發兵,正好給他一個立功晉升的機會。

和蘭鞨商定後,頭曼迅速召集各部族首領進帳議事,告知眾人單於庭接到密報,月氏即將偷襲匈奴的消息。

在座皆嘩然。

以休屠王呼衍逐侯為首的主戰派,吵吵著要趕在月氏對匈奴偷襲前先發製人:“簡直欺人太甚!冒頓太子如今還在他們手裡,月氏耍這陰招,也太不把我匈奴放眼裡了,大王,臣奏請領兵,定要打他個狗娘養的月氏落花流水!”

呼衍逐侯越說越激動,須髯亂顫,唾沫星橫飛。

頭曼按捺下心中喜悅,點了點頭,沉聲道:“休屠王所說正是本王心中所想。隻是我兒冒頓尚在月氏,休屠王若要領兵,陣前作戰需以太子安危為重。”

見呼衍逐侯唇角翕動,略有猶豫,頭曼忙道:“不過你放心,本王已差匈奴間向太子通風報信,並在兩國接壤處派兵接應,定助太子順利逃回,保太子絕對安全。”

呼衍逐侯的臉色這才稍事緩和了些。

他多年南征北戰,領兵打仗眼都不帶眨一下,可如若還要加上個保護太子的前提條件,他還真有點犯難。

畢竟太子人在月氏王手裡,他在兩國邊境作戰,夠不著也顧不上。

不過既然頭曼已經提前籌謀,以冒頓的英勇善戰和聰明才智,順利逃回匈奴應該不是問題。

說不定他還沒到月氏,冒頓已經逃回單於庭了。

帳內,以昆邪王攣鞮絳賓為首的主和派卻都默不作聲。

絳賓身為頭曼族弟,實在拿不準自己哥哥得到的情報是否準確,如此倉促出戰,其意到底為何。

要知道自從被蒙恬打回漠北,匈奴各部均是元氣大傷,三年來一直在苦寒邊地艱難休養生息,全無再次對外出擊的打算。

況且冒頓身在月氏為質,如兩國真要開戰,人為刀俎,鞭長莫及,頭曼又怎麼能夠當真如他所說,保證太子的絕對安全?

就憑這個有勇無謀的呼衍逐侯?

他不由地將狐疑的目光投向右賢王蘭鞨,見他神色自若,不發一言,好似此事與他全無關聯。

絳賓眨了眨濁黃的眼,倏爾間頓悟。

難怪蘭鞨會同意讓女兒改嫁,原來他不僅早早獲知了此事,還提前為女兒做了打算。

如此看來,月氏即將襲邊是真的,對月一戰,右賢王也是讚同的。

既然右賢王已與頭曼同心,他也就不便再多說什麼了。

一切都交由天意裁決罷。

頭曼唇角微翹,見帳內吵咂聲漸弱,撚了撚白須,慨然道:“本王昨夜觀天象,月盛壯,宜攻戰。兵貴神速,本王即刻便請國巫占卜出征吉時,這次定要打他月氏個措手不及!”

三個時辰之後。

單於庭神祠前,土砌石堆的祭台已插上旗幡,獻給天神的犧牲在猩紅的血案上依次排開,巨大的青銅爐裡香煙嫋嫋。

國巫薩滿身著掛滿鈴鐺的巫衣,擊打鼙鼓,搖頭晃腦,口中念念有詞,跪拜天地日月後以陽燧取火於日,灼燒牛骨。

神祠四周廊簷上早已風乾的虎、狼、馬、牛、羊靜靜看著這神聖而隱晦的占卜儀式。

隻見薩滿如被雷擊後一陣抽搐不止,倒地昏迷,然後又突然瞪起銅陵般的巨眼,直立起身,從火中撿拾起牛骨,細細看過一陣後,撲通跪拜在頭曼和諸王跟前,用尖厲的聲音高呼:“大橫庚庚,王為龍虎,日五色備,旦日午時,宜侵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頭曼隻聽得最後“旦日午時”四個字,旋即麵露喜色,對著頭頂的日頭看了一眼,欣然傳令:“尊太陽神旨意,命休屠王領兵萬騎,旦日午時,發兵月氏!”

有了太陽神的天啟,參加征戰祭祀的諸王和將領們開始齊齊麵向神祠裡的金人叩拜。

休屠王領命出列,跪行上前,割破手指,歃血滴入頭曼所賜的一卮烈酒,祭天地之後仰脖喝下。

緊接著,休屠王從頭曼手中接過虎頭青銅杖和兵符,舉過頭頂振臂高呼:“發兵月氏!揚我匈奴國威!”

“發兵月氏!揚我匈奴國威!”

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在曠野裡久久回響不散。

一場巨大的政治陰謀,就此揭開了序幕。

。。。

待父親走遠,不等蘭儋說話,蘭佩“噗通”一聲,突然跪在了哥哥身前。

蘭儋顯然嚇了一跳,趕緊站起身攙她。

“我有事求哥哥,哥哥若不應,我便不起。”

蘭佩的膝蓋像是長在了地上,任蘭儋怎麼拉,就是不動。

蘭儋無奈,隻得自己坐下,問:“什麼事,你說吧。”

“我不能嫁烏日蘇,求哥哥幫我逃出單於庭。”蘭佩急切懇求道。

“我就知道!”蘭儋冷哼一聲:“哄過了父親,再來求我。”

蘭佩不理會哥哥的譏誚,一字一頓道:“若要我嫁,除非我死。”

聽出蘭佩不像在開玩笑,又聯想起她昨日墜馬,蘭儋心頭一緊。

蘭佩打小和冒頓一起長大,兩歲騎羊,四歲上馬,彎弓引射,都是冒頓所教,自然感情篤厚。

冒頓被封太子後不久,頭曼當即和父王定下婚約,待蘭佩及笄後便嫁冒頓做閼氏,以求百年之好,彰棣萼情深,保匈奴王朝萬萬年。

蘭佩就在等待中一天天長大,期待自己成為冒頓閼氏的那天快快到來。

不料眼看自己的大日子即將捱到,未婚夫竟突然被派去月氏國當質子,且歸期不明。

蘭佩聽到這個消息後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頂著一對核桃眼,騎著馬就要往單於庭奔。

被蘭儋找回來時,連人帶馬都已奄奄一息。

回來後,蘭佩好不容易接受了現實,打算就一直這麼等下去,豈料頭曼又突生變卦,讓她改嫁小王烏日蘇。

蘭佩自然不依,哭得死去活來,怎奈胳膊擰不過大腿,父王點頭了。

很快,國巫灼燒牛骨,依據裂紋占卜出她與烏日蘇大婚的良辰吉時,正是十五日後的未時。

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二天,蘭佩便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蘭儋如今聽蘭佩以死相逼,更加堅定了蘭佩墜馬就是故意尋死,不禁勸慰道:“大婚在吉,你要逃去哪?就算逃走,你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嗎?頭曼已在醞釀發兵月氏,他此時突然招父親進帳